已正式入夏,空气闷热。
长春的风似浪般扑到行人脸上,令人喘不过气。温带大陆性气候,总是干燥些。
陈慕之夜里醒来,嗓子干疼。从岭南到东北,在这里的第二个夏季。
看着手机,凌晨三点,慕尼黑现在大抵晚上十点,吴缙尧会在干什么呢?
不联系的好多天,他应该把自己忘了吧。
MBI的生活,繁忙且充实。和苏州不同,这里少了些许雨。吴缙尧看着表,轻抿一口水。手机就放在笔记本旁,却没有打开的动力。
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联系了吧,陈慕之,你会不会想我?隔着七千多公里的距离,你会不会已经牵着别人的手,忘记江南烟雨遇见的我。
思绪飘扬被进来的苏清源“打回原形”,吴缙尧抬头,一脸无奈,又来找他喝酒?
“吴同学,Bier?”
吴缙尧看他一脸笑嘻嘻的,果然,无爱一身轻。
“苏清源,来这两个月,Bier你念的是越来越频繁了!你来MPI是来喝酒的吧?”
苏清源一脸笑。
“你可不要乱讲,除了啤酒,还有Schönheit,我可是有志向的Mann!”
啤酒屋里,吴缙尧一杯又一杯,像饥渴多日未进米水的绝症病人,苏清源在一旁看着,怀疑他已经啤酒上瘾。
屋里的音乐暧昧,是熟悉的《Por Una Cabeza》。旋律悠扬,此起彼伏。吴缙尧回忆起乌镇和陈慕之遇见的时候,油纸伞和素色旗袍,比各种木质香更让人经验,是如戴望舒雨巷里的一见钟情。
“吴缙尧,怎么啦?你怎么一脸愁?”
“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个人!”
喝过水后,陈慕之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任由思念作祟。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未紧闭的窗,射在她的脸上。
醒来才发觉,枕巾湿却。
秋已轮回似次,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站在镜子前,端详穿学士服的自己,陈慕之莫名微笑。在一旁的闻思瑜走到她面前,帮她理领子。
“阿思,就要毕业了!以后好难再见你们了,有点伤心!”
“伤心什么?没事来吉林,相约吉林,哈哈!”
杨美艺玩着陈慕之的头发,笑着说。
寝室里,气氛不算沉重。
学士服和学士帽,毕业的味道,青春路上又一群人,分道扬镳。
杨曦谌进来,端着脸。寝室里的三个人不敢喘粗气,想着,不会又分手了吧!大脑急速运转,组织语言,试图安慰。
“谌狗,咋啦?毕业伤感?”
闻思瑜摸着她的头,小心翼翼询问。
忽然,杨曦谌跳起来,比着V的手势,我要结婚了!
“结婚?”
寝室中剩余三个人,惊讶!
“对呀,陈狗和我求婚了!我答应了!到时候订婚宴,你们一定要来哦!耶耶耶!”
陈慕之为她高兴,这么多年的分分合合,多少次磨合,终于走到婚宴殿堂。
离开寝室的那个晚上,五个人,喝着最低度数的鸡尾酒。陈慕之不耐酒精,早已脸红微醺,头靠在杨美艺上。
那个晚上,像复盘四年来的时光。有问说问,尽情解答。直到问到陈慕之,这四年,怎么一直在拒绝男生的追求,她的心像被刀挫。
“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喜欢一个人,只是,很早就失去机会了!”
尹影递橘子给她,酸甜可口。
“那她知道吗?都要毕业了,咱就别遗憾了!大胆说出来吧!电话是什么,我们帮你打!”
或许酒醉怂人胆,第一次拨通吴缙尧的语音电话。
慕尼黑此时下午两点,吴缙尧在忙毕业论文和是否考虑直博的事情。焦头烂额,小酌一口啤酒,神清气爽。就像耐性,对于啤酒,已经融入日常。
感谢苏清源这几年的强烈熏陶。
手机震动,吴缙尧看着屏幕上的备注——陈慕之。
两年多了,第一次收到她的语音通话申请。是喜?是忧?吴缙尧没有迟疑,接通,对面却是沉默。
杨美艺和尹影等人为陈慕之打气。
吴缙尧在等待对面的言语,空气似凝固。
“Do you have any idea of staying at MBI for Ph.D.?Nico Wu.”
英格兰女同学询问他问题。
陈慕之醉醺醺,听见电话另一端的声音。这一次,她只想给自己多一点勇气,不再懦弱。
“吴缙尧!我喜欢你,从初遇到现在,这几年,我每天都在克制自己,可是我无法否认,我对你的喜欢。如果打扰了,我道歉!对不起,我说完了!”
吴缙尧听着大洋另一端陈慕之的声音,听见她的每一个字,流出了泪。
原来,并不是自己单相思,原来,几百个日夜里,两颗心,互相喜欢,却不敢靠近。
“Sorry!I want to be quiet, the girl i like confessed to me!So pleasantly surprised!”
站在一旁的女孩一脸吃到瓜的表情,祝两个人幸福!
“陈慕之!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想快点毕业,快点回去,快点见到你!”
陈慕之在阳台,风吹着她的脸,在夏日中渗出一丝微凉。吴缙尧的一字一句,那么真切,抚慰着她多年来深夜中的疼痛。
夜晚星星明亮,似盘旋在空中,待日出,全然抹灭它们的微光。
“吴缙尧!我等你回来,在我面前,真真切切的说这些话。我等你来牵我的手!”
“我一定!”
陈慕之轻抹泪痕,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等待他了。转身走到寝室内,几步之遥,音乐声渐起,是许嵩的歌。
“这矫情的措辞结构经历过的人会懂那些不堪言的疼痛......”
旋律熟悉,尹影等人对着进来的陈慕之唱。
一句两句,声声喝应。
和每年百万大学生毕业那样,陈慕之选择继续深造。
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那一刻,满心欢喜。红色,喜庆且热烈。与此同时,收到了杨曦谌和陈礼的结婚请柬。
左手是金榜题名,右手是洞房花烛。忽然觉得,未来可期。只等待着吴缙尧回国,可以跨越六小时时差,共眠。
一切的一切,愈来愈生机可爱。
时下七月,德国慕尼黑阳光热烈。吴缙尧穿着吸热黑色的学士服,挨着苏清源,拍着毕业照。
“决定好了?结束在MPI的学业就回国?”
“对的,26岁了,她等了我两年,我也等了她两年。”
苏清源拍拍吴缙尧的肩,从第一天认识他到现在,三年了。
前程似锦终究敌不过陈慕之这三个字,可是回国就不能前程似锦吗?
“你呢?读完博,准备留下还是回去?知道你一个富二代了无牵挂,但是回国了,要告诉我!”
“富二代?我对钱没什么兴趣,科研,毕生所追!”
照片拍完后,两个人,肩搭肩,走在凉快小道。树木郁郁葱葱,景色怡人。
“吴缙尧!我不想留在这里了,啤酒喝腻了,想回国喝茅台!”
“你真想好了?”
“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边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去。顺便见见你对象啥样!”
回国日期定于下星期,除了收拾物品,剩下的时间,两个大男人一直在买买买!
“关于世上无一事物,我总会想,在你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苏清源凑到吴缙尧身边,看他记录这句话。
从慕尼黑到广州,接近十四个小时,在这十几个小时里,陈慕之一遍试着衣橱里的衣服。
碎花裙和渔夫帽;长裙和高跟鞋......一遍遍,恨不得马上变身时尚达人。
“阿思,你说我穿什么去接机呀?”
陈慕之拨通电话,语气有点焦急。
“旗袍呀!你不是说你们第一次遇见,你就穿着旗袍吗?多好,重新回味。”
看着面前的旗袍,素色是淡雅,淡蓝色是纯真,白色配着粤绣很素,黑色显得端庄。乌镇的景挪不到岭南,情可生死相随。衣服似景致,情在,哪件在吴缙尧眼中都是暧昧空气中的锦上添花。
那日,飞机落地,适逢七月中旬,中雨,淅淅沥沥。
“我下机了!”
一步一个脚印,有焦急、有欢喜。
外面雨势渐大,忽有雷声,陈慕之穿着淡白色碎花裙,等待。
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呢?
远处,吴缙尧走来,人海中,陈慕之不会认错,即使两年,未见。
长浅棕色风衣和多少次出现在梦里熟悉的脸,陈慕之用力挥手,跨越两年,吴缙尧,你终于回来了。
“陈慕之,我来牵你的手了,我来了!”
距离从几千公里到现在的三米,两米,一米。
空气好似凝固,此时此刻。吴缙尧一把把她拥入怀中,用力到她有点喘不上气。
“咳咳,吴缙尧,有点喘不过气了!”
陈慕之在他怀里挣扎,怀抱暖暖的,带着大吉岭茶的淡香。
苏清源见状,拍了拍吴缙尧。
“吴缙尧!再搂,她就要憋坏了!”
“不好意思!太激动!好想你!”
“我也是!他是?”
“我研究生室友,苏清源!”
伴着淅沥雨声,吴缙尧牵着陈慕之的手,这一牵,好多年。
似旧时,同样的雨,拍打湿漉地面。这一次,吴缙尧为她撑起伞,她挽着他的手。十指相扣,不离不弃。
他虽迟到多年,但陈慕之依旧欣喜,是他,足矣。或许,理工生总是理性到底,除却对陈慕之,吴缙尧想,这一生的感性,在此时此刻,都给予陈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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