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场,音量嘈杂,台上是施着厚厚粉底、浓妆的女孩,台下,酒精味儿和各色香水混杂,浮着暧昧气息。
章添坐在自助吧台,三分醉,晕晕沉沉,似睡着。旁边女孩凑近她,闭眼,快要吻上去,喘着的热气,让他忽然清醒。
“你生的真好看!”
女孩端起酒杯,朝他递过。
“谢谢!不喝别人递的酒!”
“怎么?怕我下药呀?嗯?”
妩媚、妖娆和美丽,足以让人沉醉。章添看着他,发出不可名状的笑,想起了什么。
“你笑什么呀?一起喝一杯?”
“没有,就是看见你,想起初恋。她,很美!”
“打扰了!您继续沉思!”
妩媚女孩从她身边走开,成熟气息真的很让人疲惫。
十八岁,美好年华,阳光倾射干净带着残余洗衣液味的白色校服,奔跑在跑道上,汗水浸湿额前的刘海,高马尾摇晃,最动人的时刻。
这,便是章添和陈慕之的初遇。
高三那年,二人在操场跑步时,像心有灵犀,总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条跑道。
缓慢的步伐和风吹拂的刘海,一连几个月,在他心中摇曳。
“这几个月,一直见到你在操场跑步诶,同学!”
章添跑到陈慕之旁,轻轻问候。
“好像是诶!好巧呀!哈哈!”
陈慕之边跑边回答,喘着气,有点累。章添不再说什么,取而代之的是踏着她的影子,驰在红色跑道,一步一步,残阳浪漫,倾射在草地上,却像地平线初升朝阳,皆是希望。
那段时间,章添学业不顺,陈慕之被多道数学难题烦扰,跑步,释放压力,产生的多巴胺,足以让人轻松些。
在陈慕之的高中时光中,他,是暗里的跑伴,用汗水鼓励彼此,去挣脱学业烦扰。
终于,升入高三,他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孤独。
习惯使然,令人伤悲。
直到某天,少年不似曾经烦扰,身穿白色衬衫,带着干净的脸以及昂扬气息,拿着红色录取通知书站在她面前,朝她挥手。
“同学!可以耽误你一些时间吗?有些话想对你说。”
陈慕之抱着书,停留在他身前。近一米的距离,十几厘米的身高差,脸只能平视他的脖颈,皙白。
“hello呀!原来你是学长诶!”
“我叫章添,然后,然后,同学,我喜欢你!”
陈慕之猝不及防,早恋可是会被抓的。章添,你怎么敢大庭广众表白的!
她抓着他的手,奔向后操场,无人处,一路上,他的手被她紧紧抓着,暧昧。
“章添学长!好啦,这里没有人!你再说一遍吧!”
“什么?”
“我喜欢你!很喜欢,从高三第一次在这条跑道见到你起!”
字字缓慢而清晰,饱满情意,惹得陈慕之感触上来,默默想起,没有他陪伴日子中,跑在夕阳下的每一步,都是迷惘孤独。
原来,彼此,都在若有若无,支撑着。
“章添!你考到哪个大学呀!学什么呀!”
“Z大,临床医学!怎么忽然问这个?”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作为家属,随时问候你的医学知识呢?嗯?”
陈慕之眨着星星眼,灵动可爱,在他视角里,看到的不再是身后影子,而是青春少女,生生不息。
“当然啦!所以,你是想,背着全校老师和我早恋咯?”
“嘻嘻,我十八岁啦!理论上不算早恋哦!”
“小机灵鬼!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慕之,陈和温是姓氏,与是我与你的与!”
始见于秋,恋在秋。自此,陈慕之左手抓学习,右手抓爱情,考入长春一所知名院校。
即使在一起那天就注定异地,但她深爱章添,入骨髓,他亦如此,不曾变心。
只是,生活的手,喜欢抓住相爱的人摧残,让人成长。
“差不多冬至一早一晚还是有雨......”朋友圈里许多人发着陈奕迅的歌词,原来,快要冬至。
窗外飘雪和学校红墙相映,古色古香。雪大的,让行走在路上的陈慕之和闻思瑜差点滑倒。湖上已然结冰,倒映出枯树的微影。
赶到教室,暖气让人如临暮春。从去年的秋到今年将近冬至,想想,和章添在一起,挺久。
南方的冬季不比北方,室内暖洋洋的,多的是无处不在的冷。
章添在实验室,准备实验,心不在焉。
“章添!章添!该给蛙注射麻药了!”
“哦,哦,不好意思,走神了!”
“这可不兴呀!到时候到部队,小心被教员罚跑!”
心如乱麻,他冰冷的手,握着手中的蛙,如走尸,注射麻药。
陈慕之在税法课上昏昏欲睡,讲课的老师言语有声有色,她却在想这几天章添对她的忽冷忽热,是瓶颈期了吗?
“慕之,早上好呀!等一下还有课吗?”
下实验后,恍恍惚惚,章添对陈慕之补着问候,想在二人空闲时,告诉她,参军入伍的事情。
下课铃响起,微信消息,章添,她止不住嘴角上扬的生理反应,忙回信息。
好多天,总感觉他在躲着自己,当黏腻变成冰冷,她很清醒,却无法挣脱曾经美好回忆的甜。总想着,还可以,还可以回到过去。
可是万物在变,唯物主义者心中没有永恒。
“慕之!我,我明年准备参军入伍啦!一直没告诉你,现在终于下定决心了!”
陈慕之躺在寝室床上,抱着玩偶,想从毛绒玩具中摄取一丝温暖,却被他的话语,击入零下百度的冰水中,浮不上来,淹溺。
“所以,你是决定好,告诉我?不,通知我?”
“我没有呀!不是,就是和你说一声!”
她看着屏幕,焦虑和悲伤以及各种情绪相冲,令大脑一片空白,泪在眼眶中打转,害怕被舍友们看见,努力止住。
再没有说什么,章添内心烦躁,关闭手机,在寝室打了一整晚游戏,陈慕之等他主动找她,从说服自己对方在忙到失望,也许,仅仅几个小时。
当晚,二人分手,很利落,超出她想象的利落。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分开?
夜深人静,她流着泪,浸湿枕巾,强忍哭声,耳机回旋悲伤音乐。
一连多晚,心似碎般,绝望。
只需要他哄哄,一声问好,她便毫不犹豫回头,支持他追求理想,但等来的却是好多年断失联系。
茫茫人海,冬至快乐。
陈慕之颤颤巍巍,在冬至时,祝章添冬至快乐!爱意画上句点。
“比起你和我一起捱这几年,我宁愿你快乐,寻找更好的幸福!”
备忘录中,写下这句,穿上军装,奔驰在部队训练场,少年英气,眼神脉脉爱意,献给每一片土地。
入伍后的每天,完全和外界断联。章添重复相似生活,凭借夕阳,得知快要日暮,会想念,会心疼。
去年冬至丰收的葡萄,经充足阳光和昼夜温差,甜意腻人,在经时间发酵后,制成的酒,微醺。
陈慕之酒精耐度极低,在闻思瑜家喝了几口后,醉在沙发上,凭借酒精催熟睡意,做好长的梦。
她梦见橘子洲头烟花盛宴,章添轻吻她额头的温柔,梦见每一次语音通话时,孜孜不倦的交谈,梦见情侣杯隔着屏幕相碰,肆意的笑......
宿醉,被窗帘缝隙间一缕阳光倾射,清醒时,头疼。窗外交通工具声音和店家声,嘈杂。
勉强站起,头晕沉。所幸今日休息,不必回医院上班。
翻弄手机,收到高中班群老师信息“邀请考入双一流学校在读或者已经毕业,考研考入双一流大学的优秀学生回校参加明年元旦的一百二十年周年校庆”。
校庆?章添把手机放在一边,沉睡。
从渣滓洞到白帝城,路上风景独好。感受红色记忆和江景,二人深切感受到“千里江陵一日还”沿途的美丽。
吴缙尧搂着陈慕之的腰,停留在景区人少的地方,静静观看人来人往。
“慕之!微风浅阳,岁月静好呀!美滋滋!”
“对呀!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幸福感爆棚!”
自拍杆抬起,忽然对着吴缙尧怼脸拍,惹得他忙不急躲开镜头。
有山有水,有日出日落,美食和喜欢的人,陈慕之的朋友圈令人好生羡慕。
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刷着手机时,收到高中班主任问她校庆回不回去的信息,猝不及防。
“我们高中班主任问我参不参加校庆诶!你说我去不去好呀!”
吴缙尧伏案,计算实验数据,输报告。
“校庆?有什么特别的吗?能带家属不?”
“家属?开家长会呢?”
吴缙尧听着她说话,忽然放下手中的工作,转身走到床边,低头看她,眼神微微怪怪的。
“小笨蛋,对呀,家长会,‘为父’给你开!”
“咳咳,你干嘛,工作,工作要紧!”
他双手撑着床,舌头贪婪伸入她的嘴,“惩罚”令她难以呼吸,酥酥麻麻,细细品味,嗯,还不错。
“什么时候,我陪你一起,主要是想看看,你的高中生活。”
吴缙尧摸她的头,手大大的,她头发细细软软,很好摸。
“元旦诶!吴老师你确定要去?去的话我和老师说哦!”
“去!多热闹呀!元旦我没什么事情!”
“好的呢,吴老师!”
月亮圆兮,看窗外,今天十六。陈慕之站在窗前,吴缙尧还在敲报告,楼下的梧桐树被风吹得发出沙沙声,秋风飒爽,叶将落。
内心忽然冲动,想和他去梧桐树路散步,烟火气满满的夜晚。
“吴缙尧,你,忙完了吗?”
她从后面凑到他耳边,轻轻说。
“怎么啦?是不是饿了?我带你下去吃东西!”
“没有呀,就是想和你散步嘛~好不好呀~”
像小猫似,话语软绵,惹红他的耳根,完全不是讲台上独自美丽高冷,汇报房产税改革重点浅议的陈慕之。
“好~小可爱~”
穿上淡雅碎花长裙和帆布鞋,丸子头和浅色唇釉,不再涂抹其他东西,算是素面朝天,挽着吴缙尧的手,余光瞥见他帅气的脸和极简主义风的眼镜,陈慕之捂嘴笑。
“我说,这位同学,在笑什么呢?还捂嘴。”
“没什么啦!就是看见好看的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小花痴!你和正式场合完全不一样诶!”
“那当然啦!要是一样,恋爱不就和课题或者工作一样了么?没有这个必要哦!”
随脚步,一步一步,像恋爱阶梯。
不远处有音乐声,大概是民谣爱好者,唱着房东的猫的歌。单一乐器,显得歌曲的原汁原味,陈慕之凑上前,小耳朵转动。
“慕之!怎么啦!”
“真好听!嘻嘻!”
吴缙尧走到弹吉他的男孩旁边,试图借用,为她独奏。男孩大方取下,吴缙尧修长的手,力度刚好,灵活拨动琴弦,是《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
熟悉旋律,是在慕尼黑时一遍一遍温习,就如此时,“一步之遥”,可和她相拥。
她满眼是他,眼里有光,借另一把吉他,合奏,心有灵犀,此时世界仿佛安静,仅能听见,心跳声。
月亮影子在远处小水滩中,无法打捞的影子。彼时,陈慕之和吴缙尧,互为对方的月亮,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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