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中秋,上京城中人马车流往来如织。
城中商坊内,贩瓜果的果农、卖乳酪冰饮的小贩、担着扁担沿街吆喝“馄饨,热乎乎的馄饨嘞——!”的小摊主往来不绝。更不消说那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楼和茶坊。卖家的叫卖声、招呼声、吆喝声和往来客人商人们的呼喊声议价声,街尾铁匠铺子的敲打呼喝声映成一片,盖过了路旁风灯下那清脆的风铃声。这喧闹,衬得上京城更加热闹喧哗,即将到来的中秋节日氛围更加浓厚。
此时,若不是在街畔凭栏向下望去或是顺着那捉着风灯的龙形铜像向上仰望看到城内最高处亲王府,抑或是看到沿着青石板路向下流去的清泉,处于这里的人,尤其是外乡人,总会有种身在中原大城或是王朝首都天岁城的错觉。他们常常惊叹,这竟是被中原各州称为蛮荒铁血的幽州首府,位于中原最西部的“十万大山”腹地的——上京城。
然而,和往日一样热闹繁华的上京城商坊却被几声呼喝声掐住了喉咙。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一队军士在商坊内奔走。随着他们的呼喝,所过之处,沿途商贩行人纷纷闪开道路。
这是一支标准的城卫军的小队,由一名队长——十夫长——带队,包括四名盾斧卫或刀剑卫、两名弓手、两名斥候、两名专门负责术法攻击与防御的修真者。
这队士兵已经从最下方的城门追到了位于上京城中部的商坊。为了能切断犯人的一切可能的逃跑路线,十夫长举着长刀冲在最前面,身后是四名刀剑卫;弓手和斥候则两两结组在上一层和下一层的屋顶上包抄;至于修真者则是手捏符篆在所有人后面隐匿身形。
上京城中道路交错宛若迷宫,更何况是道路情况更加复杂的商坊内,大小路径更是不计其数,还有水道夹杂其间。寻常人在其中若非长居城内,定然迷路。
这队军士虽身着重甲,却也身形灵动,步法敏捷,死死追着前面的一抹白影。
“这兔崽子怎么如此熟悉商坊路径!”“要是让他跑了,大人不得砍了咱们!”
眼看白影和己方的距离越拉越大,两名刀剑卫不由破口大骂。
“别废话!赶紧追!”
“不用你说,我也看出来了!”十夫长没好气地大吼一声,停下脚步,“从这边跳下去了,十七,你们三个跟着我从这边走。其余的沿着那条路追过去!”
说罢,十夫长带着十七和其他刀剑卫追着白影跳到下面的街道。其他人则顺着头领指着的方向包抄了过去。
“哪里走!”
白影显然没想到军士竟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连忙回身拔剑向离自己最近的十夫长刺去。
见状,十夫长收刀,不知从何处抽出自己的铁锤砸去,却被那白影灵巧地避开。
猛然间又是一剑刺来。这一剑被十夫长用大锤拦住,兵刃交错,撞出无数火花。
二人缠斗不止,其余军士见状也只能在外围布阵以防犯人突围逃跑。
眼见十夫长与那人鏖战几十回合难分胜负,刀剑卫十七眼见白影到了自己身边。情急之下,他未多思考便矮下身子给了那人一个扫堂腿。
白影只顾逃命,哪里顾得到自己被一军士“暗算”。霎时间,军士们立刻围过来,用铁链把那影子捆了个严实,这才看清这白影原来是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人。
军士头领上前夺下这白衣人的武器,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对一众军士说:
“弟兄们,向亲王大人复命去也!”
这队人马随即赳赳往亲王府而去。至于商坊,这样的骚乱时有发生,不多时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押解犯人的十七看这中年人一脸死灰咕哝着,似乎说的是中原那边的方言。
一路无话,军士们押解着犯人一路向上,穿过古朴的大门和庭院,到了一座牌匾写着“政事堂”的建筑前。
政事堂守卫长见到军士头领,连忙上前问道:
“可抓住那个人了?”
“这混账不知道什么来历,害的我们弟兄在商坊大闹一通才把他抓住。要不是亲王大人与和容大人指明要活的,我真想一锤子给他砸死!”
“亲王大人正等着,等你复完命再叙不迟。”守卫长笑着,眉眼眯成一道缝。
说着,众守卫闪开道路让军士们进去。
守卫长和军士的头领耳语了一句什么。犯人听到了显然听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神情全都落入了十七的眼中。
众人押着那白衣中年人上殿。昏暗的大殿上只有几盏灯照明,衬得阴影里的龙形浮雕愈发阴森恐怖。
“禀亲王大人,”领头的军士对坐在正中的影子行礼,“已将犯人抓捕归案!”
“好的很,辛苦了。”那影子淡淡开口,是女子的声音。
大殿内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转瞬间阴森恐怖的大殿变得灯火辉煌。刚才恐怖的浮雕变得庄严肃穆。
白衣中年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大殿正中的那女子一身玄衣,淡妆轻抹,合着眼眉目含笑,全然没有上位者的那种威严肃杀。
她一面说着,却连头也不抬,手中的笔也不停,依旧忙着批阅案上的奏折。
“下去领赏吧。本王要亲自审问犯人。”
一本奏折批毕,她伸了伸懒腰向还在等着的众人挥手。
白衣中年人这才注意到她竟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
“谢亲王大人!”
众军士行礼,鱼贯退出政事堂。
随着最后一个军士离开,政事堂沉重的殿门缓缓关上。
“白泽叔父,别来无恙。”
亲王悠然的声音在中年人的耳畔响起。趁他愣神的时候她已悄然到了身边。
“你!”中年人猛然抬头,正迎上那女子的正脸,“你什么时候……”
亲王拾起中年人的那柄被放在一旁的武器仔细“端详”,右手拂过剑身,脸上依旧带着笑,“好剑!本王没想到你还佩戴着它。”
“你想说什么?!”中年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我想说什么,叔父你不是清楚得很吗?”
亲王转身挥剑,中年人的脖颈上出现一道红线,血沿着剑锋滴到地上。
她皱眉“看向”中年人,刚才的淡然宁静霎时间被威严肃杀取代。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下来,耐心地等待中年人的回答。
脖颈处传来的疼痛让中年人想要后退,怎奈身体早已被修为上的强者和旧主人的威压紧紧攫住难以移动分毫。他只好打起精神,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却不免带上了恐惧:
“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叔父当年面对他们的时候也能这么坚决就好了。”亲王神情不变,冷声道,“可惜叔父的心已经不如这剑般锐利了。你尽心维护这柄剑,却忘记擦拭自己心上的灰尘!”
像是被人揭了伤疤,中年人想要反驳,也是喉咙动了动没有出声。
“本王曾以为叔父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神,但还是低估了欲望的力量。当年的白泽叔父不会回来了。现在在孤面前的,只是被蒙蔽了双眼,在劝说无用之后带着亲卫叛出幽州的,叛将白泽!”
亲王神色更加冰冷,那柄剑贴上了刚才的伤口又向内移动分毫。
蓦地,她收剑,转过身去,冷声道:
“来人,将白泽押入昭狱,严加看管!”
白泽抬头,亲王背对着他站着,看不见她的表情。
“穆林华,你闭着眼,怎能看清世间的真实?”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亲王转过身在他耳畔轻声说:
“叔父说我闭着眼睛无法看见,可我倒觉得您睁着眼睛也未必比我高明多少。那件事本王可一直没有忘记。大仇得报之日,还要请叔父来一同庆贺。”
白泽听完,全身被抽干力气般瘫软在地,被两个守卫拖了下去。
亲王在白泽被拖下去之后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殿外,抬头“凝视”着灰暗的天空,对着在她身后跟着出来的黑豹说:
“白泽叔父这次回来,怕是整个中原都要变天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