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京城。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
一品淑德夫人与自己的奶嬷嬷大王嬷嬷正商量着给各家亲朋好友打点年礼的事情。
这是他们文仙侯府从忠勇侯府脱离出来过的第一个年,文仙侯又与公主解除了婚约,各家都关注着他们,必要事事稳妥,不被旁人挑出岔子来。
忠勇侯府自是第一份,然后是各家姻亲:刘氏的哥哥家、赵小婷嫁入的齐县子家、齐县子的父亲乐成侯家。
再然后是赵小潭、赵峰的几个好友家:平西侯家、孟先生家。
大王嬷嬷掰着手指数道:“太夫人,京城各家走礼,都是按照远近亲疏准备,礼品也都不拘于药材、衣料、毛皮、珠宝首饰、文人用的文房四宝、珍贵古籍、孤本、武者的好兵器、摆件、野味、果子、炸货、甚或新鲜的蔬果。”
刘氏笑道:“可不是,左不过是这些东西。如今咱们也不缺这些,打点起来尽够了。”
大王嬷嬷笑起来:“太夫人可太谦了,何止尽够了,打点完了,还剩下满坑满谷的东西呢。先不说旁的,只说侯爷给皇上找到了那些羊脂白玉矿、金银矿、绿松石矿,听说皇上高兴的啊,就别提了。前几天不还给咱们府里赏了二十个大箱子的金银珠宝、二十个大箱子御用的绫罗绸缎、十箱子的珍稀药材——”
刘氏感慨:“要不说皇恩浩荡呢。别管是谁找到的,那都是皇上的东西。皇上虽说富有四海,那花钱的地方也多,还想着给咱们赏赐了这么多,等潭儿回来,我要嘱咐他,既然有这个本事,往后就多给皇上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矿呢。”
大王嬷嬷也连连点头:“太夫人说的是。”
大王嬷嬷又问:“明儿个,您和侯爷的供奉也都能送来了,就按旧例放到各自私库里?”
刘氏:“嗯。对了,前几天皇上的赏赐都放到潭儿的库房里了吧?潭儿不在家,让他房里的人看好了。”
大王嬷嬷摇头:“太夫人,侯爷出门前有话留下,说,以后皇家的赏赐都放进您的私库,所以,那五十大箱子的赏赐都抬到您的库房里了。要我说,再没有比侯爷还孝顺的孩子了。”
刘氏欣慰的笑,转而又摇头说道:“嬷嬷,潭儿的心,我怎么不知道,只是啊,我一个老人家,能吃用多少?我的不就是他的。我不要,都抬到他私库里。”
大王嬷嬷为难:“您何必拂了侯爷的好意。”
刘氏想了想,说道:“他早晚要娶新媳妇进门,也要攒点家底。再者,还有峰儿呢。传我的话,那些皇上的赏赐,大库房留下两成,我的私库留下两成,剩下的六成都抬到潭儿私库里。”
大王嬷嬷笑道:“是,一会我就出去办。你们亲娘两,何必抬来抬去的。”
刘氏转而又有些发愁:“嬷嬷,你说潭儿这孩子到底去哪了?怎么过年也不愿意回来?”
大王嬷嬷赶紧安慰她:“太夫人,何必烦忧,侯爷孝顺着呢,他心里有数。他自小长在京城,没大出去过,这回出去,不得逛够了?逛够了,他就回来了。”
刘氏:“可他上回出去,很快就回来了。”
大王嬷嬷想了想,说:“太夫人,您想啊,上回,侯爷是不大习惯在外头逛,想是经过上回的历练,这回啊,侯爷适应了,自然要逛够了才回来。”
刘氏点头:“是这么个理。”
大王嬷嬷出去传了话,派人去太夫人的私库抬出那些箱子,该抬到公中库房的就抬到公中的库房里头,该抬到侯爷私库的抬入侯爷私库。
待她回转回来,她与刘氏又细细商议了如何给各家走礼。
第二天,刘氏派赵峰带着管家给各家送年礼。
接下来几天,文仙侯府陆陆续续接到了其他人家送过来的年礼。
至于刘氏的那些庶子们家里,只看了他们送过来的年礼,揣度着银两多少,再胡乱填上一百两的东西,让管家派了老嬷嬷去走礼就完了。
他们这房嫁出去的庶女,也有八位。除了嫁过去没多久就去世,没有子嗣留下、自然就断了与府里的走动的,还有四位。
这四位嫁出去的姑奶奶,也有来走礼的,也有没动静的。
刘氏不过随便看了看礼单,就命大王嬷嬷全权处理。
凡是送年礼的,都添上一百两的东西还礼回去。没动静的,随便准备一百两的一车礼物。
这四位姑奶奶,有一位还送了一封家书过来。
里面竟是说,夫君宠妾灭妻,她已病入膏肓,有一双稚龄儿女,不过四五岁,只担心自己死后,儿女被卖,请嫡母嫡弟照顾这一双小儿女。
刘氏看了,心中恻然,只这宠妾灭妻几个字,就令她心有戚戚,同情起这个庶女来。
刘氏与大王嬷嬷说起这个庶女:“她亲娘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通房丫头,委委屈屈活到她出嫁,了却心事,一病死了。我记得她不过比婷儿大个三四岁,今年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竟然就要死了。可见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大王嬷嬷:“她的夫家也太不像样,不看别的,只看如今咱们侯爷的圣眷,也不该对她如此。”
刘氏叹了一口气:“咱们家起来,不过不到一年的光景。这孩子命不好。我记得她闺名唤作娴雅,每日里,规规矩矩,悄无声息,可怜见的。若是从前,咱们孤儿寡母的,说不得,也只能袖手,可如今不同,她的孩子可不能任由别人作贱。她夫家不过是当地的县主簿,竟如此猖狂?!过了年,派峰儿去一趟吧,看看他家的情形,把两个孩子接回来也罢了。”
大王嬷嬷点头:“她虽没福,她的一双儿女却有福。太夫人心善,接回来也罢了。”
大王嬷嬷亲自见了这位姑奶奶派来的下人。
他们是当初忠勇侯府里陪嫁过去的一对夫妻,面容苍老,衣裳陈旧,想来姑奶奶境遇艰难,否则,派出的人代表了府里的颜面,怎么也得衣着光鲜才是。
大王嬷嬷心下叹息,说了刘氏的打算,又赏了他们一对上等荷包,让他们把年礼带回去。
两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这日,刘氏手中拿着一张礼单,有些莫名其妙,竟是盛德伯家送来的礼单,看上面的礼物,还颇为不薄。
刘氏问大王嬷嬷:“嬷嬷,咱们家与盛德伯家素无往来,怎么他们家竟送了如此厚礼?”
大王嬷嬷摇头不知,想了想,说道:“太夫人,不如叫了峰五爷来问问。咱们在内宅,对外头的事或有不知,许是侯爷或是峰五爷在外头的交情?”
刘氏恍然:“嬷嬷说的是。”
遂派人请了峰五爷过来。
母子二人见礼毕,刘氏问起赵峰,赵峰忙回道:
“母亲,侯爷与盛德伯家的嫡三子相交莫逆,听说盛德伯夫人最是宠爱这位樊兄,偏盛德伯不喜樊兄,每每训斥,令伯夫人伤心。因樊兄与侯爷交好,盛德伯也一改往日的不喜,对其另眼相看。”
大王嬷嬷笑道:“这就对了。年礼自来由内宅掌家夫人置办,想来是盛德伯夫人感念侯爷,故而借着过年走礼,送了厚礼过来。”
刘氏也点头笑道:“我说呢,平日与她家并未走动,怎么就送了厚礼过来,竟是这个缘由。”
距离忠勇侯府三四条街的杏花胡同,鸿胪寺的刘主簿府里。
刘氏的亲哥哥刘饶满面红光的坐在房中,与妻子罗氏说话。
自打进京投奔了亲侄子文仙侯,他们家就事事如意。
他进了鸿胪寺,做了从六品下的主簿。
他这个主簿不得了,是当初的六皇子求了原太子得来的,如今六皇子登基做了皇帝,他在鸿胪寺更是无人敢惹。
何况,他本性仁善,肯勤奋做事,又常常请同僚出去吃酒,人缘极好。
刚刚有个六品的缺,他给上司送了一份厚礼后,顺理成章的领了这个缺,升为正六品的鸿胪寺副卿,想来,年前就能下旨。
罗氏笑着亲自给刘饶捧了一杯茶:“老爷,喝茶,这是妹妹送的年礼里头的,说是御赐的白毫银针,您尝尝。”
刘饶听说是御赐的,忙接过来,喝了一口,点头赞叹:“味道清淡回甘,果然不同于往日常喝的茶。”
问罗氏:“给妹妹家的年礼齐备了?”
罗氏嗔怪:“哪里还要等你吩咐,早已送了过去了,怎么,你还不放心不成?”
两人是少年结发夫妻,一起共过患难过来的,夫妻之情甚笃。
刘饶忙笑道:“夫人办事,我自是放心。为夫不过白问问。”
罗氏笑起来:“虽说妹妹如今什么都不缺,毕竟是咱们的心意,只尽力就罢了。你得的那只端砚也放了进去。”
刘饶点头。
一时下人来报,晚餐已备好。
罗氏听了刘饶说的升官的消息,心里高兴,扬声说道:“就摆在这卧房炕上,唤了行少爷和慧小姐来。”
下人们鱼贯而入,放置好了杯盘碟碗等物,四个热菜四个冷盘,又端上一壶酒来,两只酒盅,放在刘饶和罗氏面前。
片刻,女儿刘慧儿、儿子刘行结伴进来。
两人给父母行过礼,脱鞋上炕坐在父母身边。
刘行年纪小,性子跳脱,见父母面上都笑吟吟的,就问道:“爹,娘,今个可是有什么喜事?”
罗氏笑道:“我的儿,可不是喜事,你爹啊,升官了。”
刘慧儿比弟弟懂事,拿起酒壶,给父母倒上酒,静静听着。
刘行一听,兴奋说道:“爹,真的吗?太好了。您以后官越升越高,忠勇侯府里那几个眼皮子浅的同窗们就不敢再和我叽叽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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