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她眼前如飞灰一般,洋洋洒洒……
她看见无数人在惊慌失措,无数人在呐喊求饶,无数人无家可归,无路可退,无路可逃,他们在原地或痛哭流涕或眼神呆滞,放弃挣扎。
世界如此广阔。她曾和他约好,等她十八岁了,他们就收拾行李,不知道去哪,那便走到哪算哪,他们青春年少,无所畏惧,有的是精力,有的是时间。她以前很忙很忙,要执行很多很多的任务,等到她终于找到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命运却开了这个玩笑。
今天,是她的生日。不,其实准确来说,也不是她的。不幸中的大幸。
她重生了一回,这回简简单单,像她无数次曾幻想的那样平平淡淡。有一个慈祥的姥姥,有同学,有爱人。生活波澜不惊,却因为遇到一束光而变得波澜壮阔。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弱,整个世界仿佛游戏一般全面崩盘。
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像只小猫一般蹭了蹭,像以前一样。只不过没有人再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脑袋。
他的身体愈发冰冷,而自己早已疼的麻木。她轻轻地吻着他淡色的头发,一路向下,额头,脸颊,嘴唇,最后落在了他的眼睛。
周遭声音开始减弱,她仿佛哼摇篮曲似的轻轻诉说:南荣,风停了。阳光没了,以后不会再出来了……你骗我——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我留一缕魂魄,跟着你,你别烦我,我就静静地跟着你,如果你还要我,我就来见你,如果你……你不要我了,那——就算了吧。我说过的,哪天你先死了,我就陪你殉葬。
这个世界太令人窒息了,我毁了它,你高兴吗?不高兴你就起来啊,我就在这,哪也不去了,真的,哪也不去了。求你。等等我。
面前白光乍现,阿弃眼睛下意识地紧闭,两行清泪流下。
“噗”喉间一片腥甜,阿弃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的每一处神经都在叫嚣着,她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有被伤到这个地步了。身上恐怕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尤其是眼睛那传来的锥心刺骨的疼痛。有液体顺着脸颊流下,粘稠,不是泪。
看不见了,动了动声带,却只有仿佛野兽般呜噎。
心下正忖度着,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女子走到她面前,娇笑一声“哟,居然还活着。中了我的毒,此刻应看不见了吧。不要怪我,谁叫你这双眼长得这么好看”她似乎怅惘地仰了仰头“一汪春水,月下生辉,恍若花间仙子,月下精灵,他是这么说的吧。”
她的语气陡然转戾,“你也配!血脉稀薄,血统不纯,贱婢肚子里爬出的杂种,偏偏还要占个小姐的名号,你配吗?!”
阿弃表示很懵,不经意间歪了歪头,显出三分单纯,三分稚嫩,还有剩下的邪魅与孩子般的顽劣。阳光点点洒在她皎白却染上鲜血的脸颊上,仿佛神仙沾染了世俗的尘灰。
抬手,利落的一记手刀。因为出其不意,对方倒是中招了。耳边终于清净了。没想到穿来遇见的第一个人竟是个疯子。
“妊辰霜,出来!”识海中,阿弃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嗓子。
“宿主,别急嘛,奴家这就来。”宛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响起,眼前便出现了一位着紫衣的女子,面若桃花,眼若繁星。不笑时略显冷情,一笑仿佛三月春风拂面。“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啦啦啦啦……阿弃,”她咳嗽一声假装正经“你是我金盆洗手三年后接的第一个宿主,让我们看看剧情与任务吧。”
话音刚落,阿弃面前便出现一张巨大荧幕,是一本书的封面,原来她穿书了。翻开目录,却发现除了第一章,其余尚待解锁,而解锁新剧情所需积分又要靠做任务完成。
突然想起当初绑定系统时,妊辰霜也是用她那魅惑人心的声音说“欢迎宿主绑定‘我是好人’系统,从今天起请宿主不仅要做个人,还要做个好人。”说完促狭一笑。
她冷着脸,一言不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排阴影。
妊晨霜干笑一声。
眼前得到的是一卷望不见尽头的罪书,上面写满了杀人分尸,折磨人活活至死,曾使用不下百种方法折磨人等等罪行,罄竹难书。当然最大的罪行便是毁了一个世界。
生来拥有超常的精神力,注定和别人不一样。
她本以为她会坠入地狱。可妊辰霜告诉她,还有机会,好好做任务,可以投胎转世。
她拒绝了。
投什么胎,活了两辈子,到现在她还没活明白,她漫无目的,犹如一根没有茎的荷叶,无人收留,无家可归,她也不敢叫人垂怜。风雨飘摇,受着吧。
别人的遮风挡雨只会迎来更猛烈的打击。该学乖了。
但接着妊晨霜就又提出完成任务后,可以灵魂附庸一人,与他生生世世在一起。
她心动了,态度大变,以至于让妊晨霜怀疑她是多重人格。
“做个好人嘛,这还不简单吗?”她挑眉,笑的风流恣意,不像女子,却能掰弯女子。
妊晨霜就老脸一红,严重怀疑这一届宿主精分。
苒墟山上,黑夜降临。夏季的夜风不大,没什么力度,挂在桃花树上的琉璃灯却依旧摇了摇,似迎故人归。树上有虫,在夏夜里鸣叫着,忽高忽低,仿佛在开家庭会议。
一名青衣男子由原来的跪着缓缓站起,对着墓碑行了个礼,目光凝视后方种满了桃花树的湿软土地许久,“一百年了,师尊……”
他转身离去,风铃响动,墓中人缓缓睁开眼,雪白的睫毛在黑溜溜的棺材里颤了颤,他开口,声音沙哑地不像话,嗓子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有点难听。
“欢迎回家,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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