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叔没精打采地靠坐在高背皮椅上,皮靠椅太高,他反而故意往下面挫了挫,从外面看过去,谁也不知道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想想真是太窝囊了,冷不丁一句话,程天翔没伤着,倒把老太太吓得送进医院抢救。他觉得无聊透了,又不是3岁小孩玩过家家的游戏,偏要说那句惊吓人的话,结果弄巧成拙,差一点闹出人命来。
他自怨自艾,皱着个眉头愣想着。夏萍知道二叔心里不好受,每天一个电话,通报陈大妹的病情,听说已脱离危险,心中才稍稍安宁了些。
“鬼使神差,”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桌子上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看了看表,已过下班时间了,“谁在这时来电话?”好一会,他懒洋洋地拿起话筒,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二叔嘛,我,闻雷,你能不能来我这儿?”尽管闻雷总用协商的口吻,二叔端人家饭碗,自然得听人家使唤。
“二叔,是这么一回事,”闻雷让二叔坐好,递给他一支烟,点上火,说道:“川东港那边的渔业村,一直和我们有业务往来,九月一日黄海禁漁期结束,他们将要赴远洋捕捞,希望我们帮他们采购一批冷冻猪肉。二叔是夏家洼人,自然和川东港边防站熟悉,想辛苦二叔跑一趟,遇事也好有个照应。”说到这儿,闻雷停了停。“二叔,说白了吧,这几天我看你心情不好,借个由头出去走走,透透风散散心,外面的世界太精彩,烦恼也就没了。”
“行,小事一桩。”见是这事,夏二叔想也没想就应允了。还是闻雷善解人意,办公室里太闷,得去世面上走走。
凌晨3时,夜色正浓,天幕上的星星无力地眨着眼睛,夏二叔昨晚在闻雷那儿喝得酩酊大醉,手机响了几遍才把他从梦中惊醒,在水笼头上匆匆洗了把脸,急急来到楼下,一辆食品冷藏车停在下面,一个自称上官明的男子谦恭地让夏二叔坐在副驾驶位子上,他和另一个叫方二的坐在后边。
“去哪?”
“二叔,拐到高岗镇,那儿有食品公司租借的仓库,我们停一下去装货。保管员昨夜讲好了,在那儿候着。”
夏二叔哼一声,表示知道了。
汽车顺着平坦的大道向前驶去。昨晚的酒还没醒,夏二叔晕乎乎的,头痛欲裂。他刚闭上眼睛,汽车似乎拐上一条偏道,䠖况不好,车身左右摇动着。
“去高岗的路我熟悉,平展展的柏油路,怎么放着好路不走,走这条催命路。”夏二叔显得有些不高兴。
“二叔,你老有所不知,食品公司图省钱,找了一个冷僻的地方做仓库,这可害了来往的客户。”上官明讨好地说。“二叔,要不这样,前边小镇上有爿茶馆店,早茶的味道不错,我陪着你,让方二他们跑一趟。反正要走回头路,我们在茶馆里坐等。”夏二叔觉得这主意不错,答应了。
时间太早,吃早茶的人还在被窝里没挪窝,不过厨房里早热气腾腾忙开了。上官明要了两客烧买,四季春小点心,什锦蒸糕,两客姜丝。灌汤包子还在笼屉里蒸着,上官明让他们火旺些,别误了赶路。
“二叔,再来一壶黄酒?”上官明说。
“算了,宿酒未消,不能吃了。”夏二叔摇摇头。
“二叔,错了,最好的醒酒药是酒,这儿的花雕最上口,你老尝尝,合口了,带一箱回去。”
二叔是馋酒的人,听是花雕,点点头。上官要了两壶,陪着二叔慢慢吃着。
陵州市区最近不太平,连续发生了几起拦路抢劫强奸案,闹得人心惶惶,吓得妇女们天没黑就紧紧关上门,那儿也不敢去。
舆论反响强烈,邱义被邓建平叫去,狠狠批评了一通。虽说邓建平顾忌邱义也是市委常委,措词上力求温和,这也让邱义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邱义同志,连续的大案呀,闹得全市不得安宁。听说你集中全局精干力量去破什么文物走私大案,事情要分主次,工作要有轻重,走私案要破,可直接威胁人民生命安全的系列案才是重中之重。案子破不了,安定团结的大局无法保证,公安部门脸上无光,市委也觉得颜面扫地。从今天起,你必须向市委立下军令状,集中所有力量,半个月拿下系列大案。”
邱义窝着一肚皮火,自他从警以来,还从没受到过如此严厉的批评。他知道,工作上他经常请示程天翔,这让邓建平心里很不爽,借着由头狠狠敲打他,让他知道谁才是陵州的主要领导。他无法责怪邓建平,公安是人民的保护神,它的首要职责就是保一方平安。如今辖区内大案连连,作为公安局长,无疑应看作失职。他召集了各警种负责人以及各派出所所长会议,层层立下军令状,声色俱厉,限期破案。
他正讲着话,负责侦查文慧公司的侦察员匆匆走进来,邱义知道发生了事情,布置完任务后,他们来到邱义办公室,关上了门。
“邱局,我们侦听到闻雷的一次通话,他告诉夏二叔,他们帮助川东港那边的渔业村进了一批冷冻猪肉,让夏二叔帮着送过去。”
“什么猪肉这么金貴,非得市长的老泰山押车?”邱义把问题在脑海中倒腾着:闻雷是做进出口生意的,什么时候也卖起猪肉来?反常,太反常了。他吩咐侦察员,叮紧那辆运猪肉的冷藏车,摸清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必要时立即查扣。
花雕酒微甜爽口,喝惯了白酒的夏二叔似乎在喝糖开水,一会,两瓶10年酿见了底,昨晚酒劲未消,今儿又连灌两瓶,头像墜了铅块似沉重,不一会就伏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冷藏车很快开了过来,方二帮着把夏二叔扶进驾驶室,倚着车门躺着,车子沿着柏油路很快向川东港方向开去。
这边冷藏车刚开出,那边电话已打过去,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李支队长亲自带了一个小组在川东港候着。太阳落山时,冷藏车停在川东港边防站旁边,十几名公安干警和边防战士围了上来。
“打开!”李支队长命令道。
夏二叔已经醒了,眼前这架式就知道公安预先得到线报,冷藏车里夹带了私货。不过,他可不吃这一套。
“干什么嘛,一辆冷藏车,也值得咋呼?”他轻蔑地说。
“别啰苏,打开!”李支队长再一次命令。
“查可以,什么都没有,谁负责!”夏二叔的嗓门大了。
“依法检查,公民有责任配合。”李支队长不依不饶。
“同志,知道他是谁嘛,陵州市程市长的老丈人。”上官明走前一步,不软不硬地说。
“别废话了,快打开,要不,我们自己动手了。”李支队长并不吃这一套。
磨蹭片刻,方二不情愿地打开后车门,几名警员围了上来,将车厢里几吨重的猪肉一爿爿扔在地上,反复查了查,什么也没有,李支队长又细细敲着车厢壁,也没有发现什么。
“我说嘛,同志,你们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空费了功夫。”上官明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见没搜出什么,夏二叔的底气足了,他借着酒劲,吼着嗓子,大喊大叫,他实在觉得丢脸,自己的大面子别人没当回事,伤透他的心了。
李支队长也觉得憋气,他没理会夏二叔的叫喊,跑到一边向邱义报告搜查情况。
“什么都没有,全搜过了?”邱义也感到不可思议。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又一组侦察员报告,在前一辆冷藏车开出不久,又一辆冷藏车从另一条小路上插了过去。
“他玩起了障眼法,盯紧它,一切秘密全在这辆车上。”邱义的回答斩钉截铁。他恍然明白,闻雷搞情报出身,还能不清楚自己的通信早被窃听,故意大方地抛出夏二叔这条大鱼,让公安相信,这里藏有秘密,自己却瞒天过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是个阴险透顶的家伙。
可惜,闻雷也得到信息,让邱义又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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