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金才得不到方二的报告,知道出事了,直气得七窍冒烟,大骂道:“你闻雷个狗娘养的,和老子玩起了捉迷藏,真他妈吃豹子胆啦!”追踪冷藏车的马仔报告说,已找到冷藏车了,车子停在一家停车场,他们核实了,交停车费的是闻雷,他交了五天的停车费。
“五天的停车费?”吕金才百思不得其解,闻雷在搞什么鬼,需要停车五天?他猛然惊觉,生性狡诈多疑的闻雷一定在玩移花接木的把戏,他早把东西转移了。他命令马仔,一定要搞清楚东西是否还在车上。他知道闻雷没有其他通道了,必须从这儿出境。他将来个守株待兎。
海滩上的夜黑得早,天刚擦黑,远近的灯全打开了,星星点点,仿佛一朵朵随意飘洒的金花,煞是好看。从海滩深处,传来一阵吆牛声,朱老板打着响鞭,悠扬而略带悲怆的吆牛号子在暗夜中传得很远。
一行十几个人骑着自行车,带着各种赶海工具慢慢走近了。他们是一帮赶海人,趁着潮水未涨时,赤裸的双脚在柔软的海沙中不停捣腾,不一会,一只只肥硕的文蛤,蛼或牡蛎乖乖地冒了出来。赶一趟海,经验老到的可捞到近百斤贝壳类海货。更有胆大的打涨水的,迎着越涨越高的潮水撒着大网,弄潮儿般左右腾挪,一条条活蹦鲜跳的支鱼撞着网眼,赶着新鲜劲儿红烧鲜蒸,那才真叫美喔,非让你馋得口水涟涟。
朱老板凑着人尾儿,胶轮车跑得响脆,车上放着网兜和塑料盆,他是收海货的。赶海人收了活儿,跑个几里地,朱老板的牛车搁着,三言两语说好价,过了称,东西卸给朱老板,自个儿䠀着自行车,兜里揣着人民币,优哉悠哉往回赶,运气好,一趟海玩个百十元,那比扒拉土疙瘩强多了。朱老板也早订好下家,饭店宾馆还有那菜市场,销路广着呗!
赶海人行路不吭声,绝对不许可相互叫名字,那是有讲究的。据说旷野荒滩上孤魂野鬼多,你的名儿露了,鬼魂盯上你,会变着法子喊你,哄你到水深的地方,鬼魂去转胎,你成了替死鬼,那太恐怖了。
赶海每年死人,每年赶海的越来越多,大海的诱惑实在太大。
吕金才正坐在酒馆里喝酒,望风的马仔匆匆走来,附耳低言道:“那边道上来了一拨人。”
“一队人?”吕金才顿时来了精神。“不用猜,准是闻雷雇佣的人,想趁黑夜溜我的岗,他妈的太天真了。”他让喊上所有人,抄上家伙,准备战斗。
来人慢慢近了。三辆汽车的灯光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射过来,在海滩上特别显目。
“干什么的?”一声喝问。
“赶海的。”一行人站住了。
“赶海?”吕金才懵了。他没在海边生活过,弄不明白啥叫“赶海”。一名马仔告诉他,所谓赶海,就是趁着潮水没涨潮时,捕捞海货。吕金才似乎懂了,问了他们几句,突然喊道:“闻雷啦?”
“闻雷?”众人面面相觑。
吕金才让众人一个个走近,上下端详,确实没有闻雷。
“你啦?”他转脸问朱老板。
“收海货的。”吕金才看了看,车上除了网兜和塑料盆,什么也没有,他挥了挥手,众人谁也没讲话,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吕金才知道,闻雷如果是单人匹马,他连影子也瞧不见。海滩上的小道,迷宫般七弯八拐,花上钱找个本地人,避开那些陷人的港汊,他就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砖雕很沉,非运输工具无法搬运。守住港口,也就扼住了闻雷的咽喉。
手机响了,马仔报告,他们找到了冷藏车,砖雕和玉石没有找到。有人告诉他们,闻雷雇过一辆中卡运过东西。他们找到那名司机,司机说把重物运到一家养殖场,司机还说,那家养殖场有一辆胶轮牛车。
“胶轮牛车?”吕金才狂叫一声,“追,快给我追,闻雷就在牛车上。”
汽车开了几里地,前面一片芦苇滩,没路了。众人跳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们又四处寻了一会,那里还有胶轮牛车的影子。
“活见鬼了,”吕金才四处看了看,黑夜像一片巨大的黑布罩着,不见头,不见尾,他听说过海滩的种种传说,明白处处隐藏的杀机和凶险。那一处处暗藏的流沙,稍一不慎,人会陷得没了踪影。遇到不懂潮汐的,潮头巻过来,人像芥菜籽般渺小,转眼间无影无踪了。他先有了几分胆怯,命令众人停下来。
“给我盯紧点,一发现闻雷,给我集中火力猛打。”他凶狠地嚷道。
涨潮了。潮头仿佛脱缰的野马,汹涌地撕裂一切,淹没了芦滩,淹没了港汊,也淹没了天地间的一切……
刚才还是黑糊糊的一片,转眼间白浪盈天,遮天蔽日。
仿佛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一只快艇正随着潮头的威势,向着大海深处退去。三天前,一艘快艇借助涨潮藏在港汊里,闻雷通过全球定位仪摸准了方位,他让朱老板把砖雕运上快艇后,算准了今夜的天文大潮汐,快艇很快离开搁浅的港汊,向着公海方向驶去。
“老板,快看,船!”一名马仔发现了快艇,扯着嗓子喊吕金才。
借助望远镜,吕金才终于发现了快艇,发现了艇上的闻雷。“狗娘养的,想逃,没门,给我打,狠狠的打!”
两支步枪开火了,距离太远了,子弹仿佛迎送他们的音符,弹头落在浪花上,连响声也没有。
“老板,跑远了,打不上了。”马仔说。
吕金才也是狠角,,他早留有一手,一只大功率的快艇开来了。吕金才跳上艇,命令加快马力追赶。到底功率大跑得快,快艇间的距离拉近了。
“奶奶的,再跑,打死你!”吕金才洋洋得意,命令手下停止射击。
突然,渐行渐近的前面快艇,发飙一样向前冲去,他是双马力发动机。
“快打,别让它跑了!”吕金才疯狂地骂着娘。
两只快艇在波峰浪谷间前后追逐着,眼看要接近公海了,刹时,几排耀眼的大灯亮起,两艘边防巡逻艇挡在了前面,高音喇叭命令他们投降,否则,将就地消灭。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吕金才不知道,就连金伟也不清楚,吕金才的一举一动全有人监控。省纪委、省检察院把吕金才案列为全省一号大案,由省检察院具体实施。考虑到邓建平和金伟的关系,陵州市没有一人知道案件情况。当吕金才的汽车刚开出陵州,这儿的电话一路打过去,考虑到港口的特殊性,省检察院联系了武警和边防,让他们配合行动。
闻雷还想逃,看到已被封锁的海面,放弃了无效抵抗,不情愿地放慢了速度。边防人员反复搜查,什么也没有。
“没有,”战士们报告说。
省刑侦总队丁总队长没有讲话,打着高亮度手电沿着快艇四周细细查看,最后,在船尾部找到了一个暗室,里面藏着玉石和砖雕。
“先生,我是香港公民,你们无权这样对待我。”当边防战士要给闻雷戴手铐时,他提出了抗议。
“你错了,任何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结果都是一样的。”丁总队长轻蔑地说。
审问闻雷时,他对所有的指控一概不承认,当拿出那张他藏在墙壁里的光盘时,他的脸色苍白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他沉默着。
“你必须老实交代,文物走私的时间。”邱义冷冷地问道。
“这个问题,你去问程天翔,你们的程市长一一”他高声叫了起来。
“别乱扯,交代自己的问题!”邱义的语气加重了。
“1968年,程天翔偷盗了国家一级的出土文物一一镦于,向我行贿,同时告诉我这只镦于的香港市价,我第一次懂得原来文物如此值钱。后来,我偷渡到香港,凭着这只镦于,我一下子得到了3000万港币,这样,我才有资格成为香港公民。你们说,教唆我走上文物走私道路的是不是程天翔?”
“程天翔并没有教你走私,也没有让你偷渡,运动时期,你利用窃取的权力,为非作歹,还好意思在这儿摆谱。”邱义讥讽道。
审问吕金才时,他仍然那样趾高气昂,总是说,这事别问我,问你们金伟市长去,这事金市长知道,他同意的。在问到深圳“金枫”制衣厂时,他赶忙撇清责任。金枫厂的老板,闻雷嘛,为了能扳倒程天翔,这家伙可是红了眼,什么昧良心的坏事全敢干。在问到谁让打钱芳芳的主意时,吕金才又叫了起来,这事和我无关,全是闻雷。闻雷说制造桃色新闻,尤如重磅炸弹,一打一个准,可惜最后被巩新月个小妮子搅黄了。
“你和闻雷啥时认识?”
“这,我们只是一般朋友,谈不上深交。”吕金才的小眼睛转了一下。
“吕金才,看来你是不准备讲实话了一一认识方二吗?”
“方二,在哪儿?”吕金才有些急了。
“他的尸体昨天刚被发现,他被闻雷开枪打死了。”
一听说方二死了,吕金才失声哭了起来。“闻雷这个狗娘养的,我和他没完。方二,我的外甥,你死得好惨喔!”吕金才还要装模作样地哭下去,被邱义喝住了。
“吕金才,要不要听听这份供词?”
“谁的?”
“上官明,他是聪明人,他可是竹筒倒豆子,把什么全供出来了。”
吕金才沉默着,好一会,叹一口气:“算我倒楣,栽到你们手上,好吧,我把知道的全告诉你们,量刑时可要算我主动坦白的一一”
根据吕金才的交代,省委经过研究,同意拘捕重要嫌疑人,同案犯金伟。同时,市委书记邓建平被降职,到省信访局担任排名最后的副局长。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