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头发稀疏的女人。
个头不高,走路时微微有些罗圈腿,显得有些蹒跚。
她总是喜欢微微低着头,但从后面看,脖子却是直直的梗着,总让人觉得谁都不能惹她。
事实上,的确没有人敢惹她。
总是把她当成一个笑话来看。
她总是低着头思考着旁边若有若无的嘲笑声,心想:干嘛要笑我?不就是小的时候语文考过4分,三门加在一起不到六十嘛,有什么好笑的,你们想要这种成绩还得不到呢!
但是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说,因为她明白,只要她说出口,更多的嘲笑和讽刺的声音就会像堵不住的下水道,喷薄而出,像是……像是什么呢?
算了,她想不到,只觉得又恶又臭。
摸了摸伫立在后脑勺上的那一撮马尾辫,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一种发型。
“啧”,好像扎歪了。
但旁边都是人——虽然就那么两三个。
但她还是不想再别人面前暴露自己扎头发的方法,因为她觉得那是一种只有自己会得技能。
就这样,她慢悠悠又急匆匆的回到小区楼下,她住的那栋楼是整个小区位置最偏僻的地方,白天几乎照不到阳光,只要到了冬天,就算是开空调也没办法暖和。
不过这种房子也有好处,第一便宜,第二人少,她可以大大方方的把自己扎头发的技巧展示给身的花草树木。
扎完头发后,就该回家了,可是她不想回。
因为家里的那个男人……
对了,刚才忘记说了,住在这个地方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没有人可以听到自己的喊叫声,这让她的自尊又得到了安慰。
没有人看到那个人揪着她的头发在地上拖来拖去,也没有人听到她凄厉的哭喊声。
其实……也挺好的。
就是每天都有点疼罢了。
站在602的房门前,她的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里面似乎有那个男人的声音
“推塔!推塔啊!你们在干什么呢!!!”
“砰!砰!”
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她拿起钥匙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她得等一会才能进去,现在进去指不定又是一阵毒打。
“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想起回“家”前跟妈妈视频时妈妈说的话:“离婚吧孩子,别和他在一起了。回头妈妈再给你找个好人家。”看着眼前几乎面目全非的女儿,朱妈妈心痛不已。
“可是他总是打我,我没办法就这样放过他,我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朱惠欣眼睛通红的对朱妈妈说道。
妈妈只是叹了口气,便没再说话。
——
她贴在门旁,静静的听着里面那个男人爆粗口的声音。
其实她知道别人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都2023年了,还有女人穿着破烂,头发稀疏,怎么可能会不多看一眼,多讨论一下呢?
可是她的自尊心逼着让她必须得昂起头颅,必须要让别人看得起她,但的确,越是这样,别人的讨论声越是刺耳。
摸了摸眼角旁那已经结痂的伤疤,她默默的流着眼泪。
想着结婚前那个男人的样子,那么甜蜜,想着谈恋爱时,他摸着自己的头发,低头在上面嗅了嗅,还记得他曾经轻声对自己说:“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头发了,那么顺那么黑,”他有低头轻轻地吻了上去,说道:“我真的好爱你。”
过往的甜蜜让她不自觉的嘴角弯弯翘起,像是初恋的女孩般不自觉的抚摸着自己的秀发,可触手碰到的确实温热的头皮和所剩不多的头发。
那细碎的发丝像是刀刃般的刺痛了她的手指,物是人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谁能想到婚前那么温柔谦逊的人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脑袋里的回忆和现实的碰撞让她的神经一下就紧绷了起来,也看清了现实,屋里面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爱人,自己绝不能再沉溺下去了。
她不想再犹豫了,利索的打开了房门,看到沙发上的一片狼藉,话还没说出口,迎面就被一本书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巴掌
突如其来的疼痛激的她不能大口呼吸,只能张着嘴小声的喘着气,额头还没好透的痂又添了一层伤口。
她轻轻的捂着伤口,鲜血顺着额头一股股的往下流。
看着面前翘着二郎腿的男人,她再也忍不住了,颤抖着说道:“金利达,我们离婚吧。”
面前的男人裸着上半身,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灰色的平角内裤,还因为某些原因,一小部分三角区暴露在空气中。
他嘴里叼着一根已经抽了一半的烟,边打游戏,边说道:“离婚?哼!你想得美,我花了这么多钱把你娶回家,你想离就能离啊?你得清楚一件事,我花了钱的,而你,”金利达抬头撇了眼她,翻了个白眼,“就是我买回来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完他又侧躺在沙发上继续玩他的游戏。
“买回来?”朱惠欣喃喃的重复着金利达说的话,原来自己只是他眼里面的一件物品罢了。
“那你为什么又要和我结婚呢?”
问题一说出口,金利达有一瞬间的怔住,但很快的反应过来,继续边打游戏边随口说道:“因为我到年龄了。”
到年龄了,四个字就像是把朱惠欣定在了地上,她直直的站着,看着眼前的男人,忍着心口的疼痛继续问道:“所以你婚前的样子只是装出来的?婚前说的那些诺言都是为了哄我结婚?”
金利达头也不抬的回道:“对啊,都结婚了还装什么呀,”说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露猥琐的笑道:“你难道就不装吗?结婚前这里也矜持那里也矜持,可到了床上还不都是一个样。”
说完他斜视了朱惠欣一眼,可看到她之后又厌恶的转过头,啐了一口唾沫。
朱惠欣用力的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她轻轻吐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她快步走到房间,拿出婚前准备出国旅游的大行李箱,可结婚已经快一年了都没有打开过一次,没想到第一次打开竟然是用来离婚出走的。
自从自己嫁过来之后就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所以朱惠欣只把当季的衣物收拾进去,带上生活用品之后就准备出门。
可还没踏出卧室就被人薅着头发拽向一边,边拽边用带有棱角的物体用力砸向自己的后背。
朱惠欣只能大声求救,可位置偏僻的地方鲜少有人过来。
暴力持续了多久,朱惠欣不知道,她只知道被捶打的这段时间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锤透了,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剧烈的疼痛甚至让她暂时失去了知觉。
只能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而殴打他的人却像个上位者般做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手机里不停的传来游戏的音效声,直至一声机械的女声。
“Defeat。”
男人看了眼手机,说了句:“靠!”。便锁住了屏幕。
整个屋子瞬间只剩下女人的喘气声。
如果微微低着头就能看到女人的瞳孔隐隐有些扩散,但是又很快的集中起来,几个回合下,终于微微有了点光。
金利达走到女人旁边,用脚踢了踢朱惠欣的胳膊,问道:“还活着吗?”
他蹲下身缓缓贴近女人,听到还有微弱的呼吸声后,便踢踏着拖鞋走回沙发,继续玩他的游戏。
边打开边说道:“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拎着箱子往外走,要不然,下次我就让你永远的闭上眼。”
听不到朱惠欣的回应,金利达又“砰”的踹了下桌子。
这时才能听到朱惠欣气若游丝的应答。
因为被打的是背部,所以朱惠欣根本不敢用力起身,硬生生的趴在地上将近两天才敢缓缓起身。
期间金利达向喂狗一样时不时的给她抛两个面包。
他好像找到了除游戏之外的新玩法,有什么吃不下的东西就往朱惠欣的身上砸,什么草莓根、苹果皮,如果朱惠欣不能尽快起来,很快她身上就能堆满垃圾。
夜里一点,卧室里悠悠的闪着光,偶尔可以听到男人的吆喝声,仔细一听,依然是打游戏的声音,男人沉浸在游戏中不能自拔,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个身影在慢慢的往外爬。
朱惠欣必须要趁着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逃出去,因为受过伤的身体挪动比较缓慢,要是等到金利达睡着再出去,那就更引人注目了。
从她趴着的地方到门口不过三米多的距离,在平常走过去不过两三秒的事情,现在却要十分钟才能到。
朱惠欣一边要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边还要注意屋内金利达的动静,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屋内的男人打游戏的声音却依旧丝毫未减。
朱惠欣费力的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两点多了,估计要不了一会金利达就会睡着。
果不其然,两点二十左右,屋内男人的声音渐渐减弱,透过门缝只能听到一点游戏的声音。
为了防止金利达突然醒来,朱慧欣又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敢慢慢打开防盗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朱慧欣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不仅是凉风吹来的凉爽,更是心灵的解放。
她深吸一口气,拖着疼痛的身体,慢慢往楼下爬去。
从六楼到一楼的距离不近,如果是平地,还好爬一些,但是这个楼是个老楼没有电梯,所以要下去只能一层一层的往下下楼梯。
朱慧欣尝试着想站起来,但是金利达打的太狠了,腿一动就疼的整个人都扭曲了,她估摸着应该是骨折了。
“必须尽快去报警!”
这是朱慧欣脑中的唯一想法,其他的她都顾不上了,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失败的婚姻和可怕的男人。
从六楼爬到一楼用尽了朱慧欣全部的力气,等她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快四点了。
天还没与亮起来,不知道这个时间能不能够打到车,她尝试着叫了出租车,等了十来分钟,依然杳无音信。
等不及了,必须赶在这个男人醒来之前到警局。
在平常金利达都是九点上班的,正常情况下八点半就会醒来,所以朱慧欣现在只剩下四个半小时。
时间已经不多了。
距离家最近的公安局在三公里的地方,朱慧欣深吸一口气,努了一把劲,硬是让自己站了起来。
小腿剧烈的疼痛让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
疼痛让她连正常呼吸都做不到,只能半吸着气地往前走。
她记得小区门口是有公共电瓶车的,只要骑上电瓶车就能赶到警局了。
可她住的地方太偏僻了,平常走路都要五六分钟,更何况是拖着身体走。
回头看了一眼那带给她噩梦的牢笼,她哪怕是要疼死都要离开这。
将近六点钟,她终于走到电瓶车旁边,看了眼时间,距离金利达醒来还有两个半小时。
天边已经渐渐翻出鱼肚白,阳光还没有射进大地,但朱慧欣已经能够看到光明。
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她摇摇晃晃的往警局骑去,路上也有看到行人,大多都对她的造型吓了一跳。
从远处看,一个顶着类似于火云邪神那种发型的人,穿着灰白色的短袖,黑色的裤子,脚上什么也没有,脸上却青一块紫一块的,给人十分邋遢的感觉,大多数人见到这种情景都是退避三色的,认为对方可能是不知哪里过来的流浪汉,也有比较细心的人,看到她脸上的伤口和身上已经干透的血液。
有个小伙子从朱慧欣的身旁走过,正好看到了她的面容,虽然只是一眼,但是能看出这曾经是一个面容娇好的女人,虽然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但肯定不是流浪汉。
他只犹豫了一下,便转身跟上了朱慧欣,同时也打了电话报了警。
不得不说警察的效率就是高,刚打完不到十分钟警车就从朱慧欣的对面奔驰而来。
来的人直接就将朱慧欣拦住,看了眼她的体貌特征,和报警电话的信息核对后就往四周喊道:“是谁报的警?”
跟在朱慧欣身后的小伙子说道:“是我报的警,我感觉这位女士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所以就赶紧报警了。”
警察点了点头后说道:“那你跟她一起去趟警局吧,我要了解下情况。”
骑在电瓶车上的朱慧欣意识已经迷糊了,因为疼痛已经让她不再清醒,身边的声音也逐渐模糊,但是看到警车时,她还是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了警察,毕竟现在只有警察能够解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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