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当白沙镇的夜又泛起温热时,花花渐渐习惯了这欺辱,仿佛自己生来就是受人指点没人陪着玩的,金花太太近来也哭的少了,因为陈三福已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她也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去看貂皮大衣,搬着马扎看老人们玩纸牌,当然也仍忘不了祷告和锁大门。
时间是我们每个人的情妇,不时给我们一些惊喜或伤痛而我们又不禁将所有憧憬都付诸她身上。就当花花愉快的迎来自己小学毕业典礼的那一天,金花太太却上吊了。
那天照完毕业照花花十一点就回来了,一进红旗巷便远远看着红大门边有很多人有很多声音。青砖的墙上莫名的插了春天纸,稀疏的垂着,活像失了头的老人的须,这时她便仿佛听到有人在哭号。
花花没进巷道就被兰兰拉走了。在白沙镇,死人是不吉利的,尤其是年轻的上吊的女人。兰兰早上一起来便听见毛毛在大叫,出门一看正见金花吊死在门上。在惊恐之下她居然忘了锁门,一路跑到二姨家。她二姨和二姨夫首先花很长时间在惊奇、叹息、推测之上,尔后毅然决定谁也不能再进那扇红大门,最后由她二姨夫去锁了门,让兰兰在巷口等他们姐三。花花从人群中看遍了每一张红旗巷人的脸也没看见陈三福或琴琴和小毛,她就想抽陈三福一个耳光,拉一拉琴琴的手摸一摸小毛的头像他们一块看电视时一样,但却终于没有便回二姨家了。
想必白沙镇太缺少新鲜了,金花上吊的事一上午便像出了茅坑的粪,满镇都是味儿。花花下午没事便听了很多来二姨家串门的女人的高论。
虽然大部分女人都说金花本就是个神经病,有的精明之绝甚至还能列举出她家精神病的遗传史来,但仍有部分深明大义的女人认为她本不是神经病,错就错在信了什么什么耶稣教,那玩意儿本是外国的肯定惹了不少中国鬼,那岂不是不让自己活吗?但二姨始终认为是陈三福在外边养女人她受不了打击才上的吊,这证据便是她从兰兰那儿听来的陈三福和金花打架的事。但那大部分女人马上便反驳了:“男人外边有女人就上吊寻死?娃娃扔下不管这还不是神经病吗?正常人都应该逼那不要脸的上吊,打断自己男人的腿。”
花花虽然敬佩各位阿姨的英雄气概,但令她失望的是她们终没得出结论便回家给丈夫做饭去了。倒是第二天花花她们要回三河村的时候有人带来了更确切的消息,金花太太一家找上门去了,拍着棺材板向陈三福要女儿,整整哭闹了一个晚上,陈三福愣是把积蓄都给了个精光丈母娘才不那么心疼女儿了。至于是不是把积蓄都给光了无从确定,只是后来据知情人士透露,确乎是棺材稳稳当当的停放了六天,再也没有听到金花一家子的哭号,第七天的五更天金花便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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