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街和糊豆腐

车从红旗巷出来绕过新贸巷的那一堆堆鸡粪,又走过文华巷的书店向北行,不过十分钟便开进了平安街,挨街头的长式黑瓦房便是花花的新家所在。

车停在了南门,一进门的大门道有左右两间房,右间红木门是花花家的。在这个基础上再往里走才是正院儿,院子整个的是长条式的,左右两侧密密的对称着十间房,正北面的四间白瓷房是房东杨武住的,两边的十间吊着各式各样的门帘,住着各式各样的人。

花花第一眼看她们的新家觉得好过红旗巷的“钢丝绳”,因为它是正方的。地和炕各占一半,即使放一个自行车也还可以行走。王海把东西随便的排在屋子里,杨武慢慢地踱了过来。这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要不是稍微有些驼背,他大概有一米八吧,脸有些黑瘦但皮肤却很精细,像武打演员似得,眉毛是稠密而墨黑的,鼻梁高挺,只是嘴有些大,而且牙齿像烟丝一样的发黄,穿着一声黑色料子服,说到:“搬过来了?”

王海应了一声“昂”,便递了一根烟,边交谈边把下个月的房租递了过去,杨武一边说:“不忙不忙”,一边接过去把钱装口袋里,便拿出打火机点烟。院里拉家常的女人,玩泥巴的孩子都在关注着这新搬来的一家,花花却关注着大门外那两头肮脏的牛。

拴牛的柱子只与院子隔着一道土路。那片空地大约有整个院子大,到处堆满了干瘪的牛粪和墨黑的苍蝇,这两头黑白花的牛是杨武养的奶牛。但花花看着却不像,那两头牛小的像她们村里说的“二岁的牛犊”一样,而且乳房干巴巴的,身上贴满了自己的粪便,但杨武却是凭着两头奶牛起的家。

花花听二姨说在白沙镇杨武算是有钱人了 ,这年头不当官儿又没有当官儿的小舅或大姨子而能成为有钱人,是值得别人称赞和羡慕的。杨武年轻时娶了媳妇就住在这院子里了,不过那时他也是一个房客。他租房子时连同房前那一片空地也租了下来,自己养起了奶牛。那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的东西帮杨武挣够了从房东手里接过这一处院子的钱。

四十一出头,杨武又操持起了祖业——做豆腐。杨武的豆腐是白沙镇少有的熟奶豆腐,这种豆腐吃上去仿佛有一种烧糊了的味道,别人家的不是烧糊的味儿太浓而发苦,就是太淡而无味,而杨武却做得恰到好处,外表细白光嫩,不论蒸、炒、煮,不仅不烂而且越发的香甜紧致。杨武的豆腐是从来不用到街上去吆喝的,往往是头一天晚上就会有人把第二天的豆腐定了去。他的豆腐帮着他把两个儿子买房用的钱也挣够了。

五十一出头杨武不拼命挤奶做豆腐了,一个星期做2—3槽,大都被饭店整槽的定了去,所以这平常家就很难吃到这鲜似奶的豆腐了。花花家既没有早上喝牛奶的条件,虽然豆腐常吃但她却偏不喜欢熟奶豆腐的奶糊味儿。于是花花就对门前浑身是粪的两头畜生和院里堆放的豆腐槽生出莫名的嫌恶来。

但无论怎样,这家是离凤凤高中,离花花和明明中学最近而最便宜的房子了,一个月只有五十块。

王海陪着杨武抽烟的这一根烟的功夫,花花已聆听了杨武关于房客的一些规则。像中午不能哭玩打闹,晚上要随时关大门,过十点大门要上锁,水龙头用完要用塑料袋套好,上厕所时绝不准把手纸扔到外面,最重要的是不准动他的牛和豆腐槽。没有父母在的四个孩子,杨武不免要安顿晚上睡觉前一定要看看灶里火,千万不能“闷着。”

对于杨武的要求花花是习以为常的,一群孩子租房子就像同居的男女一样让人不放心。但值得花花高兴的是终究她还是逃离了可怜的六五班的自己,脱了涂墨水的校服,去了没人认识她的白沙镇第二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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