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这之后很久，我白天基本都在山上度过，天气热的时候晚上也不回去，就在坟前和我媳妇说说话。我媳妇离开一年之后，我爹又开始给我说亲了。我爹说，给我媳妇守一年就够情义了，我们家就我一根独苗，我得传宗接代。那是我第一次和我爹说那么多话，我说我这辈子都不和别的女人成亲了，我媳妇和儿子都已经死了。可我爹有我爹的想法，他说我再娶一个就不会想着上一个了，女人都一样。我说我不想娶媳妇，也不全是因为我想着上一个，我不喜欢有媳妇的日子，我喜欢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可以经常去林子，可以唱竹板，可以不回家，可以晚上不吃饭也可以晚上一直吃饭喝酒。不管我说什么，我爹都可以想到办法，我就像是他当初种的一棵树，他想种就必须种下去，还不能长歪。我爹妈又开始张罗我的婚事了，我和那个要和我成亲的女孩说我不想成亲，我不想和你过日子，我死了要和我老婆孩子埋在一起。那个女孩说，她也不想和我成亲，她只是想和村长的儿子成亲，其他的不重要。
成亲那天，我妈端着一瓶农药，我不拜堂她就喝药。于是我又成亲了。我的新娘子倒是不管我，我上山她不管，我不回家她不管，她每天就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只要我回去，她就会做好饭，她做的饭还不错。除了做饭，她还喜欢劝我喝酒，一到了晚上，她就会穿着单薄的衣服，开着昏黄的灯给我倒酒。就这么过了好几个月，一天晚上，她照样做了菜温了酒，但是她把自己脱光了。我看她有点冷，哆嗦着肩膀盯着我，我刚要给她披件衣服她就开始咆哮了，她打碎了碗碟，扔了酒瓶酒杯。我才知道，她这几个月来都是想和我睡觉，这就是我爹给我想的办法。我觉得有一些难过，我爹想要个孙子没有错，我的新娘子想和我睡觉生个孩子没有错，那就是我的错了，可我并不想和这个新娘子生孩子，我的老婆和孩子都死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一阵骂声推醒了。我的新娘子对着空空荡荡的水缸破口大骂，说嫁给一个太监都能给她挑水喝，家里一滴水都没有了，她问我是瞎了还是死了。我起床就去挑水了，我把家里所有的水缸水瓮装满了，我把所有的锅碗瓢盆装满了，只要是家里有点深度的物件我都装了水，包括一笼屉新蒸的窝窝头和新娘子的抹脸抹手油瓶子。新娘子真的生气了，她指着我爹妈的鼻子骂我们祖宗好几代，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最后她说剩下的钱她不要了，她还诅咒我早点和我死去的老婆孩子团聚。我又成了一个人。”二哥的故事讲了很久，他的嗓子都有点哑了，小全蜷在火堆旁已经开始打呼噜了。我看看了手机，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天上有半个月亮和数不清的星星。
“你们回酒店休息一会吧，明天还得开车回去呢，得休息好。”二哥说，我看到他红着的眼睛。我知道他的故事还没讲完，但他不想再讲了。
叫醒小全，我们回到了酒店。我的酒还没有完全醒来，送温晴回房间的时候我特别想回答她问我的问题：“因为我喜欢你。”我倚在门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温情回过头来，手推着门。
“我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邀请你来抓兔子，你今天问我的问题。”我声音又大了一点。
她没有说话，眼睛没有回避的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她又笑了，她说是昨天，不是今天。然后就关上了门，我对着门不由自主的学着她刚才的笑容，像今天的半个月亮，弯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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