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古称蓟州,隶属津沽府,明朝于此设蓟州卫、营州右屯卫、镇朔卫。
渔阳自古便是控扼东北与华北的咽喉之地,有“畿东锁钥”之称,是燕京的最后一道关口,拿下此地,就可以长驱直入直叩燕京。
渔阳多山,南城墙外两里是翠屏山。北城墙外两里,是府君山,传说是黄帝问道广成子的地方。
府君山当时名叫崆峒山,至于说黄帝学的是不是七伤拳,那不好考证。
车队碾碎了晨曦的宁静,李惟坐在车内,远远的看着渔阳古城。
渔阳城墙高大巍峨,洪武四年包砖,城垛二千零四十个,四角立有角楼,整个城池呈八边形,东西两面向外突出,南北平直,城周长九里十三步,连女墙城都高三丈五尺。
迎面而来的东城墙上巍峨耸立着鼓楼。
鼓楼东西面阔三间,南北进深两间,四周十根粗大的红漆明柱,周围出斗拱回廊,青瓦九脊歇山式屋顶,气势逼人。
鼓楼下边儿是一个广场,这么大早居然就有人东一撮西一块的出现了。
李惟想了想,隐约记得有人说过,华北这这周边儿很多地方的大集是在周五,看来这就是渔阳的大集。
从鼓楼广场通过,车队开上了一条老街,叫做渔阳老街。
看街口的牌楼写得叫文昌牌楼,李惟微微一笑,那必然还有一个定武牌楼。
他心态轻松,沿路打量着这条古街的建筑风格,起脊飞檐,高阁耸立,雕梁画栋,古意犹存。
经过一株百年老槐之后,便是一处大院,里面是一栋威严的大楼,楼顶的国徽让大楼显得更加庄重神圣。
大院门口的牌子,上面赫然写着“渔阳县巡检司”六个大字。
巡检司,是这个国度的强力机构,不但管理民事,还掌握着地方武装,权柄极大。
尤其自复兴三十三年以来,巡检总署升格,署长为参知政事,入执政堂,巡检变成垂直管理之后,更是声威大炽。
渔阳县巡检司的长官叫巡尉,在《水浒传》中,关胜最初的职位便是巡检。
不过,现在的巡尉比关胜那时候强多了,正儿八经的从七品,一县之中仅次于县令,与县丞平级,而实权犹有过之。
车队径直开到院里停住,吆喝声中众人被看管着下车。
巡检队伍雷厉风行,简单问了几句后,把一波人隔离开,先把老胡提溜进了审讯室。
李惟看没人搭理他,心里却不禁暗暗叫苦,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回京了。
……
审讯室内,灯光如雪。
第一个被提审的老胡双手铐着不锈钢手镯,坐在椅子上。
不过这家伙镇定得很,大小眼忽闪忽闪地东张西望,全无紧张感。
看到看到为首的那位黑脸巡检带着一个女吏员进来,他满脸堆笑,先主动打了个招呼:“官爷好,官爷好。”
“少废话,老实坐好!”
黑脸巡检皱皱眉头,喝了一句,坐到桌子后头,那个女吏员在一旁坐下,打开记录本负责记录。
“我是渔阳县巡检司的副尉严正,这位是我的同事巡检员霍香,现在开始,你要严肃回答。”
老胡闻言马上严肃起来,脸上的绒毛都不带动弹的。
严正副尉遵循程序报完家门,开始问话。
“姓名?”
“胡闹,字闹台。”
老胡认真的回答。
这特么是人名儿?
那个记录的女吏员霍香手一滑,差点没把笔给丢出去。
严正脸色一沉,继续问话。
“年龄?”
“虚岁四十八。”
“谁问你虚岁了,实岁?”
“实岁四十七。”
“籍贯?”
“大梁省汴梁人氏。”
……
面对严正的审讯,老胡昂首挺胸,对答如流,看他那精气神,好像自己得了“全国劳模”在接受记者采访似的,一点也不像被审问的犯罪嫌疑人。
巡检系统要是有年度最佳犯罪嫌疑人评选的话,他肯定能得奖。
问罢了前面的例行问题,严正敲了敲桌面,进入实质阶段:“这次的‘吃现席’是你张罗的?”
“是,是,我在市场上放了点风,就有人主动凑过来了……哎,我要是再早一点知道有官府关注,就多招几个不法奸商,也算为民除害。”
老胡一脸义愤填膺。
“哦?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巡检司关注此事的?”
“就是先前啊。我一看那一排手电透着雾气照过来,就全明白了。强光防雾手电,只有巡检才有这装备。从那一刻起,我就下了决定,要全力配合衙门的工作。”
说话间,老胡的眼珠子贼兮兮地转了一圈。
一旁的霍香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你知道是巡检,为什么要喊那一嗓子?”
话说那一嗓子“墓主索命”的穿透力极强,当时她都有点腿软。
老胡恨恨地道:“这些人平时坏事做尽,心里都特别迷信。我喊那么一句,好歹能吓唬吓唬他们。而且,谁让这群混蛋不讲规矩,要活埋我儿子呢?”
严正眉头微抬,问道:“那个下去挖坟的是你儿子?”
老胡道:“父守坑,儿下洞,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讲究。”
严正看了老胡一眼,他从业多年,也知道确实有这个老规矩。
霍香在一边低头记了几笔,严正拍了拍桌子道:“那你知道你们父子犯了什么罪吗?”
“知道,知道,诈骗罪。”
老胡忙不迭地点头:“咱们华国《刑法》都规定了,我这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
他倒背得挺熟,记录的霍香扑哧一声,差点乐出来。
“诈骗罪?避重就轻?”
严正冷笑一声:“你们父子今天的所作所为,只是诈骗罪?恐怕不对吧?”
老胡赔笑道:“官爷您圣明,真的只是诈骗罪。”
他身子前倾,眼珠瞪得很大,声音压低,好像在说什么宫廷密事一般:“这事我就告诉您二位啊,我给他们那些货,都是假的。”
严正愣了一下,连忙吩咐霍香去把那些赃物取来。
等到把赃物拿过来,严正又发了愣,这会儿真伪鉴定不好搞。
他们自己对这玩意儿不懂行,偏偏这时候还早得很,离上班还差两三个小时呢,到哪儿找鉴定专家去?
倒是霍香脑子转的快,给领导提醒道:“抓的那几个应该都是懂的吧,尤其是那个燕京大学的,要不……”
这个主意不错,严正嘉许的点点头,让她去把李惟叫来。
霍香出去叫人,在路上就把情况跟李惟说了,李惟进来没有多话,先把那个瓷枕拿起来端详。
这一堆东西,其他都是破烂,值不了什么,唯一能定罪的就是这件瓷枕。
他拿着瓷枕翻过来掉过去看了两遍,突然乐了。
当时在现场,李惟没有上手,只怀疑这东西不对,现在仔细这么一瞧,就瞧出问题了。
“怎么回事?”
严正看李惟发笑,皱眉问道。
李惟道:“他说的没错,这是一件赝品,而且赝得没法再赝了。”
“这瓷枕用的是高岭土,断代不可能早于万历……”
见两人一脸的茫然,李惟笑了笑,对外行说麻仓土高岭土,是有点难为人。
“要说最大的破绽,是在这儿!”
李惟干脆把瓷枕翻过来,指给瓷枕的侧面给严正看。
严正和霍香把脑袋凑上去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这件三彩鸳鸯瓷枕侧面有一行题款,上头写着“大唐永徽元年六月武则天承恩于感业寺”,一共十七个淡淡的墨迹楷书。
纵然李惟和老胡都说这是赝品,乍一入眼,严正和霍香还是吓了一跳,这是当年李世民死了之后,李治到感业寺和武则天偷情的见证?
这就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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