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呵呵一笑，索性把瓷枕侧过来放倒，拿手指头一个一个点过那一行字，告诉他们：“这瓷枕最大的破绽，就在这一行字里。”
霍香一拍巴掌：“我知道了！你们不是说这是尸枕吗？武则天这时候可是个大活人啊，有矛盾。”
李惟摇摇头：“错可不在这里。这是尸枕不假，但尸枕也是活人制作的，这可以说是暮年的武则天为纪念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而写的，毕竟，那是她人生最低谷，也是她蜕变的时间节点。”
“所以，她在自己的枕头上记录这一句，跟她最后对自己的定位完全符合，这个可以解释得通。”
霍香有点不服气，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李惟也不卖关子：“这错的地方，就在武则天三个字上，武则天是谁？历史上压根儿就没有武则天这么个人，这瓷枕就是臆造的，赝得不能再赝了。”
霍香眼睛瞪圆：“怎么可能！怎么会没有武则天？谁不知道武则天？历史书上都有，从小就学！”
“这个怎么说呢？不好说你们都被历史书给忽悠了！”
李惟苦笑着摇摇头道：“难怪之前吃席的那哥们抱着这个瓷枕就不撒手，估摸着也是被这一行字给刺激的，这要是武则天的枕头，还是纪念那一段不得不说的往事的，那是妥妥的一级文物，重器！”
……
一说到武则天这名儿，不是学历史的人，估计一下就问到腰眼上了。
在正史上，就没武则天这个名字的记载。
自古以来，帝王将相不管是香是臭，都是大人物，在历史上都留下名儿了，可是到武则天这儿偏偏卡了壳儿。
您要穿越回那时候，对着武则天叫武则天，保管她自个儿都不知道您在叫谁。
因为，历史上压根儿就没有个武则天。
我们说的武则天，其实是后来说书先生给她取的，不得不说这名儿取得好，比什么武才人、武如意之类的强，深入人心。
那说书先生为什么给武则天取这么个名字呢？
这是来源于她的尊号。
武则天被逼退位之后，儿子给她上一尊号，叫“则天大圣皇帝”，嗯，跟孙悟空一个级别。
武则天不同意，说我不当皇帝，你这是把我架火上烤，我是皇后。
所以后来接受的尊号是“则天大圣皇后”。
但尊号可不是名字，不是用在生活中的，是在祭祀和外交这些场合用的。
唐玄宗李隆基一辈子加了六次尊号，从四个字加到了十四个字。
没有把两个字从一段尊号中拎出来做名字用的。
非要较真去找武则天的名字，这就麻烦了，那时候的户口登记也不严谨，所以武则天小时候叫啥名儿，是不是叫丫蛋招娣啥的也没人知道。
真实有历史记载的她的第一个名字，是她的第一任丈夫李世民给取的。
她十四岁入宫，老色坯李世民一见这小姑娘，觉得她有媚态，就赐名“媚”。
所以武则天第一个名字就叫武媚。
唐朝人习惯称呼娘子，小娘子，二娘子，三娘子，所以也叫武媚娘，这是口语，跟武媚是一回事儿。
武则天使武媚这个名字使了半辈子，后来觉得不得劲儿，要换掉。
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个念头呢？
她快要当皇帝的时候，当皇帝的靠媚可是不行，不威风不说，还有点秦淮八艳金陵十二钗的风格。
所以她想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古往今来第一威风的名字，查来查去，开会研讨了好多次，都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儿，把她愁得啊！
但武则天就是武则天，一个名字难得到老娘？没有路就修路，自己造！
她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日月星辰，骄傲的说：“老娘的志向是星辰大海！”
“曌”字横空出世，日月凌空，绝对不重名！
……
听李惟叨叨叨这么一说，严正那方正的脸都露出一丝尴尬，这还真是一个盲点，看了半辈子的晓庆阿姨，都被忽悠瘸了。
老胡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钦佩地鼓了鼓掌，弄得手铐哗啦哗啦响：“原来是假在这里了啊！李老板真是目光如炬。”
他突然流露出一丝后怕：“昨天这瓷枕得亏不是给您了！”
李惟哈哈一乐，这还真是，对于老胡来说，算是不幸中的小幸。
不过，这家伙反应可有点奇怪，似乎他原来也不知道这假货的破绽在哪儿。
这些赃物里就这个瓷枕值钱，它既然是假的，其他几件连看都不用看了。
严正吩咐人把赃物拿走，问老胡道：“搞了半天，你是一开始就准备坑人，对吧？”
“嗯！”
老胡大大方方点头承认，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李惟眉头一抖，真是好演技啊，昨天那守规矩的模样，真是声形并茂。
但是李惟仔细一琢磨，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手算盘，打得是相当精明。
如果买家把这些赝品当真，他就白赚一大笔钱。
如果买家识破其中破绽，那也没什么，东西是当着您的面从坟墓里掏出来的，就算赝品，那也可以说是墓主陪葬的赝品，跟办席的人可没关系。
吃现席本来就是碰运气，别说收到假货了，就是颗粒无收，您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万一像现在一样，失风被官家逮住，只需把这东西的破绽一亮，至少倒卖文物的重罪没有了，最多是个诈骗罪。
不得不说，老胡这家伙思虑缜密，把种种可能都考虑到了，进可攻，退可守，难怪一进审讯室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
严正眯起眼睛，陷入思考。
旁边霍香沉不住气，开口喝道：“你以为你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盗掘古墓，也是要判刑的！”
老胡呵呵一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李惟脑子一激灵，立刻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莫非……那墓也是假的？”
老胡得意地笑道：“李老板厉害。”
这特么的哪里是胡闹啊，那大小眼里边的智慧都快溢出来了！
这一下子，审讯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严正不为所动，冷静地敲了敲桌子：“详细说说。”
老胡道：“其实这事儿吧，说起来很简单。”
“我先寻一块风水宝地，顺着旗东陵的龙脉找，就找到了福康安这儿了。”
“那爷儿俩的墓可是真的，只是四十多年前修于桥水库的时候就给干没了，据说福康安那墓比亲王的规制还高，里面连龙须沟都有，墙壁和石柱上刻满了龙纹龙爪，棺椁上也镶嵌金灿灿的龙纹图案，啧啧……”
说到这里，老胡一脸的神往，两只手不自觉的微微抖动，好像没有亲手去挖这个墓，是天大的遗憾一般。
“找到地方，打一个假盗洞下去，大约也就打下去几米深，什么坟也碰不到。然后我把事先准备好的假明器藏到洞底，等到开席时，我再让我儿子假装入墓，再一件一件取出来卖给他们。”
对于自己的专业，老胡信心十足，侃侃而谈。
“那些都是买卖人，不会让过线的事儿粘身，加上一般都迷信，胆子又小，不会亲自下去盗洞一看究竟的，识破不了。”
李惟面皮一抽抽：“难怪你坚持不肯下去摸尸，我还以为你是坚持原则守规矩，原来是怕露底！”
他回想起之前的细节，不禁感慨万千，这次吃席让他对古玩行的水有了更深的体会。
哪怕这次空手而归，又进了局子，但还是来着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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