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厄生之咒

远空中的天鼓,传来阵阵轰鸣,骤雨无情地洗刷着门前那颗老槐树,雨水裹挟着泥沙枯草狂奔下山。气象愈来愈糟糕,医颖的心绪也如这天气一般愈加慌乱:父母、兄长辞世之日,都如今天这般,风云大变,星盘乱行。乌云将星月遮盖,无法观星,星盘也用不了,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下山一年,说好今日晨时就归,直至现在,还一点消息没有。

“爷爷,爷爷,你在哪?不要丢下我!呜呜!”夹带哭腔的稚嫩声音,从房中传来。医颖的思绪被瞬间拉回现实,他转身打开门,快步走到床边,轻抚男孩的额头怜惜地说:“爷爷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真的吗?”

“真的。”

“爸爸妈妈已经不打算回来了吗?都这么久了。”

“他们,我不清楚,还不回来估计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重要的事?”男孩歪着头不解地问。

“当然是给你这小鬼准备生日礼物啦。你忘了吗?过了今晚,你就五岁了。”

“礼物?如果可以让他们快点回来,我也可以不过生日的。”

“可不能那么说,这也是很重要的日子。好了,早点睡吧,不然会有雷鬼来抓你哦”

男孩听爷爷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些怕了,便把自己整个都缩进了被窝里。医颖将男孩哄睡后,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须臾山出现这种气象,几乎都是医家血脉湮灭,不行,必须得下山看看。医颖坐起身,准备去叫醒隔壁的徒弟,还没走两步,眼角的余光就发现有个黑色物体,落在了窗台边。

“咕咕”一只比同类大不少的乌鸦,扇翅缓缓落在窗台边。医颖转头看向乌鸦,然后迅速向窗台移步,待两者相距不到半步时,医颖察觉到一丝异样。这乌鸦乃是医泷的伴兽,一般来说,主人若不下令他去,伴兽是绝对不会离开半步的。它既然回到山上,一定有事相告,而这乌鸦落到窗台后,却一点动静没有,身上还不断往外冒黑气。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开始让人感到不适。

医颖还在打量乌鸦,正欲上前一探究竟,不料乌鸦猛然昂起头,眼目也变得猩红。尖声啼叫的同时,身体内的黑气猛然向四周迸发。

“天地竭律,请召六丁,卫捍吾身,金刚咒,护!”医颖手中持一黄符,后掐决,右臂向前直伸,咒毕,一面透光金壁,在身前展开,挡住了黑气。乌鸦见状,便疯狂的用身子去撞击金壁,一下又一下,就算鸦翼已经开始渗出血来,却也仍然不停。医颖再次施术:“天地竭律,请召六丁,震妖憾邪,金刚咒,破!”金壁开始出现裂痕,裂痕瞬间布满一整面壁,咒毕,金壁整个崩碎开来,将乌鸦震开。崩裂的碎片飞速向乌鸦刺去,随后又呈粒子状消散,乌鸦则奄奄一息地倒在窗台边。

奇怪,太奇怪了,这乌鸦像是被什么人下了咒,这样的话,儿子怕是危险了,医颖正这样想着。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寂静的很过分,唯一的声响,是雨后的水滴,从叶尖、屋檐边滴落至地面,发出的滴答声。医颖掏出一张黄符,贴在乌鸦左翼上,他想借由符纸,搜寻诡异的来源,结果符纸还未起效时,就莫名的自燃了。

前几秒四周都还非常安静,而符纸燃尽后,却开始刮起了风。与风同时到来的还有低哑的男声:“医颖老儿,还听得出我是谁否?”医颖心中一惊,向窗外回应道:“哼!王长安,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当年若不是你使苦肉计,不然你早就身形俱灭了!”

“气大伤身,别那么激动。你那宝贝儿子,不多时前,就已经把我打死了,我现在不过是一缕残魂。”

“你说什么?这些都是你做的?你把他们怎么了?回答我!”

“别着急嘛,我会说的。好像你们医家自古就有下山历练除魔的传统吧,他们下山动谁都无所谓,可却偏偏动到我的头上。我只好把他们送上黄泉,却没想到你儿子留了一手,就是因为他身上藏着的天符,才……”

“住嘴!当时真不该放走你!即使是残魂我也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说完,医颖身后悬浮立起一面八卦图,八个卦象依次被点亮红光,随后中央的太极图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要将整个空间扭曲。八卦图从中开始慢慢向外闪射红光,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天灭神决!斩!”之后,红光从中心“炸”开,一刹那便布满整个房间。“嗖”的一声又重新缩回到八卦图中,八卦图也随之遁于虚无,过后乌鸦和残魂都已不见。王长安的魂魄在彻底消散前嘶吼道:“医颖!就算是你,也会有失算的时候!你的孙子早就被我下了厄生咒,十五年后你……”

世界又寂静了下来,那滴答声,到底是雨还是泪,也只有角落的蜘蛛知道。“抱歉,爷爷骗了你,我……”一切都太过突然,医颖整个人都很混乱,整理好思绪后,他继续说着:“不过是区区厄生咒,爷爷我,定不会让它伤你性命!”医颖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而这时大门却被人敲响了。

“师傅,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刚才隐约听到了一些碰撞的声响,还感受到了很强的道力。”子车复在门外怀揣着不安问道。

“没事,小风不是生病了嘛,我用道术给他强下身。”医颖向门口走去,并打开了门。

“不愧是您,竟能轻松调动如此强劲的道力。”

“为师老矣,不必夸赞,你且在这里等着,我有要事和你说。”

“好,尊听您吩咐。”子车复回应着。

医颖一边听着徒弟的回应,一边走向另一间房,收拾了一会,又回到原处。他一脸愁容地叮嘱着徒弟:“为师要连夜下山,明日是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我会把你师叔从山下叫来,与你一同镇守山门。至多戌时我就能回来,这期间小风就交给你了,还有这符,午时作符水喂给他,就是如此。对了,务必小心。”

“好的师傅,徒儿谨记。”子车复本来还想问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乌云散去,星月也不再被隐藏,月光映出了医颖饱经风霜的面庞和斑白的两鬓,以及嘴角处难以察觉的鲜血。他就这样,手持星盘,随着青石阶梯下山而去。

“厄生咒直击魂魄,共有三道雷法,五年一道,小风还小,借由外力怕是不成,只能移魂,可小风又没练过道术,由我上身也还是很麻烦。该死的王长安!杀我儿子儿妻,还害我孙儿,不得超生真是便宜你了!”医颖飞速下山并不断咒骂着王长安。

须臾山下小城——桥台县逢春路9号“医氏正骨”医颖闪身到大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一个表面看上去十分普通的正骨店,在没人注意的地方都藏着玄机:门牌号、保健物品的摆放、装饰植物的布置、正中心的古画都遵循着奇门遁甲的规律。虽然雨已经停了,但也已经9点多了,所以没有一个客人,但店家却还没有打烊。这个门市很大,医颖的眼前都还有一道门,是店家生活起居的地方。

“踏踏踏。”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踩着皮鞋,缓缓从门内走出。那是一个老人,眼窝深邃,眼球微微泛白,脸上有不少皱纹,束冠的长发也已花白,但身形却比很多年轻人都要硬朗不少。老人望着医颖,平淡的眼神变得炽热,略带欣喜地说道:“师兄,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难道是怕我这小店被水淹吗?”与北宫续的欣喜不同,医颖的话语则平淡的可怕:“北宫,明日中元节,需要你上山一趟,我有事不能待在山门。我恐小复即要照顾我孙儿又要守山,可能会出事,就来找你了。”

“师兄,是医泷出事了吗?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用得着使天灭?”北宫续盯着医颖嘴角血迹问道。

“你问的这些,我之后自会同你讲,明日你记得上山就行了,好了,我先走了。”医颖很敷衍的回应了,话说完便转身离去。北宫续呆站在原地,眼神担忧地望着医颖的背影,直到他走远,这时的北宫续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医颖对自己施加了疾行咒,在子时到了隔壁的地级市区——桥州市,他又行了一段距离,到了一处中央广场。本想继续前行,口中却吐出鲜血,地上有了一大滩,口腔里也全是血腥味,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在旁边的公厕整理了一会儿,就近找了一家宾馆,开了一间钟点房。医颖推开门,将挎包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喝了一杯温水,走到床边,拿出了星盘。他刚要打开星盘,去探察医泷的最精位置,结果一坐在床边,睡意就涌上大脑,眼皮也强撑不下去了,就这样侧倒在床上,睡着了。

凌晨1点,丑时刚至,医颖在昏睡近两个小时后,睁开了眼睛。经过这段时间,气色恢复了许多,他带上了自己的东西,将钥匙放在了柜台,又向远处奔走。

早晨的阳光开始慢慢变得刺眼,医颖走进这个山洞后,视线才开始变得正常。沉重的脚步声在洞中回响,不知何时医颖手中的星盘变成了罗盘的样子,罗盘的指针,就正正的指着洞中深处。通道的另一端可以看到明亮的火光,估计是一个不小的空间,医颖径直走了进去。他四处张望着,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看到一旁儿媳尸身的瞬间,身体还是不由得疲软下来,手中罗盘也握不住了,“咚”地一下落在地上。

他吃力地抬起已经近乎没有知觉的腿脚,移到女人旁边,俯身轻抚她那微泛尸斑的脸,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只可惜魂魄早已被打散,无力回天。医颖回过神来,开始寻找着自己的儿子,可一眼望去却什么也找不到,唯一让他注意到的,只有在离女人十米左右的位置上,有一个貌似是发生爆炸后,留下的黑色印记。医颖隐约看见,在印记上方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好像在对他说着什么。他跑上前,想抱住人影,却只能反过来抱住自己。在这之后,那人影也没有再出现视野里。

“王长安!想报仇冲我来!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医颖仰头怒吼着,仿佛要将整个山洞震碎。平复好心情后,他从包里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锈蚀的铜钱、写着奇异字体的黄符、刻字的桃木牌等,接着拿到女人身旁,闭目念决:“太上台星,应变无停……安丧魂之身,抚无主之魂,逝者长息!急急如律令,往生令!”轰然,青色烈焰将女人整个包裹,不一会儿尸身就被燃尽,消散在空中。安置好女人的尸身后,医颖甩出四张符纸,符纸像被牵引一般贴在了四周的岩壁上,医颖走到了山洞口,又使一张符纸飞入洞内,随后转身离去,他离开不久整个洞穴就崩塌了,将洞中一切掩埋,也将这两日突如其来的悲怆掩埋。(内容纯属虚构,尊重信仰,相信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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