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扮猪吃虎

“雨水丰露,前日后罩房里出了虫蛇,院子里的人上心了些,早间便点上了。”方莲执着银筷,夹了一块汁水四溢的鲜嫩鱼肉,慢条斯理地说着。

“近来雨水多了些,想来各院落都要用些艾香,库存紧缺了些也是自然。”

这话一出,那头方氏眼眸才转悠了过来,那双精修的柳叶眉拧成了一股结:“库存紧缺?往年艾香可都是大批量的置办,何来紧缺的道理?那管事的怎不与我说道过?”

孟清雅忙放下了碗筷,凭着前世看着肥皂剧学来的半吊子演技,装着一副惶恐不安又疑惑的神情:“怎么会?今日兰春去了库房领香,那管事便和我们说道了此事,我便没有多想……”

方氏虽出身不显,但这几年拿捏着孟家后宅的掌家权,周身也自带了一股子威风,此刻那双眼眸精光闪烁,冷笑一声:“说什么混账话,领了几年差事就诓骗主子来了?”

说着,她直直看向了孟清雅身后的兰春:“你来说说,那管事的是怎么和你交代的?”

兰春这个丫头片子这几年也就光学会了偷奸耍滑,此刻直面正堂夫人的威压自然是顶不住的,连忙跪地倒豆子般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说着说着想起方才受的那些委屈就更真情实感了些,于是前言不搭后语地批驳了几句老管事鼻孔这么大还拿它看人,听得孟清雅是汗流不止。

方氏细细听了,倒也没有怪罪丫头片子胡言乱语,当听到“二房”、“织锦”这些个词汇的时候,这位夫人方才慢条斯理悠悠闲闲的架势逐渐提了起来,方莲眼神闪烁着明明暗暗的微光,她仿佛听到了来自二房鼓吹的号角声,那一刻她不仅仅是大房的正房夫人,更是孟家战场之上割据一方的女战将。

孟清雅尤觉得不够,忙倒油:“许是二伯母还不曾知晓这织锦是母亲允了拨给我屋里的,想来也是出了些岔子……”

“岔子?”夫人纤细的手搁在了桌上,腕间镯环交响,发出了一阵清脆婉转的响声,“你那二伯母耳目灵敏着呢,大房诸事她何事不知呢?今日来小辈面前现眼,也不觉害臊。”

她毫不客气在女儿儿子面前贬斥着何氏,可见这俩女人嫌隙渐大,她顺手招了身边的婆子支使道:“你去库房里找了那管事说,连艾香这等子货物都置办不好,早些卷了铺盖滚回家去。”

惩治了那想讨好二房的老管事,她又添了一句,“我记着孟家库房里还多留着几匹布料,粉色娇嫩,最衬二弟妹那个年纪,你托人送到二房那边,叫她多裁些新衣好在春游宴里争奇斗艳去吧。”

方氏为继室,她的年岁比何氏小了几岁,却在辈分上压了何氏一头,拿年纪说事本就是二房太太的一个痛脚,她平日里又自诩清贵出身,方氏左一句“粉色娇嫩”,右一句“争奇斗艳”,可不就是在说她心思不安分,整天要新衣裳,没点正房太太的正经样。

那婆子领了命便退了出去,方氏冷笑了两声转头眯眼瞧着孟清雅,那眼神无端叫她通体一寒。

在这后宅院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孟清雅这般幼稚园级别的挑拨离间自然也逃不过这位夫人的眼,她不会平白做了一个女娃子手里的刀,此番发作不过是二房手伸得太长了些,库房里见风使舵的管事也叫她不得不杀鸡儆猴一二。

“雨天阴潮……我实在有些受不住。”孟清雅也没继续藏着掖着,她现在只能做一个被逼到无奈不得不耍心思的小姑娘罢了。

方氏收回了目光,却又换了一副颜面,亲亲热热的模样拉过孟清雅的手:“雅娘说得这是什么话,下人怠慢了些自然与母亲直说便是,恶仆欺主,也是母亲治家不严的错处……”说着,她还拿着绣帕抹了抹泪,孟清雅看得目瞪口呆,“想来雅娘从前也受了不少委屈,不怕,日后有母亲撑腰。”

那一头安静吃饭的弟弟抬头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向孟清雅,有些不平:“姐姐,母亲平日里管家很辛苦的,你不要惹母亲哭嘛!”

孟清雅:?

真救命,就方氏那分分钟奥斯卡影后级别的演技和推拉话术,“扮猪吃虎”?何须扮作猪啊,孟清雅才是真正的粉色小佩奇吧。

新上任的管事亲自送了艾香和新色的布匹入了云春阁,闺阁里燃上了熏香又新换了被褥,孟清雅此行算是将二房近日来给她找的麻烦事尽数还了回去,但心里仍旧不算痛快,就歇在榻上瞧着系统里的聊天。

最近群里又进了一位新人,系统直接冠名为“我今天不想吃草”的昵称,这郁郁葱葱的名号叫人恍惚间以为进来了一只羊驼。

群里几位元老照例逮着新人嘘寒问暖,原来这是位带着草药系空间的医生,晕晕乎乎就降落在了一处不毛之地,如今还卡在新手村里种草呢。

【今日吃了点油绿扇叶状草根,味苦,不好吃。】

这位小草同学的技能颇有种“神医尝百草”的架势,开始分享她今日的吃播体验。

近日来许是开了春,换季的时候总有些不太平,那头小白莲的追妻火葬场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四处逃窜到了西南偏地藏着;这头的贵妃娘娘既要伺候着执着于春季“播种”的狗皇帝,又要对付新选入宫的秀女,每位网友都应接不暇地忙活着自己的琐事,倒显得孟清雅有些无所事事了起来。

孟清雅双手搂着塞满了安神草药的枕头发呆,忽听得窗外人声喧哗,吵吵闹闹的。

她翻了身,有些奇怪:“兰春,外头这是怎么了?”

孟清雅也不习惯有人跟在身边服侍,所以往日里兰春都会跑去自己的隔间里打瞌睡,没成想今日她精神抖擞地应声入了里间:“姑娘,是夫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奴婢正在外头清点着呢。”

一个大字不识的半大丫头,能清点出什么东西,不过耍些威风罢了,孟清雅也懒得管兰春这些小心思,只在意:“母亲送了东西过来?”

兰春这丫头今日敷了些白粉遮住雀斑,倒显得整个人白净伶俐了不少,她捂着嘴偷笑着,神情看上去很是爽快:“姑娘,夫人这是在给你撑腰呢,往后咱们的好日子可不就来了!”

撑腰?

想起今日那方莲阴晴不定的脸面,这位继母不在她背后挖坑捅刀子她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捉摸不透大太太的心思,于是翻身踢踏上了绣鞋,下了床榻。

正遇见一水的丫头仆从,拿着五彩联播水纹喜鹊刺绣的靠背,并着秋香色妆花引枕,抬着海棠样式的漆色小几子,或捧着紫金镶珐琅的花瓶,应接不暇的物件一个个抬了进来。

领头的是个脸色皱巴巴的老婆子,笑起来面如菊花很是雅观:“姑娘,夫人正交代了云春阁里物件都旧了些,库房里便拨了一应的家具换新,姑娘瞧着这些用具颜色可还顺眼?若是不喜这些成色,奴婢再去换来。”

孟清雅瞧着这琳琅满目的东西,刚巧还零丁萧条的云春阁一下子提升了不知几倍的格调,她出神地点了点头:“不错的,都行,都行。”

那婆子应了孟清雅的话,便开始差使着几个女婢小厮开始倒腾安置起来,孟清雅看着这些忙忙碌碌的人,再瞧那兰春白粉都藏不住的火热脸色,忽而想到什么,招手说道:“兰春,那东屋乌木柜里的匣子,你去取些钗环来。”

那婆子想来是库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是大太太差使过来的,她自然不能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云春阁里清贫惯了,往日里的份例也时有时无,孟清雅这姑娘几年来也没攒下多少银子,只能用些钗环首饰聊表心意。

她虽不知这位继母心里头打得是什么主意,亦或是她那一通挑拨离间叫这妇人想起来这个闺女也不是纯白的小羊羔,便是被她拿捏在手心里,孟清雅却也是不惧的,只要这日子能过得顺畅些,清简的日子她能熬,这富贵舒坦的日子她自然不会拒绝。

要说这权钱可真是迷人眼,不怪乎古今中外人人趋之若鹜,这一声令下就能叫云春阁翻天覆地般变动,孟清雅心间一动,她虽然没有那壮阔波澜的野心,但是既然方莲想要“弥补”自己,那她自然得好好抓住这番机遇,顺水推舟好好为自己谋划。

权力这种东西还有些遥远,攒钱之类的计划可得提上日程,除了姑娘小姐们往日的份例拿取,她还得另寻些谋生的手段来。

这么想着,她坐上了新铺的软塌,脑海间一动调出了那淡蓝色的光屏,群里似乎安静了些许,只小白莲还吐槽着:

【到底是哪个怨种写得没品小说,老娘现在快穷得吃草根了,这她逃他追的戏码到底什么时候完?!】

对了,小说。

孟清雅灵光一闪,她前世作为中文生,虽说比不上小说家,也不擅长写网文,但是看了这么多小说套路又加上那么一点文学功底,写几个有趣的话本子小段子显然是可行的。

而那素材嘛——这里不就有现成的。

追妻火葬场、后宫升职记,还有各色穿越奇险异境的故事,这些后世火热的题材在现在南越朝自然也有可能一炮而红。

想到此处,她豁然开朗,连日来在后宅院里差点憋出的心病直接不治而愈,只要写好了故事,找对了门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想通了事,自然有些蠢蠢欲动地想要倾诉,她现实身边没有什么能够一诉衷肠的对象,于是便一股脑倾诉给了这些素未谋面的网友。

【你要写我们的故事?当然可以啊!】

【那很好啊,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玛丽苏、穿越、追妻、种田基建,只要你需要,这里我们亲身经历的题材比比皆是!】

出乎意料的,网友们给予了非常热情的反馈,有些时候,这些远在天边无法触碰的网友其实正是最好的精神支柱。

孟清雅觉得心间暖乎乎的,只见群里一向热心肠的小白莲也激动地连发了几条消息:【可以先写我的!我最近正躲在尼姑庵里长蘑菇呢,你写些东西来我也好打发时间。】

也是,霸道男人你追我逃的戏码对于闺阁女子这些读者群来说可能比较吃香,她现在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最先接触到的群体也是她们,先投其所好打开市场也不错。

【虽说我穿越的也是一本小说,不过白菜是中文生,写出来的东西应该会更清新脱俗一点吧!】

小白莲期待地说着,像是真切被俗套的情节给狠狠伤到了,孟清雅感动地点点头,非常开心网友们对她给予的厚望。

小白莲如今困顿于尼姑庵里躲清闲,也好,她这就来了一点灵感。

于是执笔落墨:绝情王爷俏尼姑的风流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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