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极了。
是什么东西让我感到害怕呢?
当我听说公司又要招募新员工的时候,我就感到害怕了。我会去思考公司为什么要招募新的员工,大概是因为公司的业务繁多,需要更多的人力,但我却认为公司是觉得现有的员工能力不足,需要聘请新的员工来替换掉。
想到这里,我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想了——难道那个被替换掉的员工是我吗?
当我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大概已经默认自己会被替换掉了。或许是因为我自知自己在工作时仍不够努力,无法做到像我对面的那名女同志一样,一整个下午5个小时都坐在那里毫不带停顿的进行工作,我甚至没有见过她喝一口水,去一趟厕所,只是不停地将文件搬过来,盖章,搬走,搬下一堆文件,盖章,再搬走,如此反复。
她的眼睛从不感到酸涩,手指也不感到刺痛,鼻子也不会因为书页里的细微粉尘而过敏,甚至她不喝水,自然也不会去厕所了。
而我呢,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小时就感到如坐针毡,两个小时就感到口渴,工作中必然要去一趟厕所的,手指和眼睛劳累了,我会去楼下的寺庙里逛一圈,然后再回来继续工作。
如果我是老板,我当然也希望像对面这位女同志一样的员工更多一些,不会感到疲惫,不会感到口渴,也不怎么玩手机,从上班到下班就只是在工作。
所以,我才会觉得,我是会被替换掉的那个人。
可是,不过是丢掉一份工作而已,我又为何会因此感到焦虑,感到害怕呢?
我尽可能理性地去思考这个问题——究其根源,大概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我跟其他大部分生物一样,本能上是害怕死亡的,没有了工作,没有了经济收入,我大概想不到有什么其他方式可以稳定地给自己带来财富,没有了财富,也自然无法满足自己物质上的需求,且不谈那些与生存无关紧要的东西,甚至可能连饭也没得吃。
可是当我深入去思考为什么而恐惧时,我似乎会觉得死亡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就是一次长眠,虽然进入死亡的那段过程可能会十分痛苦,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平静,而且我还能够在死后将命运海扁一顿,以报复这辈子所遭遇到的一切苦难。
然而,一旦我放松下来,我又会本能地与许多东西保持距离,生怕它会伤害到我,威胁我的性命。
因此,我时不时陷入“不畏死”与“畏死”的矛盾中。
这种矛盾就像在杯底旋转的两块磁石,逐渐地将杯中的液体转变成一股旋涡,影响到了我的日常生活。
当我“不畏死”的时候,我做任何事情都是格外轻松自信的,对待任何人我总是表现出自己最坦诚的一面,当我被羞辱时,我就愤怒,当我被夸赞时,我就高兴,我看到不公义的事情,会立刻上前去阻止,我看到有人需要帮助,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不畏死的时候,我觉得世界是美好的,人人互相帮助,社会总会变得更加和谐。
而当我“畏死”的时候,我任何事情都不想去做了,只不过是遵从命令般迈着步子,去工作,去面对那些迎面袭来的事件,对待任何人,我总是尽可能保持克制与一定距离,面对羞辱,我选择充耳不闻,面对夸赞,我选择麻木,当我看到面前发生了不公义的事情,我也只是尽可能绕远一些,然后在内心责备自己,埋怨上天。
畏死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多么残酷而现实,每个人都只是想要活下去,最终迟早会因为利益问题而爆发战争。
这股漩涡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多的东西被卷入了这股漩涡里,就像我曾在电视上看过的“死亡螺旋”,那是用来形容蚁群的。这种情况发生在带头的蚂蚁走错路的情况下,其后方的蚂蚁就会跟随它留下的信息素进行移动,当两股信息素恰好在某个地方形成了一个圆环,那么它们就会一直在原地绕圆,并且绕圆的蚂蚁会越来越多,这个黑色的漩涡也会越来越大……
我觉得我的人生与之不能说完全相同,但至少有些类似。
或许是因为我在写这篇文章时,是“畏死”的心态占据了主导,但我也很清楚,要不了多久,或者是一两个小时之后,“不畏死”的那部分又会卷土重来,在这之后,又到了“畏死”的心态占据上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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