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维二人匆匆赶往码头，凭着福克斯的“通行证”一路绿灯。敞亮的贵宾舱里，福克斯随性地半躺在沙发上，翻看手中的纸张，维克托则只敢挑个靠边的位子拘谨地坐下，精致的小圆木桌上覆了一层茶色玻璃，被擦洗得锃亮的瓷具上盛着各种样式的，维克托在现实中见都没见过的高档点心，阳光投在小圆木桌上，海水的清咸和点心的甜香纠缠，与船舱内的小苍兰熏香混成一片，在四周萦绕。维克托被这感官带来的奇妙刺激，但他实在是饿得要命，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一餐饭了，在福克斯的许可下，维克托三指捏起一块巧克力蛋糕送入口中，可可的浓香在唇齿间绽开，舌尖泛起醇厚的甜蜜与丝丝苦涩不断回荡，转头望向远处碧波荡漾的海面，金光涌动，无论是经茶色玻璃反射出的一切都在维克托蒙上一层泪的瞳仁中闪闪发着光。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湿了眼眶，是偷生的庆幸吗？他明白他本不应该这样想——如果每天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么哪怕是被支配，被操纵，被利用，又有什么关系呢。
“喂，你不坐过来吗。”福克斯抬眼望向舱外，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下的红丝绒沙发垫。
“不……不需要……我更喜欢待在这里，我喜欢这个氛围……”维克托对福克斯的主动邀约感到诧异，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福克斯自觉有趣，往那对泪光闪闪的双眼挑了挑眉。
“那你还挺有情调的。”
蒸汽机的轰鸣渐渐停息，轮船在维纳斯河谷靠了岸，低矮灌木的嫩叶上不断地淌下露水，沾湿了脚下平整的蜿蜒石路，维克托紧紧跟随福克斯的脚步前行，但仍不忘向四处张望。这里的一切都令维克托倍感新鲜，彩色的屋顶炫目，路旁是嬉笑的孩子们，大片的铃兰将绿茵覆盖，湿冷的空气中传来植物的芳香，这童话镇般的魅力使维克托暂时忘记了晕船的痛苦，在这之后，两人在镇上弯来绕去，维克托都只是跟在福克斯身后，即使他不知道福克斯到底要做什么，但他似乎跟得不太紧，像个跟踪的小偷，维克托只记得福克斯时常转过头去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他，以及来自身周路人好奇的目光。
以上是维克托初到维纳斯的所有回忆，这令他难堪不已，他尽力不再去想，也许这就是福克斯把自己独自丢在下午茶铺的原因，距离福克斯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而对方离开时只是草草甩下一句：“就在这里等我，可别到处跑啊。”，接着又塞了两张纸钞在他胸前的口袋里，便匆匆离开了。维克托坐在椅子上发着愣，他用福克斯给的钱买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尝起来其实不比船上提供的美味，不过却充满了地方风情，奶油里飘散出樱桃的果香久久未散。他实在是百无聊赖，将头枕在手臂上，木桌上的倒刺偶尔会让他感到不舒服，纤长的手指在空中缓慢划动，描出云朵的边缘，勾勒出对桌茶色头发的少女的脸庞，接着穿过铃兰叶间，最后划过冰凉的陶瓷花瓶，重新落回木桌上。
维纳斯下午的阳光正好，维克托迷迷糊糊得像是要睡过去，模糊间，有个人影投射在维克托的木桌上，维克托以为是福克斯回来找自己了，如释重负地从桌上爬起来，对上的却是一张陌生又诡异的面孔。
“我可以坐这里吗——好的，真是谢谢啦。”
那人拉开椅子，毫不客气地坐在维克托对面，维克托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定眼细看此人，属实滑稽，小的可怜又五彩缤纷的魔术帽斜挂在面前年轻男人橙白绿相间的头发上，两条对称的小辫向外卷翘，脸上抹着夸张的腮红，像个大国王子一样尊贵的红色披肩垂着金丝，大得惊人的布制粉色五瓣花围成腰带，金色的卷头皮鞋和怪异的长短裤十分引人注目，这样的打扮把维克托吓了一跳。
“兄弟啊，鉴于你相貌堂堂气质不凡，我决定与你攀谈！你听好了！我的全名叫莱尼奥·威尔弗莱德！我喜欢我的朋友们叫我“莱尼奥”而不是“威尔弗莱德”，这样更亲昵一点！年龄十九岁，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是宇宙真神教教徒，是讨人喜欢的伟大魔术师！”年轻人高声地自说自话，全然不顾自己面前维克托的惊诧和迅速聚集而来的目光。
“好了！提问时间到！我的全名叫什么？你的全名叫什么？你几岁了？你来自哪里？你是什么人？你的梦想是什么？你喜欢吃水果糖还是奶糖？你喜欢吃冰淇淋还是雪糕？我喜欢我的朋友们叫我什么？你认为蚯蚓和蠕虫谁爬的快？你对于新尼普顿是什么看法？你觉得真理是个邪教国家吗？你相信科学吗？你相信宇宙才是唯一的神吗？你想加入我们的教派吗？快回答我嘛！快点！”
年轻人一口气道出了这一长串问句，接着如小孩般撒起了娇，他近乎站起身来向前倾去，撇着嘴向维克托的脸越靠越近，维克托不免向后缩了缩脖子，出人意料的是，他真的老实回答了年轻人莱尼奥的每一个问题。
“你……你的全名叫莱尼奥·威尔弗莱德，我的全名叫维克托·莫德，今年二十三岁，来自玛科马克岛北城，我是无神论者，一名普通的...大学生，梦想是环游世界，喜欢吃...水果糖，和冰淇淋，然后...然后是……”
然后是维克托像刚被老师叫起来全文背诵的学生一样卡了壳。
“放轻松，维克托，我刚才问的是，我喜欢我的朋友们叫我什么？你继续说说看...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你仔细聆听……维克托……”莱尼奥从座椅上起来，轻缓地绕到他背后，俯下身，用手臂环住维克托的脖颈，凑在维克托耳边呢喃道：“维克托......你说吧...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对吗？”
“莱尼奥...你喜欢你的朋友们叫你莱尼奥对吗？”
“很好...所以我决定再加设一个问题，维克托，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维克托沉默良久，根本不敢对上那对真诚如小动物一般的双眼，分明地闪着“求你了”的光，遇到一个热忱的家伙，他实在不好拒绝——也是因为他确实渴望友情，渴望一个亲近的人，但是他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不安分的眼球窥向四周，原来不只有莱尼奥一个人盯着他。
“我……我愿意。”
“不过……你能先回去吗，莱尼奥...气氛有点怪异……”
“好极了！我的朋友维克托！”
莱尼奥的欢呼在顾客的目光中炸响，维克托真想当场夺路而走，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好的，请你继续回答吧！我的朋友维克托。”莱尼奥面露喜色，一屁股坐回自己的藤椅上，藤条扭曲发出吱呀的声音，维克托不禁担心这把椅子能否承受住对方的折磨。
“行，但容许我质疑一下，莱尼奥，你刚才说到蚯蚓和蠕虫，但...蚯蚓不就是蠕虫吗？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应该问我‘蚯蚓和乌龟谁爬的更快呢？’之类的吧？”
“哈哈，你是个有趣的人，我的朋友维克托，所以说根本不必拘谨啊，我们可是好朋友诶，哈哈哈哈哈，那我要问咯！蚯蚓和乌龟谁爬的更快呢？”
“嗯.....很值得思考的一件事情，但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莱尼奥翘起椅子仰头大笑，能看得出这边拘谨的某人和他刚认识的朋友聊得真的很开心，虽然话题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哈，你可比黎安好得多，在我问问题的时候，他总是会把我训斥一通。”
“黎安？黎安是谁”
“黎安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个月前就认识了，他自称是一个伟大的神使，并邀请我加入他的教派，实际上，人们称他为'一个孤僻的物理学家'，虽然我很讨厌物理，我有几次偷偷溜进学堂听物理课，但它实在是太无聊，什么都干巴巴的。但我很敬佩他！他总是这么厉害，制造教徒就像挑出藤筐里的烂樱桃一样容易，并以正确的方式使用他们，制作蛋糕，而不是用来酿什么魔药。“他虽然很严厉，不苟言笑，但是他很重用我这个教徒，经常派我去执行教会的任务，等我圆满完成任务回到教会据点的时候，他就会说，'莱尼奥，做得很好，我将对宇宙之神赞扬你'。哈哈哈哈哈。”
“那么...”
莱尼奥忽然安静下来，双肘靠桌，用指关节抵着下巴，神秘地开口。
“你对于新尼普顿什么看法，我的朋友维克托。”
“...嗯……啊？这个……”
“接下来的问题都是黎安问我的，我想知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回答，我的朋友维克托……”
“我不知道...这几年来我住在玛科马克北城，是个难得不用避战的地方，我本人一直在忙些别的事情...前段时间马尔斯刚打完仗是吗？动静很大，甚至换了国王...不，是总统，我很少关注政事...可以说，我这样的底层人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我难以评价。”
“但是，如果硬要我说的话，我认为新尼普顿更好，至少现在似乎还没有开始剥削人民。”
“好，这个答案也不错。接下来，你觉得真理是个邪教国家吗，我的朋友维克托。”
“我...倒是不觉得，反而很想去真理旅游，那是个令人向往的国家，为什么这么说？”
莱尼奥不作声，转头迅速向四周看了看，又把藤椅拉得离桌子更近了些，而后将头伸过去，悄声道。
“你太天真了，我的朋友维克托，接下来，我会告诉你真正的真理为何样貌。”“不过在此之前，萝丝——”
“来了——下午好，弗雷德——”
莱尼奥直起身来，笑着向方才对桌的少女呼唤去，少女也亲昵地回应着，起身向这里靠近，茶色的发丝随风飘摇，蔚蓝的白色花边连衣裙包裹着小巧玲珑的身体，和天空融成一片，就算是沾了污渍的围裙也掩盖不住她的美丽。
“今天需要什么呢？——伟大的魔术师弗雷德？”
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手持同样小巧的笔记簿，用笔将飘扬的发丝轻拂至耳后，举止间尽显优雅大方。
“今天要一瓶百利甜酒，我要和我的朋友维克托聊聊我的传奇故事。”
“好的——祝你们聊得愉快！”于是她转身进店去了。
“……”
“弗雷德？她为什么要叫你弗雷德？你...你告诉我的是假名？你说和我做朋友...却不愿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而且...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别怀疑我，我的朋友维克托，恰恰相反，我告诉她的才是假名哦。”
“为什么？”
莱尼奥没有急着回应维克托慌张的质问，他缓缓将椅子拖到维克托身旁坐下，在维克托焦急的催促中，他如是说。
“你喜欢她吗，维克托，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在如花的少女时期，却选择走这样一条路——我刚刚说到真理对吧，实际上，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真理的确是一个邪教国家。”
“那里被愚昧的刻瑞斯人掌控，和平只是因为他们都蠢得一致！又或是人人都心怀鬼胎，和平只是粉饰这片黑暗的假象！那些刻瑞斯整日膜拜着些不存在的名号，把这些虚名称为'神'，不仅如此，他们还抹杀真正的智者，阻碍他们拯救这些迷茫的愚者们。黎安就是这真正的智者，他们不知道，黎安所说的一切——宇宙与科学才是'真理'，是生命的真谛！黎安说，宇宙才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真神！祂包容万物，孕育出一切可能，却被世人所忽视，科学才是才是真正的魔法！是宇宙真神的神技，祂，宇宙真神使用科学创造了全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但总有家伙将祂否定！就像那群刻瑞斯一样，用编造的荒诞故事来哄骗他们的孩子们，继而代代相传，一错再错。”
“黎安是圣人，他怀着慈悲之心，试图拯救这些堕落的蠢蛋，用对宇宙真神的信仰净化他们的心灵，净化这个正打着瞌睡的世界！我被黎安从这昏沉大梦中拉出，他就是我的救世主！”
“所以，我的朋友维克托，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莱尼奥·威尔弗莱德突然激动地握住维克托的双手，平滑的冰丝手套在维克托的皮肤上摩擦，莱尼奥缓缓吐息，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盯着维克托的双眼不放，吞了吞口水，说出了铺垫已久的那句话。
“我的朋友维克托，你愿意加入我们的教派吗？”
“……”
“只要你加入宇宙真神教，圣人黎安就会成为你的教主！他会带领我们建立新真理！那时的真理是属于新真理人民的，而不是继续做刻瑞斯野人的摇篮！我们还能用同样的方式净化别的国家！继而净化整个世界！”
“这样我们就能拯救世界了！维克托！我的朋友维克托！待我们成功之时，我们就能受万人，不，亿人敬仰！我们每天都能在城市广场听他们的颂歌！是关于我们的颂歌！”
“维克托，你说吧，我相信你已经迫不及待了，我的朋友维克托，快……”
“伟大的弗雷德和他的新朋友——你们要的百利甜酒送来了。”
少女萝丝捧着一瓶酒归来，用白手帕擦去玻璃酒瓶上凝结的水雾，两个酒杯被洗的透亮，轻落在莱尼奥面前，静立在桌上。她娴熟地拧开酒盖，询问是否要为他们倒酒，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便把酒放下，转身拿起一把闲置的餐叉，对着两人神秘地笑了笑，随后，餐叉竟然在她手中扭曲起来，拧成一团，慢慢变了颜色，最后变成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先生们，祝你们愉快！”
萝丝在莱尼奥的掌声中将玫瑰插进花瓶里，短暂停留后又忙着服侍别的客人去了，留下维克托在原地震撼，他难以置信地拿起那支花，仔细地观察起来，用手指摩挲着那片媚红，传来真实花瓣的触感，凑近细嗅品味，鲜花的甜香将他包裹，茎上尖刺抵着维克托的指腹，勾住他的皮肤，丝丝刺痛使他深信这一切，他看向莱尼奥，迫切地想明白其中的玄妙。同时，莱尼奥将两人的酒杯倒满，不紧不慢地把酒杯推到维克托面前。
“她和我一样也会变戏法，是个合格的'魔术师'，这是她的独有特技，和她的名字很配套。她告诉我，她的腿根上有个玫瑰型的胎记，也许这就是上天赐予她的能力，让她天生就会这魔法。你说...真是可惜啊......”
“可惜？可惜什么？”
“我的朋友维克托，你没有听出来吗，她也崇尚那些歪门邪道！根本没有什么上天和魔法，那只是个独门魔术罢了。”
不远处传来密集的掌声，维克托浅抿一口，舌尖传来和玫瑰少女一样的香甜，酒精的气味熏得维克托发晕，眼珠游动，眺向那方的萝丝，这里的生意不错，萝丝正站在坐满人的桌前谈笑着，桌上是几支不同颜色的玫瑰。
“看呐，我的朋友维克托，她是多么受人欢迎，惹人喜爱呀，她把闲置的东西变成玫瑰来讨顾客欢心，这样她就能收到额外的小费了，多么贤淑大方的姑娘，追求她的人一定很多吧，可惜，可惜啊……”
莱尼奥不知什么时候已将酒杯喝空，他给自己续了酒，接着一口气又吞了半杯。
“维克托，我的独门魔术也很了不起哦，我将会和萝丝合作，你看仔细了，就往那个方向。”
“你会感到惊喜的，我的朋友维克托。”
莱尼奥笑着打了个响指，那边的萝丝专注于自己的'魔术'，她正手执餐叉，用手遮着叉头，维克托紧盯着她的手，期待着又一朵的玫瑰出现，但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萝丝手里的餐叉并无变化，她的眼里不免闪过一丝惊慌，随后，她的整个头颅突然间开始扭曲，逐渐幻化成鲜红的巨大玫瑰，而后，萝丝径直向后倒去，重重地拍在地上，不再动弹，她脖颈之上的玫瑰花禁不住这冲击，餐盘大的花瓣散落一地，随着大风翻滚飘拂，最后只剩下她冰冷的无头躯体。周围的人失声尖叫，童话镇的安宁被人们的脚步踏碎，她的父亲从店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绝望地跪在石砖路上，抱着她的遗体失声痛哭，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维克托恐惧地看向自己身旁的莱尼奥·威尔弗莱德。
“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干的吗？！莱尼奥·威尔弗莱德！”
“把她变回来吧...好不好，你的魔术很惊人，但请快把她变回来！……莱尼奥！你快啊！！！”
维克托颤颤巍巍地抓住莱尼奥的双臂，恐慌着，不停地催促道，莱尼奥端起酒杯，将最后一点酒液喝了个干净，随后缓慢按住维克托的手。
“冷静点，我的朋友维克托，作为朋友，你不应该直呼我的全名，其次，萝丝已经死了。”
他吞了吞口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的朋友维克托，你先听我说，是我的教派促使我做出这样的行为，这个女孩是我的任务目标，她与我一样有异于常人的特技，这放在邪教信徒身上是很危险的，所以...所以我们必须铲除，这样也能送她到达那个邪教所谓的'天国'了……这不是很好吗？对吗？……更主要的是，据教会情报，萝丝表面上只是下午茶铺的女侍者，但现实中，她暗地与邪教刻瑞斯勾结，意图在维纳斯谋反，这对尼普顿和真理都不好，对吧，你会理解我的，我为了扫除邪恶才来到这里，是命运让我们相遇，加入宇宙真神教派，你一定也能成为伟大的正义使者。”
“这是我们朋友之间的秘密，请你务必保守，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我的朋友维克托，等到我们下一次见面，请告诉我你的答案。”
莱尼奥·威尔弗莱德起身看了维克托最后一眼，随后快步消失在人群中，留下不知所措的维克托一人在原地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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