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阿宴像往常一般开始收拾庭院,把昨夜剩下的肉菜热了热,倒进了狗盆中,又扫了扫枯树叶子,与路过的邻居简单问候了几句后,转身进了厨房,煮上了一锅米粥。不苦强打着精神来帮忙劈柴,阿宴知道这是萧枉的安排,也没再客气,和不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昨日被不苦灌了迷魂散的郑元朴也养好了精神,幸亏也是有些内功防身的,这才没伤了元气。他背手站在房门处,眼底透出几分不屑,他自然是瞧不上这些江湖闲客的身份地位,自小众星捧月般长大,在他眼中,江湖中的诸多门派不过是些唬人的噱头罢了。郑元朴知晓阿宴过往,认为自己与她身份有别,过多接触只会自降身价,于是转头看向不苦,语气轻慢,问道:“你就是陆摘星?”不苦把斧头狠狠的劈在木桩上,本想呛他几句,可想到昨晚萧枉的告诫,深呼一口气,答道:“是。”郑元柏对不苦此刻的态度很是满意,他迈步走到院子中,简单的环顾四周后,又问道:“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听闻萧枉待你不薄,他居然让你在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生活?”“你听谁说他待我不薄的?”不苦挑眉看向郑元朴,嘴角微微勾起,见郑元朴有些不解,不苦继续说到:“他若是待我不薄,昨晚就不会让我在院子里跪着了,他要是真疼我,就算我一刀结果了你,他也只会拍手称好。”这番话听得郑元朴一时云里雾里,不苦过了嘴瘾,拿起斧头继续劈柴。萧枉在屋中将不苦的这句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知道她讲这话也不过是图个痛快,可这话倒让他觉得委屈。
“你的那个女伴呢?怎么不见她人影啊。”不苦故作轻松的问道,她只听云观客栈的老板娘说过,那个女子看起来也是个身手不错的,想到阿宴之前便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一双峨眉刺左右格挡,且能守能攻,身段轻盈轻功上佳,就连段择见了都要避让一二。这样的高手郑元柏身边有,郑元朴门中自然也不会缺少。
郑元朴好似对不苦的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一般,脱口而出:“她啊,已经去你们玉关山上了,此刻应该在和你们段门主喝茶。”
不苦心想,那个尚未谋面的女子莫不是与段门主是故交熟识,可一时也想不出段门主身边有什么红颜知己,亦或者她并不是从正门而入,潜伏进去也不无可能,可她进玉关山目的又是什么,江湖中人人皆知《催脉心决》早已销毁,并无书经传世,当今唯二知晓心决全章之人,除了萧枉,就是他那个生死不明的武痴父亲,好在玉关山中有段宸段门主守着,他的武功与萧枉不分上下,因此不必担心山中安危。
“大清早不吃饭就喝茶,段门主会骂人的。”
郑元朴听不苦这样说,属实是出乎意料,先是一愣,随后爽朗大笑。不苦余光看向他,神色自然,抱臂而立。昨晚被不苦几人弄脏了衣服,他现下换上了沈断的一件灰色布衣,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佩戴的玉扳指,在这件粗布衣服上显得格外扎眼。
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轩儿小跑着回到了沈断家,身后跟着秦卓。轩儿还未进门,就率先看到了郑元朴的身影,恭敬地喊了一声:“七叔。”郑元朴应声转身,俯下身子对着轩儿展开双臂,待轩儿靠近,一把将他高高举起,看起来很是亲近。秦卓看清是郑元朴后,与昨晚的阿宴一样满脸诧异,阿宴示意她过来,伸手抓住了秦卓的手腕,准备将她拉进厨房说几句悄悄话,此时郑元朴突然开口,对阿宴命令道:“做好饭后把我的衣服洗一下。”
秦卓清晰的感受到阿宴手上的力道增加了。阿宴咬着牙,问:“你说什么?”
房门被打开,沈断走了出来,他用支窗的木棍挑着郑元朴的衣服,甩手扔到了地上,面容严肃,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到:“这里是我家,不欢迎你这样的人,请你立刻走。”不苦听到这话,心里暗道痛快,平日里见到的沈断总是温温和和的医者风范,第一次见他这般骇人,简直不要太新鲜。
在房中听了许久的郑元柏也走了出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对着沈断抱拳施礼,满是歉意的说:“是小弟不懂规矩,沈先生莫要见怪,等下我便带他回城中客栈。”
“对,你带他走,轩儿留下,你别回来了。”不苦站出来,替沈断把不好说出口的话讲了出来。
“陆姑娘说笑了,”郑元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依旧挤着笑容,说到:“轩儿自小跟随我长大,是离不开我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离不开你啊!”不苦与人斗嘴的时候,是脑子转的最快的时候。
郑元柏看向阿宴,她默不作声。郑元柏试图走到阿宴身边再劝慰几句,不苦看出他的意图,便直接拎着斧子走过去挡在了他面前,郑元柏只好止步,对着阿宴说到:“那我先带着轩儿回客栈住着,你若是想孩子了,就到云观客栈找我们。”说罢,和郑元朴一起走出了沈断家门,刚到门口,轩儿突然回头,趴在郑元朴的肩膀上看向阿宴,问:“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阿宴的心中仿佛针扎一样难受,她不敢看向门口,生怕自己真的会因为孩子而心软,回到那个魔窟一样的王府中煎熬度日,可她终归是一个母亲,血浓于水的亲情这辈子都无法割舍。她低下头快步走回了屋内,重重的关上了房门。听到房门合上的碰撞声,轩儿挣扎着想要从郑元朴的身上下来,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郑元朴双臂一缚,轩儿就几乎动弹不得,他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可郑元柏目视前方,和郑元朴一样的冷漠,几日来一直安静乖巧的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声让即将为人母的秦卓心疼不已,她拦下了想要追出去的不苦,噙着泪咒骂道:“真是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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