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不苦的身影。昨晚师徒两人聊到了半夜,刚开始还在讲《催脉心诀》的事情,渐渐地话题开始偏向了山下沈断家的琐事,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白孤菱的到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直到不苦语无伦次起来,会了周公,萧枉也感到眼皮愈发沉重,帮不苦掖了掖被子后,和衣躺在了她身边,这一晚萧枉睡得很踏实。正当萧枉思索着要给正在扫马棚的不苦准备点什么早饭的时候,清脆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移步开门后正对上郑元朴谄笑的一张脸,看清看门的是萧枉后,郑元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表情由惊讶转向了不解,很快,嘴角流露出意味深长的一抹笑,萧枉立刻明白过来他这笑容中的缘由,现下就想关了房门眼不见为净,却被郑元朴伸手拦下。
“萧门主,请问陆姑娘在吗?”
“你找她有什么事?”萧枉将半掩着的房门拉开,正视郑元朴的双眼。
“萧门主别见怪,”郑元朴又摆出那副谦卑有礼的模样,对着萧枉微微抱拳施礼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继续说:“这是陆姑娘母亲留下的遗物,萧门主有所不知,家母与陆夫人是故交,还在闺中时就已结识,家母知晓我此番来玉关山,便嘱咐我一定要将此物交于陆姑娘。”
对于陆夫人和齐太妃的交情,萧枉也是早有所耳闻的,他有些好奇盒子里面是什么,但出于对不苦的尊重,并未开口询问,但又担心郑元朴会以此为借口做出伤害不苦的事情,便主动提出自己带着他去找不苦。于是萧枉和郑元朴一前一后穿过几个大庭院后,来到了马棚门外。马棚处空气混沌,臭味刺鼻,萧枉向来是爱干净的,若是平时,他断然不会靠近这样的地方,虽说不苦在玉关山长大的这些年里,被罚来打扫已经是常事,而当他真正将要目睹自己徒弟在这里受罚时,心中十分不忍。正当他要迈步进去时,听到了里面传来不苦的声音:“你扫干净了吗就敢坐下?!”何安通的声音紧随其后:“我说小姑奶奶,你还想多干净啊?跟栖安堂一样吗?”
萧枉的心中的不忍顿时烟消云散,他抬步进去,朗声说道:“那就打扫得跟栖安堂一样干净吧!”
不苦听到萧枉的声音,险些从草垛上掉下来,她万万没想到萧枉会来马棚,也更没有想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郑元朴。萧枉的出现让马棚中的三个人都愣在了原地,陈世镜率先反应过来,放下了手中的水桶,对着萧枉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何安通也急忙随着陈世镜的动作一同弯腰,萧枉见他们两人老实了,转头看向草垛上半躺着的不苦,不苦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咽了一口唾沫后什么轻功武学都忘了,手脚并用地准备从草垛上滑下来,陈世镜急忙小跑着过去站在下面张开手臂,稳稳的接住了不苦,萧枉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郑元朴侧身看了一眼萧枉生闷气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正在陈世镜怀里的不苦,简单思索后,嘴角又带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不苦还想追上去,却被郑元朴抬手挡住,不等她说些什么,郑元朴便直接把小木盒放到了不苦面前。不苦有些顾虑,用手指敲了敲木盒后,确定没有夹层,这才伸手打开,引入眼帘的是一只通透的白玉镯子,镯子下面是一张有些泛黄的信纸。不苦一眼认出这是自己母亲常年佩戴的镯子,在她为数不多还算清晰的儿时回忆中,母亲总是用带着这只镯子的右手牵着小小的自己,她一脸诧异的看向郑元朴,郑元朴挑眉示意她看看盒子里面的信,不苦轻轻地拿起镯子,缓慢地抽走信纸,待她将信捧在手中看完后,一时激动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噙着泪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师兄,哆嗦着嘴唇说到:“是信!是我阿娘留给我的信!”陈世镜与何安通面面相觑,一时搞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苦转头看着郑元朴,问他:“你怎么会有我阿娘给我的信?”
郑元朴眉眼中满是笑意,反问道:“你还记得宫里的齐娘娘吗?那个经常给你备着蜜饯小枣的齐娘娘。”见不苦点头,他接着说:“那是我母亲。当年陆大人刚出事没几天,陆夫人就托人将几封信和这个镯子送到了宫里,其中这一封,便是托付我母亲留给你的。”
“不苦,信上说了什么?”何安通走了过来,不苦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并不回答何安通的问题,她将信叠好塞进了自己怀里,双手从郑元朴的手中接过木盒后,对着郑元朴认认真真的道了声谢,抬步离开了马棚。
一路上不苦避开了他人好奇、关切的目光,她只管低着头走路,脑海中不停回现着自己与母亲相处的画面。她那年才七岁,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变故全然不知,只知道母亲每日愁眉不展,忘了从哪一天开始,自己就再也找不到母亲了,她在家中每日不停的问阿娘去哪了阿娘去哪了,却没人告诉她答案,一个月后,父亲突发恶疾,也正是这天,萧枉拍响了陆家的宅门。。。。。。
“师父,”不苦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哭腔,她抱着小木盒站在了栖安堂门口,萧枉闻声走到了院中,他显然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可见到不苦这反常的样子,急忙迎了上去,不苦扑进了萧枉的怀里,连带着一股刺鼻的马粪味一起围绕在了萧枉周围。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原来阿娘没有不要我。”说罢,不苦放声大哭,藏在心里多年的心结,直至今日才被一封手信解开,她克制了许久的情绪,在见到萧枉的这一刻瞬间崩溃,萧枉的双手在半空中停滞着,他犹豫再三,只是用左手轻轻地在不苦的肩头轻轻抚拍着。片刻后,不苦站直了身子,将怀里的信拿出来舒展开递给了萧枉:“阿娘说家中突遭变故,阿爹蒙受不白冤屈,她要去给阿爹讨个说法,还说齐娘娘对我家有恩,阿娘欠她的终是还不了了,让我长大后一定要代为偿还;师父,阿娘她怎么去讨得说法?齐娘娘久在深宫,怎么会对我们家有恩呢?”
萧枉微微一愣,摇了摇头,他实在不忍将陆夫人撞死在宫门前的事情讲出来,这对不苦来说属实有些残忍,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年陆夫人对不苦的不辞而别竟对她产生这样大的影响,不苦也是可怜,这么多年自己就默默承受着这一份委屈,不曾吐露半分。
“去把镯子放好,我已经烧好了热水,等下就去洗洗,以后再这样臭烘烘的就不要进我的栖安堂,更不要往我怀里。。。”萧枉突然支支吾吾起来,耳根也泛了红,他紧忙转过身去,迈步走进了房内,不苦有些不明所以,心里暗道萧枉今日过于奇怪,也未多问,按照萧枉的安排捧着盒子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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