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1

太子府外的大街上,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无数禁军安严格把守。百姓闭门不出。原本是小摊贩营业的地方站着一脸肃杀的禁军。

离太子府不远的茶楼,几人探头探脑的看这,小声的嘀咕:

“这太子也是犯了什么事,突然这么多禁军把守。”

“听我在南门守门的外侄子说昨夜,太子干了一件大事。”一名茶客神神密密的说道。

“太子因为太子妃的事和圣上闹了个没脸,这不……”

“太子妃又应何事,须得太子与圣上理论。”

“这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哦,莫非兄台知道详情。 ”

“那是自然。

“你们可知当朝大子妃是何人。

“自是陈国大公主。想当年太子求娶太子妃时,红妆陪嫁可余百里。不知羡煞了多少京城儿女。”一旁慢悠悠倒着茶水的老人,回答道。

“那老丈可知昨日天司监的天御大人所测之天象?”

“这倒是不知。”

“我就直言了,昨日所测之象指剑指陈国,直言陈国女仍祸国之源。”

“竞有些声此事。老朽仅一百头平头百姓,自是不知这等宫闱之事。但,今周陈两国素来交好,今天子圣明,又岂会因天御一人的荒唐之言,破坏两国永世交好之愿。”老丈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更何况,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又岂会应允。”

周朝国力强盛,民风开放,从不避讳议论朝政,此刻门外又被禁军着守,无处不出。茶客索性坐在老丈百前,开扇掩面:“太子与太子妃再伉俪情深总大不过太子之位,岂会因一女子与圣上对抗。至于周陈两国……”他突然他面露疑色,小声的说道。“前阵子阵陈国更朝换代,今后怎处样,就不是我们小老百生所能知道的了。

“可前不是才诊出太子记有孕吗?圣在上不顾及与太子的父司之情,总要顾及及皇要室血脉吧。”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茶客摇摇头。

老丈抚了抚胡子,一双平和的眼睛闪过丝思索,最后长长的叹口气。

茶馆紧闭的大门被人粗鲁的踹开,一队装备精良的禁军涌入,呈包围之势。茶馆的茶客四散逃离,唯有老人不动如山的坐在原位,慢条斯理的品起了碗里的粗茶。

为首的禁军首领居守临下的看着老人。

“周老先生,圣上有请。”

“请吧。”说着就挥手示意禁军向前架他前行。

老丈不紧不慢的抚了抚布衫上的褶皱。“不用了老夫有腿,自己能走。”说罢,无视凝视他的目光,昂首挺胸的目视前方,略过禁军首领向前走去。

禁军首领面色阴沉,一双三白眼不善的看着周老离去的背影。手一挥,禁军纷涌围住周老。

他们浩告荡荡的向皇宫走去,路过太子府时,依稀能闻道里面若隐若无的血腥味。周老面色如常的路过,倒是一路阴沉的禁军首领露出-幅恶毒畅快的表情。

春雨清洒布满血腥味的大道,青年男子背着背篓神情恍惚的向前走着,与周老擦肩而过,背道而驰。

他明白,他的前进的每一步,都是在将老师往死路上推进一步。

他行步的脚飘忽不定,浑身软的像是没有骨头,眼泪就如这春雨般顷刻间下个不停。

可他甚至都不能回头看一眼。

再看老师最后一眼。

至少在现在,他没有哭泣的资格。

他手里拿着师父最后的绝笔,向生路走去。

这是他的生路,也是他的死路。

细如针的春雨,穿过破碎不堪的灵魂。

......

......

......

在他们走后,寂静的茶馆,不消一会儿便又热切的讨论起来。

“刚刚他们说那位老先生是周老。”

“难道是那位盛名天下的周穷林,周老。”

身为名动天下的贤人这位周老先生可不简单,不仅是天下第一学府云初书院的创始人,门下弟子皆才高八斗,聪慧敏秀。更是当今圣上的恩师,天下名士的代言人。

“那可是当代大家,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周老啊,我竟然能有幸与之交谈。”刚才和周穷林攀谈的茶客一脸梦幻。身后的士人则是一脸的懊悔,悔恨自己为何没能与之交谈。

“老板,周老坐过的桌椅还有那壶茶我都要了。”

“老板,我出五十两,卖给我。”

“我出六十两。”

“我出八十两。”

“你们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我出一百两——黄金。”

周穷林不知道他走后热闹的场面,也无暇理会。他被禁军押送着走在他走过几十年的路上。

世人只知他是当今圣上的恩师,却不知,如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是被他从小抱在怀里长大夜夜安抚入睡的,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养大的孩子。

在与小徒弟在路上告别后,他要去见一个原本准备一生都不再见的人。

他熟悉又陌生,日日思念却又不愿相见的孩子。

他的目光向远方眺望,好似要穿过距离的限制,透过厚重的宫墙,看清他苦心孤诣教导的孩子。

厚重的宫门被打开了,连带着的是他原本以为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怀恋。

这里原本也是他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家啊。

宫墙扬起的风沙迷了他的眼睛,一滴清泪从他眼底滑落。

穿过宫闱的九曲十八弯,一路上熟悉的景色都勾芡着记忆里的颜色。

终于走过充满回忆的泥沼之地,来到了皇宫的中心——清风殿。

原本的清风殿还不叫清风殿,叫乾清殿。但自从当今圣上登基后,就改了名字。

周穷林看着着与皇宫及其不符的名字不禁悲从心来。

他们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呢。

厚重华丽的殿门打开,端居高位的男人握着象征大权的虎符把玩,堂而皇之的坐在象征帝位的龙椅上。

周穷林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依稀从他眉目间望到过去的影子。

他瘦了,瘦了好多。

这是他看到他的第一感觉,而后又从那瘦削的脸庞上看出几分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阴郁毒辣。

这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却也是他曾经揉入骨血疼爱的脸。

当那张脸抬起来,周穷林对他的印象随着紧闭的大门轰然崩塌。

该怎样形容那双眼睛呢。

无情?凌厉?

都不是,他神色慵懒,眼神深处却是绝对的肃杀和冷酷。那是一种视众生为蝼蚁的眼神。

是一个帝王的眼神。

周穷林心中顿然,那已经不是哭闹着要为他报仇的孩童了。

他长大了,有力量,有心计,也......有野心。

一直困在于过去不愿面对的,仅有他一人而已。

曾经相依相伴的师徒,如今却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阿若......”周穷林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轻轻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先生,好久不见。”林君若抬眸笑着说道。如同鸿羽飘落般的轻笑,使他的神色疏朗开来。似是少年时。

“收手吧,阿若。”周穷林看到他着云卷云舒,眉目前的碎发被微风吹动,一双眼睛顾盼生辉。

林君若收起脸上的微笑:“多年不见,先生就只想和我聊这些吗?”

周穷林看着他说道:“你如今再去纠结那些陈年旧怨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又是徒增恩怨罢了。”

“阿若,停手吧。不要一错再错。”

林君若听见这些话,不怒反笑:“先生认为本王所做的是无意义的事吗?是不是还想亲口骂两声乱臣贼子。”他眼里含着怒火,漆黑如夜的眸子阴翳冰寒。他深吸一口气,将表露出来的情感收回眼底。“先生不懂孤,孤不怪先生。但,黄沙之下,数十万将士的性命,难道还不足以让周氏一族付出代价吗?那这天下还有什么道义可言。”他的声音振聋发聩。

“但这天下终究是大周的天下。百姓所认可的君主也仅有周氏。”周穷林面含悲苦。“倘若你一意孤行,又将如何自处,如何面对这天下人的口舌。”

“周氏,周氏他算个什么东西。你看看当今你们所谓贤明的圣上,如若不是我,他早就把这江山败光了。但我所做的功绩却又只能归功于他,我还有什么呢?孤早已亲朋尽失,就连先生您也不也离我而去抛弃我了吗?那天下人的看法于我又有什么关系,您又是站在什么立场用什么身份来管教我呢。”他狠心说出这番一定会让先生伤心的话,心里涌现出说不明的快感。

“说到底还是因为先生先抛弃了孤,若非如此,孤岂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番话如同穿针刺骨般扎在周穷林的心上,他向后踉跄一步。

眉宇间满是哀恸,眼底湿润不已。

看见他踉跄的步伐,林君若想要前去搀扶,却又止步于原地。

“来人送先生去休息。”

婢女从门外涌进扶着周穷林踉跄离去。

事到如今,周穷林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林君若独自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看着周穷林步履蹒跚的步伐,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孺慕。

......

......

......

烛火微明,清风殿空荡的风啸啸而过。林君若就着微明的烛光批改着大臣的奏折。烛火明灭,他的脸也晦暗不清。

他伸手揉了揉困倦的额头,眼低满是疲惫。

一闪一闪的烛光微微照亮他的眼睛。他像是被刺了一下,不知怎的想起过去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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