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朔与林风晚出了洛州,一路向南,经邓州、襄州、荆州坐船过了洞庭湖便到了梧州。
梧州地处洞庭以西,与朗州相连,北依长江、南临泾水,地势广阔,物产丰类。
独孤朔边走边用内卫暗记留下去向。
此番,他并未用他与裴策等几人之间的暗号,却用了内卫通用的暗号。
才到了梧州,便有三人在码头接应。
原是独孤朔在行至邓州之时,已然飞鸽传信至梧州。
独孤朔遂三人行至一处山水庄院,院内极为宽阔,依山临水,后山有一处竹林,竹林前引有溪水,竹林旁建有一处竹屋,共上下两层,林风晚被安置在此处。
林风晚最为高兴,因为这是她数年来的愿望。
这庄院的主人唤作温叙言,乃是独孤朔年幼之时的老师。
温叙言门下有数十弟子,皆与独孤朔为同门师弟。
是夜宴饮罢,温叙言将收藏多年的内卫千牛刀赠与独孤朔。
独孤朔夜宿山庄,日间与林风晚抚琴舞剑,好不悠闲。
这日,忽有一弟子来报,说是独孤朔留在街市之上内卫暗号之前有人徘徊,便打破了一连数日的平静。
等饭毕,独孤朔收拾了,才往去寻。
华灯初上,周遭鲜有人迹,独孤朔探查时,果见远处暗号旁呆呆地立着一个人。
独孤朔见了,仔细跟在那人身后。
待出了前巷,那人便往街市上一处酒肆去。
独孤朔自然知晓其中利害,躲在暗处留心查看,只等入夜各处寂静下来了,才悄身来到酒肆门前。
“当当当”轻微声响,却在静夜好似喧天锣鼓一般。
那店家极为烦躁,骂骂咧咧的来开门。
见了独孤朔,那人先是一惊,继而气愤起来,正欲开口叫骂,独孤朔便将内卫腰牌亮了出来,那店家见了,忙佝身问安,嘴中囫囵道:“不知统领大人大驾,小的该死,万勿怪罪!”
独孤朔不管他所言,咧嘴一笑,侧身进去,疾步走至柜处,将身子隐在楼下,若从楼上向下看时,正巧见不得身貌。
那店家见独孤朔不搭话,遂匆匆关上门,也急转身子,双手半举着烛台快步跟来。
“统领大人是住店还是·····”店家问小心问道。
“你既认得这牌子,也免得啰嗦,你侧身过来,我有话与你说!”独孤朔盯着店家说道。
那店家忙将身子探进去,伸出耳朵道:“大人请讲!”
“我且问你,傍晚进店的内卫住在那间客房?何时到的梧州?你可曾向官府报了?”独孤朔如是三连问,那店家后退半步,皱起眉头道::“回大人的话,那位大人是昨日午时到的,住在天字一号房,因是执着内卫的腰牌,小的应了他的话,不曾往衙门报···”
独孤朔右手在刀柄上打着转,随即打断店家道:“如你所言,官府并不知晓这内卫来梧州之事!”
“应是不知!”店家颤颤巍巍地说道。
独孤朔松开手,缓缓将店家推出去,冷笑道:“掌柜的还算有眼力,竟然识得这内卫腰牌和身份,哈哈,去,准备一条绳子,再打一盆热水来!”
店家还有犹豫,独孤朔又道:“快去!”
暗淡的烛火映着大堂,照在独孤朔的脸上身上,一只似鬼魅一般大的影子映在墙上,好似幽灵一般。
店家不敢正眼瞧独孤朔,答允着唯唯诺诺地去了。
独孤朔拿起柜台上的火折子,又点燃一只油盏,霎时堂内又有些光亮了。
独孤朔随手翻了翻柜台上的薄子,细细比照,昨日仅有一人入店,乃是一个极为一个熟悉的名字“徐胃”。
独孤朔看着名字,一股莫名不详之感涌上心头,他不知徐胃是否已然遭遇了不测,只觉似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将他们收入其中。
店家将绳子横在胳膊上,双手端着水盆、举着烛灯。
“走!”独孤朔一把扯过绳子,跟在店家后面。
“谁呀?大半夜的敲老子的门,活腻了!”屋内传出一个声音,独孤朔很确认这不是徐胃的声音,也不是他相熟的任何一个内卫的声音。
“大人,给您打了盆热水,这天气有些闷热了,洗把脸,舒快些!”店家笑呵呵地说道。
“不是送过了吗?怎么又送!”那人不耐烦地说道。
店家转脸看了看独孤朔,独孤朔扬了扬下巴,示意店家再说。店家转头又道说:“小的怕新来的伙计照顾的不周,再给您送一盆热的来!”
听闻此言,那人似不情愿地起身走来,快走到门口时停住了脚步。
独孤朔深知内卫之小心,遂屏住呼吸,委身紧贴在店家身后。
那人立了片刻,道:“你且将水盆举高些!”
店家道:“嗨,大人您过滤了,门口就小的一人,给你送盆水便走,您别看我这店小,常有神都来的官人,小的自然熟悉,只怕大人住的不舒心,免得回头吃罪了,遭了府衙的官爷,您知道那衙门的人,小的实在吃罪不起···”
未及店家说完,那屋内之人似乎放松了些,将手中刀靠在门柱之上,用双手将门拉开。
便是开门的一瞬,独孤朔旋身长刀已直逼了进去,那人见了千牛刀,急急委身往后退去,独孤朔快步逼上,那人顺势将桌子拔起,砸将出去,独孤朔侧身闪躲开,旋身又急攻上来。
那人趁势往门口奔去,独孤朔急追不及,一把将自己手中长刀掷出,那人听的身后响动,急忙旋身翻转,立身时一脚踏在门柱之上。
那人本将伸手取刀,侧目斜视时,独孤朔千牛刀好如铁刺一般插在门柱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独孤朔忙大步奔去,右手划弦左手拉箭,顺势三支弩箭急促射来。
那人被独孤朔一刀惊了,见独孤朔挽弓之时,借力往床边扑去,独孤朔猜他床头藏了兵刃,随即又发一箭,擦着那人下身射在床上,那人登时便立住了。
再看独孤朔,已然收了弩箭,左右双手各握一把内卫千牛刀。
双刀对空手,按照内卫的战例,此时那人已毫无胜算。
那人稍稍立定身形,喘几口大气,嘴角微咧,双眼急急环顾四周,开口说道:“不愧是内卫的副统领,也不枉这身名头!是在下输了,甘愿受缚!”
说着,将双手伸了出来。
独孤朔也不急躁,左右将屋内细细看了一番。正床上摆放放着一张小方桌,桌上点着烛火,铺着纸、放着笔,俨然正在写书信。
再看这人,个头虽不高,但却面色红润,鼻梁右侧有一颗黑痣,嘴角左右是两撇细细的胡须,身形微胖,后背微微鼓起。
独孤朔放下兵刃,缓缓坐在床上。
“说说吧,是梧州的暗卫还是神都派来的?”独孤朔说着,摇了摇头道:“啊,不对,梧州并没有鸽房,也就是说梧州并无暗卫,我在神都未曾见过你,如若你不是从朗州来的,那你便不是内卫的人,对不对!”。
“独孤朔大人好心思,我却不是内卫,乃是金吾卫的郎将,不过我是受了内卫之令而来的,朗州的暗卫早已被铲除了,只可惜独孤朔大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为只有内卫的人才能看懂那些暗号吗?哈哈,我也能!”那人满脸不屑地说道。
独孤朔点点头,道:“确是我疏忽了,不仅忘记了暗卫的存在,还不知道神都有些与内卫交好之人也能读懂内卫暗号,不过便是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明人不说暗话,您的行踪神都已然知晓了,按照内卫办事的习惯,两天后的子时他们就会杀到梧州,到时候你和那位姑娘一个别想活着逃出去!”那人恶狠狠地说道。
“嗯,说的倒也是,按我留暗号的时间算来,内卫应该比金吾卫到的更早,该是明天辰时就到了,不过这些与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如何得了左司徐胃的腰牌的?”独孤朔又问道。
“哈哈,想不到堂堂内卫副统领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难道你不知道天下所有内卫的腰佩均是由右司内务司统一制成的吗?”那人鄙夷地说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是晏清芳的人,还是武庚纪或者说是关月先的人?”
“独孤统领怎么越发糊涂了,暗卫不都是归晏清芳调遣吗?”那人得意地说道。
“也对,内卫之中暗卫皆是直接听命与晏统领,不过右司也可以凭着圣谕调遣暗卫,你这话说的过于绝对了,反倒是让人觉得可疑!”独孤朔道。
“可疑,谁会怀疑?连你这样的都会成为他人掌中玩物、手中之箭,谁还会怀疑内卫,陛下吗?哈哈,她甚至都不知道她身边有多少人是她的亲信,她还有机会怀疑这些?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只听信于晏清芳!”那人冷笑着说道。
“嗯,依你的意思,你们早就知道他们会借我的手杀人,而后嫁祸给我是不是?”独孤朔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你们逃出来的都得死,谁都逃不掉,上官衣已经死了,徐胃被抓了,现在只剩你和裴策,哈哈,你们就是待宰的羔羊,这种命途是上天注定的,你逃不掉的!”那人大笑着说道。
独孤朔听了,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不过我想你虽受命内卫,却也是金吾卫的探子,他们不仅仅是想杀我,更是想借机除掉内卫的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我仅用一个暗号就能将他们都引到梧州来!”独孤朔微微一笑,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你?你用暗号引他们来?哈哈,你不是被吓糊涂了吧····你···你真是卑鄙至极···”那人说着,不由地看了一眼案桌上写了一半的纸和笔。
“哈哈,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是暗卫倒还算聪明些,可惜你不是,或许你不知道,内卫中也只有一个人知道,我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字迹,用裴策的话说便是以假乱真,连他们自己都分辨不出来。你想想,他们两拨人,啊不,应该是三拨,还有门外这汉子同伙的春秋道人。三拨人顺着我留下的暗号,还有你的飞鸽传书,哈哈,两天的时间,足够布置陷阱了!”独孤朔笑着起身,将长刀握在手中。
“你,你,你是故意将他们引到梧州来的,你···”
“哈哈,我跟随师父学艺时,曾在梧州住过五年,这里有很多朋友,他们的父母都死在内卫和金吾卫的手中,你说他们要是见到了金吾卫或者内卫,他们会怎么样?”独孤朔淡淡地说道,便是瞬时挥刀,那人便身首异处了。
门口的店家先是一惊,又忙装作害怕的样子。
“你是要躺着出去,还是站着进来?嗯?”独孤朔看着想门口立的店家说道。
那店家闻言,噗通一声跪道在地,大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不想死!”
“不想死,我看你站在门口听我讲了许多话,恐不是不想死吧!,说说吧,你又是那一伙的?”独孤朔问道。
“大人饶命,我不是那一伙的,我就是普通的商人,大人饶了我吧,我并不认识他们!”
独孤朔听了,点点头道:“好一个不认识,他适才让用手语向你传递消息,你倒是看的仔细,你这回又不认识他了?”
那店家听了,不在叫喊,突然低下起身,厄尔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铁扇,拔地跃身直刺过来,出手之时,数枚银针随手而来。
独孤朔见了,大笑道:“好身手,装店家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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