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眼前的事情。他们这边要赵兴传校长给他们解释,然而楼下,又是一阵 的嘈杂,一帮人又按住一个老师正在拳打脚踢……
陈莲英赶紧跑过来,看见倒在地上的林西平:脸上已经铁青,鼻孔里涔涔地 流着血,正呆瞪着眼睛喘粗气。她知道,林西平文弱的状态,如何能经得起这样 的毒打?她看着他的样子,眼泪就一下子下来了。“西平,西平,你怎样? ”然 后对着那些已经在寻人的家伙,“你们这群混蛋,干吗打他啊?”
有一个人立刻就跑过来,对着她的嘴巴“啪”的一掌。
陈莲英流泪拉起林西平,将他揽在怀里,从衣兜里掏出电话报警,她知道, 今天找不到陈江、于俊民,他们如何罢休?那时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结果呢?
有学生听到了报警的电话,告诉吴天,不一会儿,那群人匆匆上车扬长地去了。
恰在这个时候,收卷的铃声响了,楼上又骚动起来,各考场的监考们在紧张 的气氛中把试卷收起,送到学校保密室去,等待教委来专人送达区教育局。赵兴 传几乎是带着哭腔一般地在陈莲英身边叨念: “第九场可算完了!第九场可算完 了!”
林西平在陈莲英的看护下被送进庾阳卫生院,天早已经黑得实了,外科大夫 们匆匆赶过来, 只见他的腿上、腰上、手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嘴角鼻孔还有冒血。 各项检查结果,无什么大的内伤,但是皮伤的厉害,大夫们重点将他嘴角的开裂 处进行缝合。其他伤处,尽是药膏纱布并输液消炎处理。陈莲英更是跑前跑后,当主治医生拿钳子翻开林西平嘴角肿胀的血淋淋的新肉时,她又一次的流泪了, 嗫嚅说:“西平,忍着点,……这一帮混蛋,……这一帮流氓。”
庾阳一中的老师们知道了这件事情,纷纷来看望林西平,带着同情与愤恨, 大家共同表示:如果不给他们严惩,老师们是不会答应的!
刘端成也来了,后面跟着松和,提着一篮子鸡蛋与整箱牛奶,陈莲英把大致 的情况说给他听,端成皱着眉头: “刚才汪主任打来电话:很生气,年关弄出这 样的事情来,简直是胡闹!”
“什么意思啊!汪主任他是……?”陈莲英疑惑并加生气。
“派出所联系了汪主任,说吴法领儿子住进了鲁州中心医院。刚才区教育局 给汪主任来了电话,说庾阳一中的老师体罚学生。教育局自然是生气的,电话来 让必须查明情况, 越是年关, 越要做好信访稳定工作。——你看, 正在这风头上, 唉!这陈江真是……”
“校长,不只怪他们……他们也是在防卫啊!”西平解释说。
“恶人先告状!”陈莲英愤恨地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只好想办法一点点处理了吧。”端成说, “陈校长先回 家吧,松和留下照顾一下西平。”
“校长,我没事,都不要陪在这里了,等会儿问问医生,没有什么事情我就 回家了。”西平说。
“这怎么行?看你的脸,伤成这个样子。”听到林西平的话,值班护士过来 对他说。
陈莲英跟着刘端成走了,在出院门的时候,她又回头望着西平, “要听医生 的话,不要自作主张。”
“嗯。”西平听话地点点头。
张松和体贴地问西平想吃什么喝什么,西平说什么也不要的,
“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若凤知道没有,给若凤电话让她来吧。”松和说。
刚换好输液瓶,松和对着西平说,医院的饭食不知怎样,他要到外面给你弄 一点好吃的,就且等待一会,买一点回来两人慢用,因为他们二人都还没有吃晚饭。
张松和出去了,屋里空荡荡的,一只石英钟表哒哒地在走自己的路,输液器 里药液一滴滴均匀的往下滴。林西平闭上眼睛,感叹着世道的不快!
——唉!倒霉的陈江,你怎么就招惹了这样的泼皮无赖,看看这些管事的人 们,有谁为我们老师撑腰!可是能怪谁呢?
林西平默默地想。
床边是一个女人微微抽泣的声音,将林西平从悲哀里唤回来,他睁大眼睛, 就看到谢碧菡正按住鼻子看着自己流眼泪。
“啊,碧菡,你来了!不,不要哭,我没事。”
“看这些……混账东西,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她看着头脸包扎的西 平,哽咽着说。
“只是一些皮伤,不碍事的。”他翻身要坐起来,但是腰的疼痛迫使他立即 又躺下来,龇牙咧嘴地直哼哼。
“别动! ”谢碧菡瞪大眼睛,张开手扶按他,并嗔他说: “这个样子,坐起 来干吗 ?”
西平就将下午监考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与她听。
谢碧菡亦颇悲凉了好一阵子以后,从自己手提的小随包里拿出一个精致小盒 子来, “给你吧。前些日子有人送参片给妈妈的,说很有好处,看临近新年,成 这个样子了。”
林西平睁大眼睛,看谢碧菡拿着这样贵重的礼品,急急地说: “我身体没有 什么大事,只是心痛。我年轻,哪里就用这样的东西来?你拿回去吧,你看,还 真把我当病号了。”
“人都躺在病床上了,还硬嘴?反正我也不知道给你拿什么东西来好!听妈 妈说这是滋补良药哦,你要这样,我就生气了!”她把脸转向别的地方去了。
林西平也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对抗她,是十分不礼貌的。
见林西平没有什么动静,谢碧菡又把头转过来看看他,她从口袋里取了一块 软纸,蘸一点清水,很小心地擦去林西平嘴角上残留的血迹。
似乎有一股暖流从林西平的心脏涌向了全身,他顿觉周遭火辣辣的,她看着 他,他看着她,那眼底的深处,都放射出一种奇异的光线来。
外面楼道里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谢碧菡紧张地向门外看去,却是一中年护 士查房来了,那护士看看他俩的样子,随口就说: “啊呀!林老师好艳福啊,弟 妹真漂亮!”
谢碧菡的脸立刻就红起来了, 惊讶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哪?我们是同事!” 说完,转身走出门外去了。
中年护士也觉得自己太过冒失了,讪在那里道歉说: “不好意思啊,我把你 们当做……唉!看我这人真是的……”
西平苦笑笑,对她说: “护士姐,她是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才刚毕业的, 她还没有男朋友呢。”
“哦, 怪不得呢。”她再次表示了歉意, 做了西平身体方面的询问后出去了。
谢碧菡又进来了, 她的脸依然是红红的, 余怒未消的样子 , 低声说: “疯子! 尽一张破嘴乱说!”
“她在这里已经道歉了,看得出,也是爱开玩笑的人,就是不看是怎么一回 事就乱说。”西平说,“算了吧,不要与她计较了。”
“才不跟这类人计较的!好了,我回去了,你好生静养着,过一天我再来看 你。”
“啊,碧菡,天黑了,等张主任回来送你回去,你自己走,我怕……”
“不, 不要让别人见着再说长道短, 外面月光明亮得很, 再说, ”她想了想, “放心吧,我妈妈在外面等着呢。”
“哦,是这样,难为他老人家……”
松和进来的时候,碧菡已经出院门了,他们没有碰面。
他把两大碗馄饨并几个煮熟的山鸡蛋放在桌子上,拉来旁边的一把凳子,坐 在那里喂西平吃,林西平是千般的不好意思。松和却不这么想,尽最大的力量照 顾这个冤枉的病号。
饭吃完了,松和自己吃剩下的部分,边吃边气愤地说: “吴法的人,竟然把 陈江老婆的理发店砸了!而且电话一遍遍催到家里学校,要陈江连人带钱一起到 鲁州中心医院。”
“啊?怎么如此猖狂!”西平忿忿地说。
“刚才路上遇见工会老钱,正同刘校长往镇上去汇报。他们这样闹腾,让陈江 他们怎么过?还要怎样闹法!他打了我们的人,砸了庾阳二中与陈江老婆的理发 店,应该怎样赔偿!”
“也只有这样了!”
李若凤到医院来了。
进门就是一套絮叨: “还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呢,还不如乡村百姓!干吗动 不动就去打人家的孩子?自己的女儿哭一声,你都心疼的掉眼泪,别人家的孩子 就不是孩子了?你打人家,人家就活该打你! ”李若凤看见病床上的林西平,那 股气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
“你!你知道什么!”林西平对她的指责感到很委屈。
旁边松和赶快过来给她解释,把他所知道的情况详尽地告诉她。
“可是事情到来之前,你干嘛到第九场去!你就不知道避避风头?人身都保不住,还要考试成绩干什么!你出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女儿怎么过?你想过我们 的感受吗?我在电话里听到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松和与西平都没有说什么话,既然她是带气来的,就让她多说几句,消气就 完了。
“张主任既然在这里,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回去给刘校长汇报,医疗费你 们学校解决,他多少也算工伤。”
松和诺诺地点点头:“弟妹放心。我向校长汇报就是了。”
“我原以为你满肚子文化,现在我发现,你是十足的书呆子,大傻瓜!连我 这大老粗也知道趋吉避凶, 你学的文化, 到哪里去了!人家都高高兴兴准备过年, 我们是什么罪过?”
她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了,又是单位打来的,是深圳那边的客户来了,须要 她立即回厂接待,她在病房里逡巡徘徊了几遭以后,握住张松和的手, “麻烦你 照顾他了,那边的事情,没有我不行。”
“你去吧,这里有我呢。放心,我会照顾他的。”松和坚定地说。 林西平将头歪在一边,跟她打了一个手势,她便急匆匆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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