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有余悸

午末,虞城太守府上。

此刻,戚蠲已褪去那套霸气侧漏的金色铠甲,身着一袭素白武侯衣,英俊潇洒地踱步出了大殿。

出得殿外,他举头望去,但见徐灿与四虎将早已身着便衣,到位恭候多时。

此外,五人旁边还多了另外两员佩戴将军令的大将,身后又站着十五名手持兵械的便衣武士。

而那两员大将便是虞城城防官——廖远与董俞。

廖远,字天缘,身长七尺五寸,眼神冷酷,性格时热时冷,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担任虞城巡防营左营大将,佩剑铭唤“上衡”,亦出自勾陈之手。

董俞,字灵均,身长亦是七尺五寸,仪表堂堂,有着一双锋利的狐狸眼,是虞城巡防营的右营大将,看着文弱白净,实则霸道专横,佩剑铭唤“贪狼”。

“天缘将军与灵均将军也来了?”

董俞笑答:“听闻主公要远行去影州城,我二人特意前来为主公送行。”

话音落,戚蠲淡笑不语,继而望去十五名便衣武士,发现无一不是熟面孔,尤其是最前面带刀的那人,总觉得不止一次见过他。

另外他们个个体格健壮,孔武有力,眼神犀利且所持兵械多有不同,一瞧便知都是军中高手。

“光琮,这是何意?”戚蠲轻步下台问向徐灿。

徐灿低眉作揖,向戚蠲轻言引见:“听闻主公欲只身前往影州城,路途遥远恐有不便,此十五人皆军中校尉兼教头,拳脚犀利些,可为主公保驾护航,鞍前马后。”

戚蠲蹙眉凝望此十五人,缄默不语。

徐灿见之淡笑,再言:“主公有所不知,灿听闻近日西南「怀山·迷鬼林」地界一带有草寇出没,凶悍异常,主公此番前去是有要事处理,恐遭害虫耽搁,请走小道避之。”说罢,他深鞠躬,十五校尉亦如此。

但六员大将听到这里时个个皱起了眉头,满眼诧异地望向徐灿的绝美侧颜。

东方厌率先在心中言语起来:军师这是何意啊?若想建议寂弦走小道,又何必将大道情况说得这么明白,这是在激他吗?莫不是中午的气还没消?

心音落下,他看向旁边的樊照,却发现樊照不知所谓地在笑些什么。

“军师有心了。”

“能为主公效犬马之劳,是灿之幸。”

戚蠲冷面顿解,徐灿低首回应得毕恭毕敬。

继而戚蠲健步下台前去相扶于他。

可就在这时,谁能想到徐灿竟当众低首微却了半步,似是拒绝戚蠲的搀扶。

好家伙!他这又是在干嘛???

场面顿时尴尬到极致,所有人都懵圈了,一个个瞪圆了眼珠子。樊照暗自轻笑:看来他们二人饭前的矛盾还是没有得到缓解啊,军师就是军师,真是艺高人胆大!

戚蠲尴尬地收回手,轻轻呼出一口气。

正所谓云淡风轻胸襟阔,眉微皱来唇微勾。

奇怪的是,戚蠲真的没有生气,他依旧淡笑道:“你若还有事,不妨一并说来吧。”

“谢主公,灿确有二事还需应允。”

众人这下子都看傻眼了。

戚蠲没有再应声,而是转身以背示人,眼神悄然间变得有些犀利,似是在思考徐灿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众人屏息凝神,只听徐灿一字一句道来:“第一件,望主公抵达殿下府上时,代灿向殿下请安,也向郡主与小郡主问声好。”

“呵,不足挂齿。”

戚蠲不假思索就满口答应,且听他言:“光琮本就是殿下府中的人,请安问好的事我怎能不答应,只是这又算不得什么难事,你何必在这里遮遮掩掩的?”

可徐灿听了后依旧面不改色,就好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且听他言:“第二事,主公此番前去,灿希望主公能在殿下府上多住上些时日,多陪陪郡主与小郡主,免得她二人因思念主公过甚而来回奔走。虞城有眼睛的都将此事看在眼里,郡主劳力伤神姑且不谈,只是当今这世道逐渐不稳,恐生事端呐!”

此话一出,众人都懵了。

樊照心中又嘟囔了起来:这你不明摆着教他做事吗?这种私事拿到这种场合来说多少有点僭越了啊!

这一刻,天上风云突变,戚蠲笑意再无。

只见他背对徐灿与众人抑扬顿挫地反问道:“我知你与郡主藏有书信往来,既如此,你为何不将这世道的艰难亲自说与她听?”

怒与威并敛一处,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杀机四伏,这回复一字一句可谓是重如万钧,听得戚蠲身后的六员大将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顿感一身阴冷,就好像他们听到了来自海底深处的龙啸。

姜毅也在心里喃喃起来:

军师这是要打算触碰逆鳞了?他原为梁王座上宾,与郡主两小无猜,关系匪浅,能来沧军正是被郡主说服后才加入的。他与郡主的关系在我们看来本就有些微妙,说到底谁人不知他暗慕郡主久已,可即便你们如今成了兄妹,但主公作为郡主的夫君,心有余悸在所难免,即便你自愿为了她终身不娶,去做这护花使者,可有些时候,分寸感还是要掌握到位的啊!

这一刻,众人以眼神来回交流,都替徐灿捏着把汗。

但反观此刻的徐灿。

巨波雄澜不惧哉,腰板挺个好生直。

他竟然淡定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境界与程度。

只见他唇角一勾,忽然叩首。

“主公恕罪,灿并非有意隐瞒此事,郡主时常牵挂主公,又恐自己忧心过甚扰乱主公心绪,故而吩咐灿代为传达主公的身心境况,以解她相思之苦。”

“至于郡主频来虞城之事,灿本不该多言,但此事关乎郡主与小郡主的安危,灿这才斗胆相告,主公若要因此责罚,那便责罚吧,灿毫无怨言。”

好一招以退为进,戚蠲霁颜,只得顺着徐灿给的台阶往下走。

“好了,你先起来吧,此事我其实早已知晓,并未打算怪罪于你,你也不必过分介怀,的确,你与辛儿自幼携手长大,兄妹之间理应多加关照,起来说话吧。”

兄妹?徐灿皮笑肉不笑,“谢主公谅解。”

恰此时,天际之上,风息云晦,日光普照。

戚蠲浅笑上前,再欲扶之。

这一次,徐灿终于没有退却。

紧接着,只见戚蠲轻拍徐灿的肩膀面不改色道:“郡主多番来此的确危险,是我考虑不周,你忧心她之安危,我心甚慰,郡主有你,滢儿有光琮做舅舅,是她们之幸,亦是我之幸。你放心吧,今日之事若顺利,我自会在殿下府中多住上些时日。”

话音刚落,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只见戚蠲竟突然取出虞城太守的玉印,二话不说就呈在徐灿眼前。

众人与徐灿皆面露惊色,难以置信。

当徐灿抬头发觉戚蠲坚定异常的双眼时,他心中非常无奈:你怎么如此冲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心音落,不曾想戚蠲在心中回答着他:昨夜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有些事必须得是我亲自去做,这一劫,注定是躲不过的。

徐灿摇头长叹一声。

戚蠲郑重其事道:“待我离去,城中与军中的大小事务便全权交于我沧龙军团的军师徐灿处理,由他暂代虞城太守之职,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主公……英明。”众人颔首接话,声音三重四叠。

徐灿明悉后只得叹息,心中五味杂陈,继而低头双手接过玉印对戚蠲五体投地行了一跪拜之礼。

“主公愿对灿委以重任,灿定恪尽职守,替主公善理好后方之事,绝不辜负主公的厚望。”

戚蠲不再多语,然在心中语重心长:

光琮,若仅以沧军主帅之身份,我断然不会信你,可若以辛儿的夫君,以你真心待辛儿与滢儿这点来看,我又怎能不信,爱屋及乌,既然你我皆是这样的人,那你就莫要令我失望了。

看着此刻场上发生的一切,四虎将面面相觑,两位城防官也不甚理解。

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俩人到目前还在针锋相对,即便戚蠲将玉印交给了徐灿,可就凭初来乍到的徐灿在沧军建立起的那点威望还不足以立足。

说是信任,倒不如说是在考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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