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

深海列车,一辆没有目的地,没有站点,只能孤独地在深海地壳上前行的火车。

海洋,占据着地球71%的面积,广袤无垠,深不可测。

陈余站在车厢里,风吹开额前的碎发,标准地分开成人字形。

他又在这辆车上待三天了。

不曾停止,仿佛没有尽头。

就像深不可测的海洋,这条路同黑暗出身同源,充斥着漫长与可怕。

那场爆炸带来的影响似乎只有他力竭晕倒这件事,所有的乘客与服务员都好似从未发生什么般冷静。

……又归零了。

陈余对着玻璃狠狠地砸上去。

“打游戏还得给教程呢?这连个向导都没有!”

他嘟着嘴冲那扇可怜的窗户宣泄愤怒。

忽然,玻璃浮现出斑驳的蓝色,随后拼凑出一张俊秀的脸缓缓开口道:“砸坏了就算破坏游戏环境,会洗牌重来的。”

陈余惊讶地看着它,用手抚摸玻璃,对其反复欣赏:“我超,3D投影?”

他背后的人漏出个白眼。

“你转头看看的。”

林凌露出笑容,火车行驶的风吹开其茂密的头发,犹如一朵蓝色妖姬在颠簸路途中逆风绽放。

“有时候,也没有必要过多遵守规则。”

语毕,留下阵久久不去的香气,消散在空中。

陈余回头,在那块玻璃上陷入沉默,最终,一拳砸碎了它。

霎时间,天旋地转,上下颠倒。他奋力抓住窗口,依旧没有好转——是列车在转。

处于深海,却能抵抗海洋的浮力,倒很符合这辆车在海底行驶的作风。

Game dead end.

这是陈余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字。

睁眼,头顶上出现一排字。

Game on.

他揉揉眼睛,再看,眼前是白净的天花板,耳边回荡火车广播音。

“游戏”重开了。

陈余在这三天问遍车上的人,回答结果笼统又普遍,好像拿了相同的参考答案。

“到了终点再说。”

终点?他在车上待了四天,对涉及路途的事情毫无线索。

林凌的意思是,让游戏进入死局,然后重开。

只能说明,有的线索只能在开始时发现,后面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

有时间限制的线索?

陈余内心侃侃:怎么还带有保质期的啊。

一名服务生拦下位乘客,她颇为疑惑地询问起来。

不过多久,乘客慌张地拿出一张黄色的车票,车票上写着这趟车的起点和终点:深海———重叠空间。

陈余惊得从地板上坐起来。

他没有票!

他上车醒来的时候只有“GAME ATDRT”,一串英文,然后便有服务员领他到一号车厢。

林凌说的是游戏,红发美女说的是“创造异能的地方”,而刚刚头顶天花板是显示“Game on.”。

而这里除了林凌有人说这是个游戏吗?

“这位乘客请向内走。”

陈余瞥一眼,那张车票是蓝色的。

车票还不一样?

陈余是副慵懒的性子,能省劲就去省点,坐在地上,用手撑着颗脑袋睥睨。

视线突然被挡住。

服务生再次让他进入一号车厢。

他是个不容易对事情感到惊讶的人,看待事物向来从容。

“为什么我没有车票也能进去?”

对方沉默不语,静静候着,负责检票的人员换成新人去检票。

服务生一言不发,右手指向他的座位位置。

有时候没有必要过多遵守规则。

陈余起身,拂去屁股上的灰尘,目标锁定在马上检票的老熟人身上。

他动作敏捷地把乘客手里的票一抢而去。

“你好,请问为什么你的车票和我不一样?有什么不同吗?”

女生先是呆呆地看着他,沉默不语,过去片刻,又看向服务生,对他的举动视若无睹,冷静地拿过票。

她重新将票递给服务生,陈余眼疾手快半道截下,紧紧攥在手里。

他试过好好交流,甚至用“胃炎犯了”的理由哄骗服务生和乘客尝试中途下车,但是无论怎样,结果都是一片空白。

从其他人身上是绝对问不出来东西的。

那就只能做出违法犯纪的事情了。

出乎意料,女生被服务生请下车。

服务生的第一反应不是阻止陈余的行为,是让女生下车,好似她是个尚未买票企图上车的人。

女生神情自若,不紧不慢地离开车厢。

这辆车上已经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了。

陈余紧随其后,希望她带来一些线索。

他从旁人口中问出来,进入车厢的地方是海洋的边界,人们到的时候,会被带去一个小岛,踩在海面上,缓缓陷入内部,再睁眼的时候,便已经站在列车前了。

他是被组织传送到临时空间,再被红发美女带到这里。

陈余谨慎地藏在墙角后,紧紧盯着女生,呼吸间,她的身体散发出光斑,缓缓地化为光源消散。

这一幕很眼熟,和林凌的离开方式异曲同工。

线索还是太少了。

陈余回到检票处,这次,他抢下张黄色车票。

“你要做什么?把票还给我!”

他抬头才发现原来是老熟人悍匪。

“这辆车去往哪里?”

悍匪并没什么耐心,头脑简单,看上去是个倚靠武力解决的人,此时已经朝他举起拳头。

“喜欢找死吗?!”

陈余皱眉。

这辆车上的人怎么都那么喜欢说找死啊?

他穷追不舍地追问:“为什么有的车票不一样,什么是重叠空间?”

陈余还打算再问两个问题,奈何那个硬实的拳头已经往他脸上飞了。

当然,是打不到他的。

悍匪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砸不下去,放弃又显得很怂。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导致你们不能说?还是所有人就不想说?”

悍匪眼白再次泛起红丝。

“你有完没完?!”

一把匕首赫然出现,在车灯照烁下银光闪烁,锋利尖锐,拿脚指头想都知道他要干嘛。

“为什么不说?”

陈余抬手把刀打掉在地板。

排队的乘客卡住,后面人越来越多,像个被踩住的水管,堵在一个节点上,后面的水只进不出,撑起水管鼓起巨大的包,即将承受不住炸裂爆开。

悍匪脾气暴戾,不停地环顾四周翻找物品,最终将目标锁定在空调上,不由分说地举起来,向他砸去。

陈余抬起右腿,以惊人的弧度一脚踹开,将其拍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陈余和壮汉僵持不下,被堵的乘客只进不出,一时间车厢人满为患。

乘客窃窃私语地讲述着关于他们脱离事实的猜测,震耳欲聋,车辆人员充耳不闻。

啊,这是地狱吧。

陈余如此想到。

水管柔韧性再强,也承受不住源源不断地注入水。

一直给陈余指向座位位置的服务生走来,高挑的个子板正笔直,只见服务生和陈余对视,好像向他确认些什么,再朝着壮汉深深鞠躬。

和前面的恭敬形成对比,她非常突然地抬手甩给壮汉一个巴掌。

这巴掌并不是多么响亮干脆,详细地讲,是打出去的瞬间,人就抽到墙上了。

壮汉的脑袋最先落地,霎时脑浆溢流,头骨粉碎,四肢百骸传出清晰的骨折声,人瘫倒在血泊里,身体是扭曲的梯形。

之后,此起彼伏地响起尖叫。

陈余倒吸一口凉气,淡定如他,也有些难受。

车,在这时开了。

巨大的冲击力向后而去,绝大部分人撞在车厢的尾部,人量大的缘故,很多人滚在一起,在挣扎站起来的途中没扶稳,被站起来的人踩到,血溅当场。

唯有极少部分站在原地,不动如山。细细去看,那群人冷静异常,就像车厢里本就存在的壁柱,眼神空洞,没有面部表情。

这或许真的是地狱。

陈余那么一瞬间产生了非常荒谬的想法。

如果杀了服务生会怎样?

他抬手,在空中凝结出薄薄的冰花,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可怕。

那片冰花破碎在空中。

就像他邪恶的想法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陈余瞳孔收缩,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恐和恐惧,但在不见光的深海中,漫长无尽的等待中,为了找到离开的路,一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磨掉了。

他不是嗜杀的人,拥有力量也是仅限于帮人。

甚至之前断匪徒的舌头也都是因为骂了自己。

他似乎也变得冷漠,空洞可怕,和每个在这辆车厢上站稳脚跟的人如出一辙。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稳稳地站在原地,像无数根在车厢里巨大冲击下也不会动摇跌倒的柱子。

黑暗漆黑的深海里,人们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回家的路。

陈余上前,不料被几个人上前推开——同一帮悍匪。

“还不够?明明你可以杀了他,又不给个痛快,毁掉他舌头,让他生不如死。你也是,其他人也是,你们异能者都是畜生!”

陈余脑子空白,思维混乱。

这几个人居然,记得重开前的事情??

他们也知道是会“重开”的?

那为什么他在怎么也问不出来,所有人的答案都是“到了终点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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