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你不知什么时候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到了半夜,突然一阵心悸,睁开眼坐了起来。
你抚着胸口:“这是怎么了......”
睡得太早,现在毫无困意,你心神不宁的深呼吸几口,想着许是陌生的环境让人不习惯。
外间景知年睡得正香,他立了规矩,到了晚上任何人不能进来,绿翘也乐的不用起夜伺候。
你嘴里有些发干,正想倒一杯茶,门外陡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你手腕一抖:“这么晚了,一定是出事了”,当下也顾不上身上溅了水,匆匆往外跑去。
“大晚上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你站在景知年身后,看着绿翘惊慌的表情,不安感更加放大。
绿翘气喘吁吁道:“少爷......主母那边好像出了事,急着叫你去一趟!”
“深更半夜,她能出什么事,别又是打着幌子教训我。”
“少爷别开玩笑,我看主母的表情不像是作假。”
“不管有没有事,我们总该去看一眼。”
景知年沉默一瞬:“......好,我们走。”
景知年疾步走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也并未闹大,只叫了我来——”
景知年的话卡在一半,你小跑跟了上来,看见秦玉瑶与萧长随一脸凝重,坐在两边。
见景知年来了,秦玉瑶忙起身迎了上来。
景知年退后两步冷冷道:“若不是家事,就与我无关,若是家事,就与他无关,主母这是什么意思?”
“小五,你别急,此事非同小可,你听我慢慢说。”
“不必了。”
你蹙眉温声道:“先等一下,若是因为你一时意气耽误了什么,到时候追悔莫及。”
景知年只得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萧长随。
“五少奶奶深明大义。”
“不是有急事吗?赶紧说。”
萧长随大步走来,将一页纸递了过来:“你自己看罢。”
‘夫人亲启:我于归家途中,被劫匪所劫持,现被囚于山寨之中,性命暂无大碍,现需十万两赎金才可保得平安归来,还望家人派人交付赎金,三日后,余仙镇东口,切忌,勿要报官!’
你见景知年表情越来越难看,忍不住上前一瞧。
“绑......绑匪!?爹爹被绑匪劫持了!?”
“小五,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叫了萧大人来帮忙,现在你大哥还在长安,秋儿是个秀才做不了决定,家里的男丁只能指望你了。”
景知年把这封绑票信捏成一团愤愤扔在地上,你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正经的模样。
“真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腻了。”
“绑匪指明要景家人去交赎金,不能惊动官府,所以景夫人的意思,是由你去跟绑匪交涉。”
“不错......此事不宜闹得满城皆知,若被绑匪知道,爹的性命恐会遭到威胁。”
景知年烦躁道:“我知道,我明日召集几家商铺的掌柜筹钱,晚上就动身往余仙镇。”
“......怎么会出这种事,爹一向谨慎小心,定是出了内鬼,泄露了行踪。”
你知道有钱人家难免遭遇不测,可你不过进门第三日,就出了这种事情,只能强行镇定下来,想着有没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这些现在不要紧,等爹回来再查也不迟,我明晚同你一起去。”
“你去什么,一介女流,给我添乱吗?!”
“这次去是交赎金,又不会动手,退一步来说,就算是动起手,你自己就能逃脱吗?多不多我一个,又没什么区别。”
“怎么是没区别?!我是景家的儿子,救的是我爹,我若出了事是孝子,你呢?白白送死吗?”
“可我既然嫁了过来,不论未来如何,我能帮得上忙的,便是义不容辞。”
“你能帮上什么忙?”
“......起码,我遇事还算冷静,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免得你脑子生锈了,遇到需要判断的时候就一头雾水。”
“......随便你了,那这里,好像没有萧大人的事情了罢。”
秦玉瑶上前温声道:“小五,萧大人方才跟我说,他想跟在你们后面,若真有什么不测,好立即想办法救人,不然我这也不放心啊,不能说老爷被绑了,你与兰因也因此受困,那这家里,我是真的撑不住了。”
景知年“嘁”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身便往外走。
你心中担忧道:“那兰因也先告辞了。”
“一路小心。”
“五少奶奶,五少爷做事冲动易怒,你跟着去能劝劝是好事,但自己也要小心。”
“我知道,多谢娘和萧大人关心。”
眼下的情况,你也没心思问关于那两本书的事情,忧心忡忡随着景知年一同离开。
“你们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凑不出是什么意思?”
店铺里站着景家旗下几家大商铺的掌柜,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出。
你与景知年皆是一夜未睡,天还未亮就派人通知把人都召了过来,对接朝廷那边的钱不敢碰,只得先从私有产业下手。
“怎么?一个个都成哑巴了!平日一个个做起生意巧舌如簧,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掌柜们纷纷拘束的将手拢于袖中,低着头互相看了一眼,犹犹豫豫的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你怕场面失控,上前轻声道:“这事急不得,掌柜们这样说,这其中必有内情,先仔细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知年忍了忍,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下:“再怎么说,我也是景家的五少爷,景家的钱就是我的钱,你们这样对我严防死守,总得有个缘由罢。”
掌柜甲沉不住气先开了口:“五少爷、五少奶奶,如果二位开口要的是小数也罢了,五爷想拿去用,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可这么大的数额,钱都在流水运作里,我们一时半会儿哪儿凑得了十万两银子?”
你心中不由焦急起来,人多口杂,又不好明着说到底要这笔钱去做什么,万一有人口风不紧传的街知巷闻,景老爷的命就保不住了,亏就亏在,能当家做主的人不在,景知年平时吊儿郎当惯了,毫无任何威慑力。
“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五少爷,您若真是缺钱,不如和主母说一声,让她支些银子,可十万两是万万不行的,您从未接触过景家的产业,我们就算给您一点点解释,您想必也听不明白啊,不然,一切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罢?”
景知年眸色一冷:“看来我这个五少爷做的还不如一个外人。”
你心想:若不想个理由出来,确实太过强人所难。
你目光落到一叠账本上,突然心念一动,趁景知年在与他们周旋,偷偷走过去扯了两本避到帘后翻着。
“我想要什么,多的是人双手给我捧上来,吃喝玩乐的钱需要从你们手里讨吗!?这次事关重大,其中缘由我不便多讲,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岂会强人所难?此事也是主母授意,这是她的信,你们自己看看罢。”
景知年将秦玉瑶的信往桌上一拍,负手而立,你一抬眼与他对视上,他又移开目光,不愿让你多看他这副焦躁的神色。
掌柜们围坐一团,叽叽咕咕展开信互相小声说着什么。
“这确实是主母的笔记,可......可即使如此,万一其中出了差池,等老爷回来了我们全部要拎包袱走人。”
景知年定了定神,将信抽走,慢条斯理的折起:“我爹现在人还在苏州,他要钱有什么用我确实不知晓,可若是因为你们耽误了他的大事——到时候,才真是追悔莫及。”
“这......”
掌柜们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还是非常犹豫,你起身带着账本走了过来,用手指点了点:“我看几位掌柜都是为景家出力几十年的老伙计,兰因初来乍到,没有理由插手这些事情,可现在老爷的口信,与主母的书信都写明了急着用钱,我相公人虽平日纨绔了些,却不至于连自己家的钱都要骗,若各位仍不肯松口,兰因想问一句,这账目上,单单是米铺就对不上,这又是怎么回事?”
掌柜甲老脸一红:“你、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账目!”
他说着就要去夺你手中的账本,景知年面无表情的将你护在身后,狠狠攥住他的手臂往后一推,人直接撞到桌角,疼的脸色涨红。
“说话都给我放尊重些,这是景家的五少奶奶,谁再敢口出狂言,我不管你有多少功劳苦劳,现在就给我滚!”
掌柜乙使了个眼色:“五少奶奶,这有什么不对?”
你从发愣中收回来:“嗯......这账目上写着,收定远县小麦、稻谷、粳稻等等,花费共五千两,若是往年,确实没有问题,可今年定远县大丰收,随之有许多人因卖不完而贱卖,价格远远低于往年,很明显,有人从中捞了油水——”
“嘘。”
你怔了怔,便先住了口。
“五少奶奶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单单一个米铺就是如此,若深查下去,怕是在座各位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掌柜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我今日并非是为了兴师问罪,更何况这种做法我不是不能理解,各位自己应得的东西,也没少因为景家沾光得好处,现在遇到了景家需要用钱,各位难道打算继续装傻充愣吗?!”
景知年踱步过去挨个盯了一遍:“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怕我这个不学无术的五少爷拿了钱不干正事,这样罢,你们一会儿大可派人到家中去和主母也见一面,问问究竟是不是如此,若我爹责问起来,由我景知年一人承担。”
景知年又猛地拍在桌上:“就算是我爹打死我,我也绝不会让他责备各位一句,诸位意下如何?否则这账——”
掌柜们交换了个眼神,长叹一口气,面上有了稍许松懈。
景知年长出一口气,对着你眨眨眼。
你心想:今日难道是换了脑子,正经起来竟然也不是那么的讨人厌了。
你轻声道:“还好你唬住了人,看不出来还有点本事。”
景知年立刻翘起尾巴摇了摇:“那是,小五爷本事多着呢,以后你等着瞧吧。”
你忍不住摇摇头,真是个夸不得的人。
钱七拼八凑,加上秦玉瑶从各处搜刮了些,总算还是凑齐了钱,交给你们上了路,景知年一脸不悦,上了马车就一句话没说。
“你一直板着脸也没用,只期望着绑匪能收到钱就放人罢。”
“我不止烦这个,我忍了一早上了,你看看他们那些人的嘴脸,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什么玩意。”
“若你早早听了娘的话,又或者平日里正经一些,不要光顾着吃喝玩乐,又怎会成现在这种局面。”
景知年斜睨你一眼:“少激我,就算是他们指着我鼻子羞辱,我也不去。”
“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我只是随便说说。”
景知年长腿翘在对面的座上,又瘫了下来:“这事若是我大哥在,决计落不到我头上,这次最好没事,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忍不住宽慰道:“自然是不会有事的,他们求的是财,爹的身份地位在这里,他们若是真敢动手,朝廷怕是要派人来剿匪了。”
景知年闻言撩开帘子往窗外探了探:“官后面就跟着一个,就没见过这么无聊的官,不愧是皇上的小舅子,做最闲的事,当最肥的差。”
你险些被气笑:“你还好意思说别人,那你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吃了睡、睡了吃?”
“我也是有正经事的好不好?你出去打听打听,金陵里但凡有点家底的公子哥,哪个不是我朋友?”
你小声道:“狐朋狗友。”
景知年不服气的想辩解,又好像无从说起,抿了抿嘴,把下摆往旁边扯了扯道:“你也挺厉害的,连今年各地的粮食价格都知道。”
你垂眸黯然道:“我父亲被贬至定远县,我只是刚好在那里住了两个月,平日里在府中看了爹的笔记罢了。”
“想家了?”
你缓缓摇头:“我自小并不是在父亲身边长大,是姨母将我带走抚养成人,姨母也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这样也好。”
景知年若有所思:“看来你爹和你娘关系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给你起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我娘是期盼我只得兰因,还是提醒我终归得絮果。”
景知年打了个哈欠:“没事,不然等这桩事情了结了,借着归宁的由头,回家看看去。”
你微微一笑:“定远县离金陵说近也不近,你这个身娇肉贵的少爷,确定要先下海口吗?”
“这有什么,你今日在那群老不死的面前毫无惧色,当代女英雄,我得报答你啊。”
“报答便不必了,眼下想法子将爹救出来最重要。”
景知年双手合十道:“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风吹起马车的帘子,山野间花草的清香弥漫,来时也是这样的风景,可你却没有半分心思去看,若此行顺利,不如......真的回家看一看吧。
景知年动也不动:“那姓萧的离我们不近罢?”
“我又不是看他,你问我做什么?”
“随便问问。”
“萧大人自有他的打算,肯定不会跟的太明显,我们大概今晚才能到余仙镇,先自己休息罢,别总在操心别人。”
景知年瞬间坐起:“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起码你名义上是我夫人,我总不能漠不关心罢?”
你耐着性子道:“萧大人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又不是为了我一个,你这关心的毫无道理,还是睡你的去吧。”
“不行,我饿了。”
“走时娘给了干粮,你将就吃点。”
“小五爷活了小半辈子,就没将就过!反正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去了也是白白等着,还不如养足精神。”
随即,景知年敲敲门框:“附近有歇脚的地方吗?”
车夫应道:“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大概有个茶寮。”
“行,到时候我们下去歇歇。”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