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次还要多谢 萧大人,不然只凭我一人,当真不知怎么办才好,现在所有人全身而退,兰因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萧长随立于银杏树下,偶有叶子飘落在他肩头,被他信手拂去,面上虽挂着笑容,却未达心底。
他垂眸沉默一晌,才看着你摇摇头道:“五少奶奶不必如此,萧某......若不是小五爷胆大过人,恐怕结局就会是另一番了。”
你正想说什么,萧长随便先转移了话题:“对了,五少奶奶给的名单账本,我已经启奏陛下,不消几日,余仙镇应该便恢复真正的安宁了。”
“那海棠姑娘与耿昭,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萧长随微微笑道:“若有兴趣,不如来长安,等一等事情的结果。”
长安?你一怔,想来是萧长随该往长安一趟述职了:“我现在的身份......怕是不能自由走动。”
萧长随不置可否,却突然道:“你也是在长安住过的,不是吗?”
正巧,一片落叶从你眼前飞去,你未捕捉到他一瞬而过的神色:“萧大人如何得知......”
“......无甚,是我随口猜的罢了,黑风寨一事,一举两得,该好好庆祝一番,可惜,我要先行往长安一步,叶——”
你疑惑的看向他,不知萧长随想做什么。
萧长随定定看着你,踌躇着,最后还是一声叹息:“小五爷这一趟可没少吃苦,既然他在等,我便不多叨扰了,下次再见。”
萧长随说罢,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你一头雾水,奇怪的回头——
景知年正躲在墙后,偷偷摸摸的探着脑袋往你的方向看来,也不知道人怎么了,明明还受着伤,却笑的一脸灿烂,尤其是见萧长随走了,荡漾的心思简直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被你发现了也没半分窘迫,一脸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嘿!”
你心想:......他到底在“嘿”什么啊。
景知年晃晃悠悠的踏了过来,故作无谓的眼睛往四处溜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开口:“聊什么呢,聊这么半天。”
你面无表情道:“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吗?为何还要再问一遍。”
景知年依然不脸红:“我这不是怕我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无聊,又在胡说八道,我才懒得理你。”
“你每次这样说,每次都要理,究竟是谁无聊啊。”
“你——”
“瞧瞧,我说的不错吧?”
你真是被这人气的一肚子火,可又发不出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有时候气的你恨不得说尽天下最难听的话去骂他,有时候又被他的所作所为弄的直想掉眼泪,人与人的相处,实在是太奇妙了。
景知年知道自己惹了你生气,又讨好的挂上笑脸:“我这不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太闷了嘛,又哪里也不让去。”
你无奈的叹了口气:“哪有你这样养伤的,小心落下病根。”
说起来,那日正在紧急关头,你以为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还想趁能开口 交代一下后事,词都想好了,景知年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上连个武器都没有,直接把那彪形大汉撞得飞了出去,匕首擦着过去,却没有伤你半分,倒是把景知年的右臂划了一大道伤口,当场血流如注,吓得你泪如泉涌,还好海棠机灵,当即便冲了出去发了信号,萧长随带人前来把山匪制伏,圆满结束了这一场乌龙。
你心想:新伤旧患都没好,风这么凉,怎的什么都不顾及。
景知年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早就没事了,都是你和姓秦的那女人小题大做,我爹都说我好了就赶紧滚出来,若是在家,一天不见我在他面前晃悠闯祸还挺奇怪的,这几日吃补品吃的我都流鼻血了,我看我迟早要被补死。”
你皱眉道:“什么死不死的,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是是是,我若是死了,你连和离都和离不了,只能当小寡妇。”
你抿唇不悦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 意思。”
“我知道,女孩子脸皮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回来都半个月了,再不出去走走,我连‘东风第一枝’的大门朝哪开都要忘了。”
你瞪大眼睛:“你还打算去听曲儿!”
“你又不是我真媳妇,还打算管我要不要去听曲儿?”
“......随你,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要回房看书了,没人拦你。”
你闷头直冲冲向前走,景知年在背后疯狂咳嗽几声,你停下道:“做什么?”
景知年笑道:“走错了,我们房间在后面。”
“......我知道。”
你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看书,景知年静悄悄的推门而入,你抬眸看了他一眼,立刻又收回了目光。
“今天天气还真是凉快啊。”
“唰”!你翻了一页书。
“今天午膳吃什么好呢?”
你冷哼一声,并不打算给他眼神。
景知年上前两步,竟然在你身边蹲了下来,仰着头笑盈盈的看向你,正好逆着光,勾勒出俊朗的少年郎模样。
你眼尾一扫,他便得寸进尺,就差没蹭着你的膝盖“汪汪”上两声。
你泄气道:“起来罢,也不知道当场晕倒,昏睡了好几天的人是谁,还吵着要去听曲,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你自小习惯性的为身边每一个人操心,即使关系不算亲厚,也没人像景知年一般厚脸皮舔着脸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听不听,起码表面功夫得做全了,他倒好,让早睡偏在斗蛐蛐儿,让吃补品自己偷偷倒了,让上药一个劲儿喊疼不让碰。
你心想:少爷脾气就是少爷脾气,这要是在叶家,非得好好挨一顿打不可。
景知年仍是不动,仰着脸对你道:“瞧瞧,你才到我景家多久,三番两次险些丧命,我是怕你觉得我克妻,我是年轻力壮好得快,跟铁打的差不多,若是你无聊,大可找我聊天,别一天到晚不是看书就是发呆。”
“我发呆总比与你说话生气好。”
景知年歪了歪头:“会吗?”
“我看你——”
“少爷!该喝药了!”
景知年猛地起身:“说我不在!”
你霍然站起,下意识喊道:“站住!”
景知年竟还真乖乖定住了,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你。
你心道:不可高声语,不可高声语——先不管了。
你强硬道:“坐下来,吃药。”
你让绿翘进了屋,她一眼便见站在墙角低着头小声嘀咕又听不清在嘀咕什么的景知年,掩唇一笑:“还是少奶奶厉害,若是您不在,少爷早就跑了。”
景知年凶巴巴盯过去:“少说两句又不扣你月钱。”
你摇摇头,伸手将碗接了过来。
景知年如临大敌:“我可以不吃吗?”
“你说呢?你这一身伤,大都是为了救我,若是真以后出了什么问题,那我还不如现在便——”
“我吃!我真的吃!”景知年小心翼翼从你手上接过药碗,手指不小心在你手背上一擦而过,他整个人一抖,生生将药洒了一半。
你将手猛地缩回背在身后,对景知年怒目而视。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洒的!”
你问绿翘道:“还有吗?”
绿翘怯怯的伸了个手指:“就一碗......”
“......快把剩下的喝了。”
景知年唉声叹气:“唉......我命怎么这么苦啊,被迫成亲被迫吃药,我是天底下最惨的男人。”
你绷着脸道:“你吃完我陪你出去逛逛。”
景知年眼神一亮:“当真?”
你默认的给了个眼神,景知年便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一张脸皱成一团,像只小肉包似的。
绿翘接过碗道:“少爷厉害,少奶奶也厉害。”
“你话这么多,你也厉害,赶紧下去,没看见这地方没你事吗?”
绿翘捧着碗,吐了吐舌头,哼着乡音小调欢快地跑开。
景知年立刻凑到你身边:“走了走了,我真的快闷出毛病了。”
“就在街上看看,不然我没法和主母交代。”
“明白明白,快走。”
你边走边道:“不然还是回去加件披风罢,今天风这么凉,我看——”
你无意识的回头一看,景知年正在你身后不知搞什么鬼。
景知年猛地缩回手:“......啊!”
“你有没有听我在讲什么?”
景知年心虚的四处乱瞄:“我......”
“你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你伸出手来,景知年连连后退几步:“若不拿出来,我就回去了。”
“你竟然还学会威胁人了?叶兰因,了不起啊,大家闺秀原来还会这一套。”
“你就算故意激怒,我也不会上当的,快点”,你一时间想起,父亲从前教书的时候,对着课堂上顽劣的孩童就是如此这般。
你心想:叶兰因啊叶兰因,你是来这里教小孩子的吗。
景知年抓耳挠腮半天,实在无法,轻轻的将一片花瓣,小心翼翼放在你的掌心。
“......这是什么?”
景知年老老实实道:“从你头发上摘下的”,随后又补充道:“挺香的,你闻闻。”
你实在无法理解他这般行径,颇为无语,将花瓣递了过去:“罢了,还是跟我回去添一件衣服罢。”
景知年也不敢反驳,与你并肩正要往回走,谁料迎面便走来四人。
你一惊:“爹、娘......”还有二人,却是你之前没见过的。
景知年低声道:“我二姐景知夏,二姐夫裴应铭。”
你忙跟着叫了人,规规矩矩的站在景知年身旁。
“原来这就是五弟妹啊,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景知夏口吻略带嘲讽之意,你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这位二姐,有些不知所措的捏了捏拳。
“好了,说话夹枪带棒的,好歹是人家的二姐了。”
景知夏笑道:“你倒是会为别人说话啊,怎么不见你什么时候为我说话呢 ,啊,我真是记性不好,裴少爷又何止是不帮我,今早还为了茶水烫了一点跟我吵了一架,不是冷战吗?怎么又开口了?”
“外人面前,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景知夏大笑:“小五,你听听,你二姐夫说你与五弟妹是外人,真是笑话,我们夫妻这么多年,自己把自己当外人可还行?”
你越听越不敢说话,谨慎小心的选择闭嘴,景知年也插不上嘴,和你活像是在被罚站,看着他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吵个痛快。
你心想:从前只当爹娘那样分开的毅然决然的,是夫妻之间最难堪的模样,原来还有这种......真是可怕。
景老爷与秦玉瑶在一旁更是无奈,却也是司空见惯,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你投来一个目光。
“够了!”
“是够了,我真是受够你了!”
裴应铭冷笑:“怎么,想和离吗?”
“和离?你想的倒美,我要休夫。”
你心想:可我朝律法没有这一条啊。
“做梦的休夫,这辈子都别想。”
“那就劳烦裴少爷继续忍了。”
夫妻二人哼了一声,各自站在爹娘身边,景老爷这下终于松了口气。
“爹,我们俩还有事,先走了。”
“你等等,我有正事要说。”
“什么正事轮得到跟我说啊......”
“小五!”
景知年讪讪住了口,虽然他不说,你也知道经过此番,他与父亲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家中无人之时,也是这个看起来最不正经的儿子担起责任,将事办得妥帖。
“皇上下了圣旨,命你择日前往长安面圣。”
景知年大惊失色:“不会吧!我都听话娶妻了,那公主总不至于嫁进来给我做妾吧!”
“你想的倒美,这次你与萧大人合力让一窝山匪归顺朝廷,又将贪污腐败的余仙镇官员连根拔起,皇上这是要赏赐你,可别乱说话。”
你欣喜的想:这确实是件大好事,总算没有白费。
景知年懒懒道:“我有什么功劳,人是萧长随抓的,官员的线索是兰因提供的,赏也赏不到我头上啊。”
景致斋还未发话,景知夏先忍不住“啧”了一声:“傻弟弟,这功劳是咱们景家的,你怎的还往外推,再说了,我想五弟妹不会介意把这份赏赐算到你头上的,对吧?”
你虽不喜邀功,可这话明晃晃的戳在你身上还是有些不适,却只能微笑以对。
景知年不耐烦的将你往身后扯了扯,压低声音道:“没事,别听我二姐的话。”
随后景知年又扬声道:“去去去,但是我要带着兰因一起。”
“我自小看你长大,太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准。”
景知年一看事情不妙,立刻使出杀手锏,拖着长声道:“爹,你看二姐!我可是离不开兰因的,若是不让她去,我宁可现在就跳进水里。”
秦玉瑶忍俊不禁:“看你二人这般和睦,我也没有其他愿望了,致斋,就让兰因跟着去罢,此次为了救你,兰因也出了不少力,他二人也刚刚新婚,分不开是正常的。”
景致斋颔首:“好罢,那兰因,你替我看着这小子,别让他胡作非为。”
景知年大为兴奋,喜滋滋的直冲你笑道:“这下可好,不仅能出去,还能出远门!可不准拒绝啊!”
你含笑点头:“知道啦,五少爷。”
你目光 不自觉飘向远方,好像上一次离开长安,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此一行,只求顺顺利利,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景知年正在为能出去跑一趟愉悦不已,你抬眼看他一眼,笑的像个小孩一般无忧无虑又快乐。
你低头想道: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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