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太平长安2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大宁朝自开国以来,几任君主治国有方,亲贤远佞,给这一代打下了基础,处处安稳繁华,边疆安稳不受侵扰,纵然出了权倾朝野的丞相,却与 百姓的生活无甚关联,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是与旁的地方都截然不同的风景,故地重游,所处的环境却大不相同,还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快来快来!我记得前面有一家酒楼饭菜很好吃,对了,等吃完了,不如去周遭看看山山水水什么的,不能白来一趟。”

景知年正对着你,笑嘻嘻的倒着往前走着,这么一喊,周遭不少人都看了过来,你脸上一红,低下头抬眼看他:“小点声,我们是来面圣的,想做别的 ,也得等正事办完再说。”

“现在天色还早,一路上颠簸的我饭也没吃好,人活着当然是以享乐为重,怎么舒服怎么来,现在就你我、明路和绿翘四个人,别拘束了,走走走,小爷我呢,可是欠你 一个大人情,总得让我还了罢。”

明路与绿翘先行往客栈打理房间,景知年非要拉着你四处闲逛,你叹了口气,抚了抚胸口:“你二姐说得对,这种功劳,落在我身上也毫无用处,更何况若不是你为了救我,我也不会——”

“停、停!”他上前几步立于你身侧,侧过头认真的看向你:“叶家的大小姐叶兰因机敏聪慧,举世难寻,临危不惧,到了土匪窝都能套话拿证据,帮朝廷肃清贪官污吏,不管旁人怎么说,我心中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永记在心,我们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我景家凭白揽了个功,对你确实不公,可眼下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求在世观音活菩萨叶兰因,暂时莫要说这种话,先行放过景家小五,不然你说一句,就是往我心上捅一刀,难办,很是难办啊,我简直恨不得自己死在黑风寨,免得还要面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欠人这么大人情,行行好,成不成?”

你本绷着脸,听他叨叨个没完,惯会信口开河胡说,却还是兀的“噗嗤”笑出声,又紧张的捂住嘴瞪大了眼睛,太失仪了。

景知年故意道:“笑了啊?”

你放下掩唇的袖子,盯着自己的鞋尖:“别把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说的这么轻飘飘的,再胡说,我真的不想理你了,这次黑风寨的事情,寻常人一生也难有一次这种危险的经历,往后只求全家人平安就好,别的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景知年笑道:“我还当你要说,你想求的就是和我赶紧和离。”

“我看这是你自己的心里话罢。”

景知年却没正面回答你的问题,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手臂从你肩颈滑过,却有分寸的没碰到半分:“我现在觉得,好像这样的生活也挺有意思的。”

景知年又故作漫不经心道:“往后的日子还长,小爷我还是要耽误少奶奶几年,多多担待。”

你移开目光:“彼此彼此。”

你又道:“这一路确实颠簸,你的伤如何了?”

“好极了,还能再挨一顿打。”

你立刻拉下脸抿着唇,握紧拳往他胸口上一捶!

景知年惊悚的原地一跳:“你干嘛!”

“知道疼就老实一点,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都不用等过几年,入了冬就有你好果子吃了。”

景知年抚着被打的地方,突然大笑起来:“哎呀,原来被女孩子打是这个感觉,软绵绵没什么力道,还挺好的,你要不要再打一下?”

“景知年!”

景知年举起双手见好就收道:“不说了!”

“萧大人回来述职,我们按照礼数,也得上门拜访一下——不许摆这副脸色。”

“知道知道。”

“还有,走时娘给我交代说,你大哥也在长安,此行要一起回来。”

“他应该也在哪间客栈住着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回去了,生意都谈了这么久,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我让明路去找人。”

你点点头,无奈道:“你收敛些,爹娘都让我看着你,你若又惹出什么麻烦——”

景知年举起三根手指:“定是不会的,放心,走啦。”

你提起的心仍没放下,目光投向长安的街道上,烟火气浓厚,古朴的建筑处处透着厚重的悠久历史,若有机会......也想再去看看从前待过的地方。

你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我们——”

“看!”

“景......知......年......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过来!!!走开啊啊啊!!!”

酒楼之中,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你与景知年四周被支起了一个天然屏障,没有人能穿过中间打破你们的僵局,精致的饭菜一道道被端了上来,小二起先报菜名介绍菜色还一脸兴奋,随着尴尬的气氛声音慢慢变低,到最后彻底噤声。

你握着筷子的手还在发抖,一想起刚才惊魂一幕,自己被吓得毫无血色,就恨不得......恨不得......

你心想:我就不该对他改观,我就不该这么掉以轻心,我就不该跟他来长安。

景知年规规矩矩坐着,如同六岁孩童在学堂上一般,一脸的沉痛与悲伤。

景知年鼓起勇气开口:“我错了。”

你低着头不吭声,心有余悸的闭上眼就想起可怕的场景,这等行径,但凡比六岁大一点都干不出来。

“真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景知年一脸悔不当初,顺势拿过筷子夹了两块肉放进自己的碗里:“我真的没恶意,我就是觉得你一直想太多,想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这么严重。”

景知年嘀咕道:“我哪知道女孩子这么大了还怕虫子啊。”

你疑惑道:“你还吓过别人?”

景知年一手支腮,敲着桌道:“小时候和爹进宫,吓过那个公主吧,你说我都这么干了,你都对我生气不想理我,她干嘛还要让陛下赐婚,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你快住口,祸从口出,你不怕被杀头,你家人还怕被你牵连呢。”

景知年摆摆手道:“哪有这么严重,我拒绝她也不是一两次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景知年突然正色道:“噢,我明白了。”

你四处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里,随口道:“你明白什么了?”

“成婚这么痛苦的事情,她定是想嫁过来折磨我,好报当初吓她之仇。”

景知年感叹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随后景知年又补充道:“当然,这里面不包括你。”

你无力的扶额,想道:兴许那位公主未能嫁给心上人,是一件幸事也说不定。

你心累不已,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自从进了景家,自己短短数日短寿不少:“这话你给我说也罢了,进了宫可不要胡说八道。”

“我又不是傻子。”

你心想:我看你就是!

景知年歪着头,也不怎么吃饭,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你,看的你浑身发毛。

正要开口,景知年却好像早有预料,截住了你要说的话:“我们给绿翘做媒吧!”

你手上一顿,被这不着前后的话说的一呆:“啊?”

“我看明路就不错,我都已经成亲了,不能让我身边人孤苦无依啊。”

“你以为自己是月老吗?乱点鸳鸯谱,不过绿翘好像是到了年龄,虽然是景家的丫鬟,却不能一直跟在我们身边没有自己的家。”

“明路挺不错的。”

你心想:帮你跑腿帮你作弊,你当然觉得不错。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我们不如试试撮合一下?”

“你我本就是被迫成婚,怎能也强求旁人,我找时间问问看绿翘有没有这个意思罢。”

你与景知年吃了饭,正起身要离开,门外匆匆忙忙刮风似的跑进来一个官兵打扮的人,往老板耳边凑去说了几句什么,那老板立时脸色大变。

“那公主她去——”两个人忙捂住嘴,低声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奇道:“他们说公主?公主怎么了?”

景知年毫无兴趣:“她怎么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自然有操心她的人,走罢。”

你却觉得隐隐不安,听方才的意思,那素未谋面的公主,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愿真的与你们无关才好。

你与景知年慢慢悠悠的散步回了客栈,果然绿翘心细如尘,将客房打扫的干干净净,阳光正好照进来,弥漫着淡淡花香,绿翘将最后一束花放入瓶中,见你二人来了,回眸一笑,很是甜美可爱,你想起方才景知年的提议,觉得也不无道理。

景知年趴在窗边往下望,喊道:“明路!谁让你跑去马厩的,今天别上客房来了,先找个地方沐浴去!”

绿翘见状,笑盈盈的与你对视一眼:“五少奶奶不知,从前少爷与明路就是这样,自打少奶奶嫁进来,已经收敛多了。”

景知年闻言转过身靠在窗边,不怀好意的笑道:“那你觉得明路怎么样?”

你也颇怀期待的朝绿翘看去,绿翘脸上却毫无羞意,只是淡淡的将唇角放下,拿过一旁的抹布:“与五少爷自小长大的情谊,自然是个品格很好的人,才值得被五少爷这般信任。”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又挑不出刺来,一丝暧昧的气氛都没有,似是看出景知年想问这个问题的本意来,你见绿翘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景知年也没继续追问,只是挑了挑眉:“哦......你说的不错,还暗着夸了一把我,值得多给点月钱。”

“五少爷又说笑了。”

景知年表面上云淡风轻,手却不断在窗沿上敲着。

你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出这样的心思,其实按照常理来说,府上丫鬟下人的婚配都是有主子做主,若景知年执意要如此,她并没有反抗的余地,更何况对于绿翘这种身在奴籍的女子,嫁给明路已经是极好的选择。

“行了,这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绿翘轻轻点头,绕过你打开房门,整个人突然猛地往后退了半步,如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惶恐的立刻低下头侧身立在一旁。

景知年直起身看过去:“大哥?”

你也是一惊,顺着看去。

门前站着一华服男子,正看向景知年带着浅浅笑意,想来就是与景知年同母而出的景家大少爷,景知春,虽带着笑意,却让人看着不禁有些惧怕,倒也不怪绿翘如此紧张,你见绿翘瘦削的肩膀还在发颤,更是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小五既然来了长安,怎么不来见大哥?”景知春说着,大步向景知年走去,在与绿翘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绿翘整个人身子一软——

你正下意识去扶人,景知春却抢先一步,一把揽过绿翘的腰身,将人稳稳扶住,绿翘眼中带着些许晦暗不明的东西,不自然的站好,你却敏锐的察觉,绿翘站直身子的一瞬间,好像男人的手在她手臂上轻轻捏了一下。

景知春毫无任何异状:“小心些。”

绿翘胡乱点点头,快步往外走去。

你心想:......是我想多了罢。

景知年笑道:“哪有啊,刚来而已,正准备让明路去通知一声,还是大哥神通广大。”

兄弟二人许久不见,来了个拥抱后,景知年便站在你身边,冲景知春示意一番:“你五弟媳。”

你微微一僵,还是礼貌道:“大哥好。”

“果然般配,天赐良缘,小五好好珍惜。”

谁见了你二人,无论真心假意都要说上一句般配,你想起初到金陵时的惧怕与担忧,都已经散了不少,也算是幸运了。

景知春又问了几句景知年与你在黑风寨的事情,啧啧称奇,他说起话来非常温和,你却总觉得他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简单。

“既然要进宫,就收收自己的脾气,现在有了妻子,便更要像个男人了。”

景知年扬眉道:“大哥一个人把大嫂丢在金陵那么久,又不是一个好表率,反倒说起我来了。”

“我们夫妻多年,又不是新婚燕尔,本就不必日日黏在一起。”

景知年不置可否:“反正过几日一起回去,我那小侄女可天天喊着想爹爹。”

“知道了,本来也是不放心,现在看五弟妹如此得体,定能把你管住,我总算是不用再操心了。”

景知年趾高气昂道:“那自然是,毕竟是小五爷的媳妇。”

“......你还是别说话了。”

景知春还约了人谈生意,也未多留,待他走后,景知年一屁股坐下靠在床边,整张脸垮了下来,嗤笑道:“千年狐狸成了精,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你蹙眉道:“你与大哥他?”

“你不必想那么多,只需知道,景家的家业大多是他一手操持,别去奢想,别去主动招惹,便能相安无事。”

你看着景知年的神色,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可他不是你的亲生哥哥吗?”

阳光落在景知年的脸庞上,他懒懒的扬起一个笑意,笑容被光晕打的有些发虚:“天家无父子,争夺皇位的从来都是自己的骨肉至亲,景家虽然只是皇商,可这偌大家业,是一块人人都望着的肉,你看着,别人只提防你,可你若要抢,他们就会杀了你,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觉得景家是什么龙潭虎穴,而是想让你明白现在的处境,不要对人太过放心。”

景知年......似乎真的不是表面上那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你坐了下来:“原来如此,你大哥此人,表面上确实是温文尔雅,任谁都不会提防。”

景知年似有深意:“是啊......谁都不会提防他。”

景知年望着你眨眨眼:“晚上要不要和我看场好戏?”

“好戏?”

景知年揉了揉脖子:“我给了她机会,她自己不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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