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生于世间，一生都在与天争，与命争，与各种争斗。争斗中生了七情六欲，也会因此患了病，病可医却需良药。药者，繁多，对症方能使用正确之药，药到，病除之。
华阴近年来出现了许多怪病，有的口舌溃烂不能言语，有的手脚溃烂不能再动，更有的脸颊腐烂毁了容貌。每一个病者的情况不甚相同，只是位置不同。县里的大夫也看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即便每日都去庙里烧香求神，也未有一丝的好转。
乔十的女儿便患了这种怪病，乔悦的右脸颊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有点痒，后来慢慢的开始溃烂，镇子上的张大夫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乔悦的脸慢慢腐烂。乔十想了各种办法，最后在镇子的巫师那里得到了一个可以阻止乔悦脸继续溃烂的方法。
“我们华阴以南，有山名太华。其山顶有一种神蛇，食其肉可治百病。”巫师一边捣鼓着手里的符咒，一边慢吞吞的向乔十透露道。
乔十在听到是吃蛇肉的时候，还是犹豫了：“巫师，蛇不是有毒嘛？”
“你懂什么，这叫以毒攻毒，再说你不是能尝试的办法都用了，你女儿的脸不还是继续在腐烂？”
一听到女儿的脸，乔十终于还是觉得神蛇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他只能抓住，没有别的选择。求神也求了，大夫也看了，但是一点起色都没有，看着自己疼爱的女儿受如此的苦难，乔十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给的。
“巫师大人，这种蛇要如何捕捉？”乔十终下定了决心，开始向巫师询问捕捉神蛇的办法。
巫师给了乔十一叠符纸，并如实告知了如何捕捉神蛇的办法：“你拿着这些符纸，到了地方之后。将符纸按照东南西北的位置贴好，然后将神蛇诱至符纸的中央，再然后用捕蛇网将其抓住放至装有雄黄的坛子即可。”
出了巫师家的门，阳光正好，晒的人心情舒畅。乔十将巫师给的符纸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然后向家的方向赶去。
街道上络绎不绝的叫卖声，熟人路过打着招呼。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坐在客舍里，讲着华阴最近发生的怪事，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客舍墙外的花簇开的鲜艳夺目，娇滴滴的花朵在阳光的照射下，尽情的绽放着。路边几个孩童在打闹着，捉着迷藏，玩着游戏。乔十的心情舒展了许多，见到熟人的时候，也会打打招呼。路过药铺的时候，进去买了需要的雄黄。
“买点泡雄黄酒。”乔十说的时候有些心虚，巫师告诉他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
药铺的伙计笑盈盈的拿出一包雄黄递给乔十，收了贝币，然后转身替其他病人抓药去了。乔十将雄黄小心翼翼的藏好，然后接着往家里赶去。
乔悦因为脸上溃烂的原因，一直不敢再出门。每天在家里痛的直哭，哭累了倒头就睡，被痛醒又接着哭。她才十六岁，才是一生刚开始的时候，却被这怪病折磨着。
乔十推开门，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女儿，心里难受的要紧。再将准备工作做好以后，乔十再也不想等待了，便同乔悦的母亲嘱咐了几句：“我此去太华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在家照顾好悦儿，我捉了神蛇就赶回来。”
“一定要小心点，如果捉不到就算了，命要紧。”乔十的妻子紧张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不停的叮嘱着。
“放心吧，我去了，你照顾好悦儿。”乔十放开妻子紧握自己的双手，用背篓背着洒了雄黄的罐子朝太华山赶了去。
乔十经常在华阴的周围走动打猎，对去太华的路自然也十分的熟悉。以前都只是在太华的山脚下活动，不曾往山顶而去。一方面是因为太华山陡峭，山顶不好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镇子里的老一辈总是提醒山顶有吃人的妖怪，所以都不敢往山顶而去。
如今为了自己的女儿，乔十觉得就算山顶真的有吃人的妖魔，他也必须要去的。哪怕丢了自己的命，他也要将神蛇带回去，治好女儿的脸。
犹记得女儿小时候，那张可爱天真的娃娃脸，胖嘟嘟的惹人怜爱。乔十十分的疼爱自己的女儿，每次出去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着给乔悦带回来。自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捧在手心的女儿如今却在遭受那非人的折磨，乔十的心理怎么能好过，他巴不得是自己得了这种怪病，而不是自己疼爱的女儿得。
前几天才下过大雨，山路变的泥泞不太好走。乔十走的不算太快，赶到太华山脚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照在远处的田里，将大地都染成了它的颜色。
乔十找了以前自己来山脚打猎过夜的一处木屋，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妻子给自己准备的馒头，生了火一口一口的啃着。
这一夜乔十的睡的不是很安稳，时而梦见女儿被病痛折磨的受不了跳了河，时而梦见自己家破人亡，时而又梦见一家都死于非命。
天色乍亮，乔十起了身整理好衣服，背着背篓继续向山顶而去。路很滑，走的不太顺利，但还是在晌午时分赶到了山顶。山顶常年被大树遮住阳光，树林里显的有些昏暗。乔十按照巫师所述，开始寻找神蛇，六足四翼，蛇身。
那是一条刚出生不久的神蛇，还有些小，但是对于乔十而言足够了。起初看到神蛇的时候乔十还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女儿的情况，乔十便鼓足了勇气按照巫师的方法开始捕蛇神蛇。一切都很顺乔十将神蛇捉了放进装有雄黄的坛子，然后快速的下了山。
回到家里，乔十又去请了巫师来。巫师看见乔十坛子里的神蛇，眼睛隐藏着奇异的光芒。开膛，去皮去骨，炖肉，一切都很顺利。然后乔悦的脸真的好了，就像以前一样，一张美丽的小脸，脸上依旧挂着娇俏的笑容。
有第一次，便会生出第二次。有人打听到了乔十治好女儿的办法，然后去请了巫师。巫师告知了方法，然后那些治病的人又找到乔十：“请你帮我们山上捉神蛇，多少贝币都可以。”
乔十再次去找了巫师，他记得巫师不是不让他说出去嘛，怎么自己说了出去？
“巫师大人，你不是让我不要说出去嘛？”乔十很疑惑，自己没有多嘴，结果巫师大人自己说了出来。
巫师看着乔十老实本分的样子，便慢慢的开始诱惑着他：“我让他们找你，自然是为了你好。你女儿病刚好，需要贝币的地方还有许多，你打一次猎能挣多少？但是你帮他们捉神蛇，我出符纸，一次的贝币我们五五分，不来的更快些？”
乔十听了巫师的话后，认真的思考了下，还是想着拒绝：“可是……”
“别可是了，拿着符纸赶紧去帮他们捉神蛇吧。你只负责捉就行，其他的你不用管，有我在。”
金钱的诱惑向来是巨大的，乔十最终迷失在了金钱的诱惑里，一次两次三次许多次……
乔十家的生活开始逐渐的好了起来，乔悦打扮的越来越漂亮，穿着漂亮的裙子，梳着一对双马尾，走在路上一蹦一跳的，招人喜爱。
“乔悦，乔悦我们去玩呀？”邻居家的男孩子追在乔悦的身后，欢快中带着焦急的声音，一路追随着乔悦的身姿。
“乔悦，乔悦我给你买好吃的。”男孩子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点点贝币，能买什么呢？
乔悦看着男孩子手里的贝币，笑的花枝招展：“你的那点贝币能买什么呀？”
男孩子有些窘迫，这是他好不容易从母亲那里求来的贝币。虽然不多，但是他还是想给乔悦买一些东西，可是乔悦的话让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你的贝币留着，今天我付，下次你在付好了。”乔悦看着男孩子微微泛红的脸，拉起男孩子的手，一边走一边开心的说道。
男孩子在听了乔悦的话后，抬起头看着乔悦一张粉扑扑的笑脸，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华阴自古民风淳朴，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些处心积虑。一旦有一个费尽心思想要搞破坏的人出现，那后果便是巨大的。
终于巫师需要的神蛇血够了，便悄悄的带着神蛇血离开了。有些人的怪病被巫师治好了，但是却越来越多的人得了这种怪病，当新患了怪病的人去找巫师的时候，才发现巫师不见了。
“怎么办，巫师不见了？”
“巫师是不是出去了？”
“巫师已经许久没有露过面了，不会是走了吧？”
“只要有神蛇，有没有巫师也没有关系的，还是赶紧去找乔十上山去抓神蛇要紧……”
“说的也是，我们先去找乔十吧。”
巫师消失后，乔十一直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但是又说不上来。又有不少镇民来寻乔十去捉神蛇，乔十都以身体不好，或者生病为由给拒绝了。只是拒绝一次两次的还好，拒绝次数多了以后镇民也不再找乔十，而是自己上了山去寻找神蛇。
有人去有人回，但是有人去却再也没有回得来。巫师在华阴消失之后，那些还没治好的病人，在吃了神蛇之后却依旧没有好，反而更加的严重了。最后终于，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个两个的接二连三的倒下，镇子的丧事越办越多。本来应该是雨水充沛的季节，也不见半滴雨下。华阴半年多没有下雨了，县长带领着华阴的镇民开始求雨，可是任凭他们怎么求雨，都没有的到上天的垂怜，雨一直未下。
镇子外的那条河流快要干涸了，镇长没有办法，只能往上游寻去，看能不能找到河流的源头。河好像没有源头一样，镇长带了人寻了许久都未找到河流的源头。眼看着水流越来越少，镇子上的人们开始难熬起来。
连续的干旱使镇民不得不往别处迁移，有的走了，有的却永远留在了华阴。乔悦也倒在了回家的路上，离家只有百步之远，却永远也回不去了。
乔十找到乔悦的时候，乔悦一身发黑，满身是血，身上还出现了蛇鳞。
“蛇鳞，神蛇的报应，报应啊……”乔十疯了一样抱着乔悦的尸体哭喊着，哭喊的声音太大以至于惊动了周围的邻居。
邻居们跑出来围在乔十的身边，看着乔悦的尸体谁也没有说话。男孩子紧紧的拽紧了自己的拳头，眼角挂着一滴滴晶莹的泪珠。
乔悦说过等她长大就给自己当新娘的，乔悦说下个月过生日的时候要给他惊喜的。乔悦说他们要一起去放风筝的，乔悦说……可是乔悦现在却躺在那里，再也不能动了。
“我的悦儿，都是你，都是你……报应来了，报应来了……”乔悦的娘亲终于回过了神，然后开始哭喊着，跪在乔悦的身边，拉着乔悦的已经冷掉的手，眼泪从眼睛大颗大颗的滑落。
人生最悲伤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乔十站在乔悦的坟前，手里拿着在地里寻了好久的花朵，嘴里在不停的念叨：“悦儿，你等着爹，爹去给你报了仇，就下去寻你。”
乔十觉得是神蛇的报应，埋了乔悦后再次上到太华山顶，却再也没有下来，他的妻子最后也如乔悦的死状。镇子的人看到乔十妻子的死状后开始害怕，害怕他们也会被神蛇报复，便去了镇子外的寺庙求神仙保佑。可是真的有用嘛，镇子开始出现接二连三如乔十一家的死状，一时间镇子流言四起。
“都是他们去捉神蛇才惹来这么多的灾祸，他们就应该去给神蛇赔罪。”
“让他们去给神蛇赔罪……”赔罪？要如何赔？
“去请修行的仙人吧，他们一定能救我们的。”
似乎修行的仙人成了他们唯一能抓住活命的机会，然后他们凑齐了足够的贝币，请了一个修行的仙人来帮他们解决目前的困境。修行的仙人拿了钱，上了山，然后就没了消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他们再也没有等到那个仙人回来。
旱灾越来越严重，水流干涸，草木枯死，牲畜也纷纷倒下。终于华阴变成了一处荒芜的镇子，再没有生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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