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异变
盛夏。
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有一辆轿车，黑色，车头耸立的三芒星标志高傲地炫耀着自己的价值。
车旁。
“哎，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少女叼着雪糕，坐在马路牙子上，出神地盯着对面的哼根达斯大堂。
此时正值中午下班时间，那里人头攒动，都是买吃买喝的有钱人。
“啥？”少年站在一侧，纹丝未动，同样盯着那里，心不在焉地问道。
“为什么我们会这么穷？”
这不是废话吗，在这个时代，完美机械化的流水线，早就全面取代了人工，共享式的经济体系，更是榨干了体力劳动的最后一丝生存空间。
没脑子，上哪赚钱？
少年鄙夷地瞄了一眼对方的胸脯。
唉，更是个赔钱货。
见少年不说话，少女扑闪着水灵的大眼睛，捋了捋到脖颈的短发，换了一个话题。
“你说，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会不会就是某人笔下的小说？”
“别扯淡了，热傻了吧？哪有作者那么坏，让我这么惨？”
“嘿嘿。”少女嗤笑，小声嘀咕，“还真不一定呢……”
她忽然发现了什么一般，转头看着少年手中的动作，眼神闪出一丝欣赏，“你就这么拧下来了？”
“废话，单身这么久了，消防栓我都能……”
话未说完，少年撒腿就跑。
少年名叫王叁壹，在他印象中，他睁眼就在孤儿院，到了适龄年龄，念完了九年义务教育，因不学无术，便流落成了街头良民。
这位孤儿院一起出来的妹妹，胸小、腿短，汉子般的性格。
相较他而言，除了对吃能动心思外，其他更是废物的有过之无不及。
不管什么小说，都不会安排俩废柴一起行动吧？
哪有爽点？不扑街才有鬼。
跑什么？
方才，被盯着的中年男人一脸怒气，刚推开哼根达斯的门，便与这王叁壹对上了眼。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再不跑，这顿揍怕是要挨上了。
至于为什么会挨揍，只能说狗咬人，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是什么理由。
王叁壹便是那条狗。
中年男人一路小跑过来，哭丧着脸，心疼地检查着自己的爱车，见并未有任何异样，便上车打火。
“叮，胎压不足，请检查车况。”
“槽！”
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冲天的怒气，引得少女咯咯直笑。
原来这王叁壹是贼？
偷气嘴的贼？
王叁壹足足跑出了两条街才停了下来，他翻翻口袋，将拆下来的两支气嘴扔进了垃圾桶，喘着粗气拨通了少女的电话。
“呼…呼…那车，没走吧？”
“嘻嘻，没有。”
“呼…那太好了。”
“这次，发生了什么？”少女仍是嬉笑着。
原来这王叁壹能提前预见危机。
看似神技。
但。
能预见的，也仅限于危机。
王叁壹扶了扶眼镜，平稳了一下气息，看着人来车往的十字路口，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
“是车祸，惨烈的…一…b…i…”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一辆白色越野车陡然蹭倒了信号灯，冲翻了人群，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直直向着他撞来。
“卧槽！”他蓦地睁开眼睛，三伏天，一身冷汗。
还是刚才的地方，还是那辆车，还是一手举着好几只甜筒的中年男人。
“哎”还是那少女的声音，“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听闻此言，王叁壹一阵战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哪有作者那么坏，让我这么惨？”
“哎？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少女一脸惊讶，惊讶到忘记了王叁壹的嘱咐，让她盯着那拿甜筒的男人。
“等会儿再说。”他虽感离谱，但刚才惨烈的一幕还在他眼前，如此真切。
他只能一边急切地加速着手中的动作，一边四处张望企图找到那辆白色越野车。
“不对，来不及了。”他想起了那个路口的方向，那辆越野车根本不会从这里经过。
但是为什么它会出现在那呢？明明没有的啊？
“我刚才分明跑到了那个路口，改变了那场车祸的时间线，怎么就又跑出一辆来呢？”
“我怎么又回到这里了呢？”
窥探时间太多了，产生了回溯吗？还是……产生了反噬？
王叁壹想不通，大脑如宕机一般转不动。
少女盯着王叁壹，一口吞下了雪糕，抹了抹融化在嘴角的奶油，随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麻烦的事情要发生了。
“嘀…嘀…警告，警告，系统异常。”此时机械的广播声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接着，过往行人车辆按了暂停键一般全部静止不动。
甚至街角姑娘不小心掉落的咖啡杯都悬停在空气中。
王叁壹瞳孔一缩，惊诧地循着声音抬起头，只看见方才蔚蓝的天空此时如大屏幕失灵一般，交替闪烁着红绿两色，说不出的诡异。
“真遗憾呢，还以为这次成功了呢。”少女看着王叁壹惊悚的眼神，柔声说道，“唉，假期又泡汤了。”
……
“还能用吗？
需要更换新载体吗？”
“额，目前来看是没问题，经费紧张，先废物再利用吧。”
“那最好，三十一号算是目前素质最好的一个了……”
……
夜晚时分，翻滚的浓云吞噬着人间烟火，烟火中，霓虹灯闪烁不定，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阴谋。
“哎，王叁壹。”穿着略显单薄的短发少女蹲在屋顶上，拨弄着吊带，看上去丝毫没有担心走光的必要。
在这片老破小中，少男少女都是打扮清凉，尤其是在这仲夏夜晚。
原因无他，省电费而已。
她正嬉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咋？”少年光着膀子，一身肌肉。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她抓起塑料袋里的肉包，吭哧就是一大口。
“什么问题？”名为王叁壹的少年疑惑地看着对方。
待她咽下这一口，喝了口矿泉水，“你这么穷，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老妹儿啊，你这都问了几遍了？”王叁壹不悦，心中似有一块大石般堵得慌。
“嘻嘻，长妹如母，你不知道吗？看你这点耐心。”见对方不悦，少女准备换个话题。
“呐，再问你个问题。”
“嗯？”他丝毫不期待自己这位妹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会不会是某人笔下的小说？”
王叁壹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这个问题，自己似乎思考过。
但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少女见他不说话，眼神古怪地盯着他，“宕机了？”
“啊？”他回过神来，不打算抬杠，“小说啊，兴许是吧。”
“想不想当主角？”
这个问题问得他有些心烦，自从出了孤儿院，他便瞬间结束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几年的摸爬滚打，他发现自己除了对电子机械颇有天赋以外，其他一无是处。
赚不到钱，讨不到老婆，可能一辈子都要住在那脚下只有采光好的老破小之中。
小说里会有这么拉胯的主角吗？
正思忖着，一阵持续的光亮透过云层，消散在大地的尽头，伴随着咕隆隆地响雷，夹杂着闷热的气流猛地灌向人间。
下雨了。
不对，这雨，怎么是热的？一股酸臭味儿？
天降洗脚水？
王叁壹抬头看着天空。
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见头顶上呼呼地飞过两架战斗型机器人。
一架崭新，一架老旧。
老旧那一架显然比较拉胯，折断的手臂不停地喷洒出透明的液体，散落在这老破小街区内。
“我的天。”他双手遮在头顶，搭成伞状，以使双眼能张开，感叹道：“要打仗了吗？”
这些玩意儿他只在电视中见过，真没想到此生有幸能亲眼看见，惊讶程度不亚于这玩意儿炸了他家。
在后者一阵狂轰滥炸下，老旧的机器人终于支撑不住，燃料耗尽，垂直地就要坠落。
位置，正是他家。
王叁壹很佩服自己，想什么，来什么，看热闹都能看到自己家被炸。
千钧一发之际，一言不发的少女拽着他的手腕，跳出了机器人坠落的波及范围。
老祖宗，你这么牛逼，咋不保住咱家啊。
知识所限，惊魂未定的王叁壹只来得及喊着“卧槽”，眼看着自己住了好多年的房子被夷为平地。
我TM硬盘还在屋里呢。
机器人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摔变了形，驾驶舱煽动着迟迟打不开，舱内，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彭彭踹着机舱盖。
见此情景，王叁壹鬼使神差地，踉跄着就要奔过去帮忙。
房子砸烂了。
总得有人负责，谁砸的，谁负责。
活着的人，才能负责。
少女抬了抬手，眉目微皱，终是没有开口喊住他。
因为她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王叁壹还未跑出五米，便被一声枪响吓得愣在当场。
这时，脚步声传来，街区内开始不停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是红外线瞄准器。
看数量，大概有百余人之多，“唉，好不容易稳定住的程序，这恐怕……。”
少女叹了口气，吐掉了嘴里未嚼完的包子，扔下了手中的塑料袋，隐进了黑暗中。
“这么热的天，还是得哼根达斯最解暑，唉，得跟上面申请一下了，下一实验体，给个富二代的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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