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

西方学者隆布罗索( Lombroso也有翻译为“龙勃罗梭”)曾经提出过一个“天生犯罪人”理论,据说某种长相的人一看就是犯罪分子。

虞晶晶问我为何一下子就判断出那拨人不是正经的警察,竟然敢与他们正面硬刚,我告诉她:“长的不像。”

虞晶晶鄙夷的道:“你长的还不像英雄呢。”

虽然遭受了呛白,但我心里却非常舒服。她的意思是我长的虽然不像英雄,但实际上就是个英雄,这马屁拍的,简直是润物细无声。

我告诉她西方的“天生犯罪人”理论,该理论的中国化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贼眉鼠眼,那拨人进屋后明显很慌张,最后的两个还不停的向走廊尽头张望,似乎很怕此时有人进来。而且这些人进屋后的重点并不是问我们是哪里人,多大了,相互是否认识,而是武断的认为我们在乱搞男女关系,上来就扬言要拘留,显然与公安机关的办案程序不符。

“你还挺有经验的。”她白了我一眼,好像在说:“你是不是有过这种被处罚的经历?”

“我是学法律的,当然听老师讲过啊!”我连忙解释,但似乎越描越黑,因为她根本也没说过我是哪方面挺有经验,只好闭口不再谈这件事。

老话说的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支付五百元律师费以后,系主任果然积极许多,他写了一篇文章,极尽讴歌“无过当防卫”制度,通篇没有提到我的案件一个字,但好像通篇都在分析我的案件。文章发表在一部国家级的法律刊物上,很快引起讨论,附和者云云,反对者了了。

眼见我这边胜利在望,不料此时父亲那边又出了事。

他曾向王丽说过的“花过不少钱”确有其事。专案组询问他的时候,他老老实实的交待了行贿的意图。

当年事情发生后,他很快接到煤城市公安局电话,星夜赶到煤城,并联系了自己的一个转业在此地的战友。战友是煤城某矿的保卫科长,平时与政法机关多有接触。他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知战友,并通过战友打探了一些消息。为了确保我的正当防卫定性得以顺利通过,他拿出三千元钱交给战友,让其帮忙打点。

父亲次日下午接到通知,到煤城市公安局门口接我。他以为是所托的关系起了作用,向战友道谢后便打道回府了。

办案人员在了解到他当年为了捞我,曾花费三千块钱的消息后,也同样告知他不许与任何人联系,所以他尽管一直很着急,但也没敢到江城来联系我。因为担心案件定性会有改变,连续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他终于住进了医院。

直到接到姐姐的电报,我才知道父亲住院的消息。

可是我连盘缠都凑不齐了。临近月底,室友们也都没钱,所有的钱都换成饭票,用来保证基本生存了。甚至大家打“跑的快”扑克都从一毛钱一张变成了五分钱一张,甚至有人开始打白条。只有王岩借给我五十块钱,并收购了我手头所有的饭票。

我来到虞晶晶楼下,向她道个别。

不料晶晶听后,强烈要求与我一起回汝阴。她回去和室友们商量了一下,凑出三百块钱来——月底,她们也很紧张。

这次没有赶在春运或者学生放假,火车并不拥挤。我们顺利的回到了汝阴,只是路过煤城的时候,又窜上来几条大汉,强行乞讨。

我掏出几枚一毛的镍币,虞晶晶拦住我,直接给他们每人一元。

“我们那里要饭的都给一毛。”我讪讪的道。

“没看出来吗?这是帮土匪。”大概是觉得这种说法有辱我的英雄形象,她又补充道,“我不想你再惹事。”

这次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迎接,但也准备了我爱吃的晚餐。妈妈没想到我又带了个女孩回家,只准备了一个人的主食。好在晶晶吃的不多,妈妈又烤了几片馒头,对付着过去了。

晚上,妈妈又问我怎么住?我说和上次一样,让她睡妹妹的房间,妈妈说妹妹明天也要回来,我说明天回来让她俩住一起呗。

次日一早,刚刚吃完早饭,妈妈把我叫到一边,问我人怎么不一样了?昨晚天黑,也没看清楚。

我告诉她那个女孩去了日本,现在这个才是正宫。

妈妈气呼呼的骂我造孽——你当你是皇帝呢,还正宫。又问我虞晶晶的家境,我告诉她比咱家强,人家老爹是大国企领导,虽然也是副职,但企业规模比我爸那家地方小国企大多了。我妈这才自言自语的道:“那她咋会看上你。”

我很不喜欢妈妈这种势利的态度,上次看人家王丽户籍在村里,于是百般挑剔。这次听说虞晶晶是大企业领导的孩子,又疑心她咋会看上我。爱情一定要门当户对吗?

在医院里守候了一夜的姐姐看到我回来,如释重负。告诉我爸爸的病其实并不重,只是心理压力过大,没休息好而已。她这次回来是有事情要处理,恰好赶上父亲病倒,一时不知所措,便给大家都打了电话。现在父亲的病有所好转,想通知大家不用担心,但都已经在路上,联系不上了。

爸爸看到虞晶晶之后也愣了。他看看我,示意我介绍一下。

“叔叔好,我叫虞晶晶。”虞晶晶连忙自我介绍,“是毕夏的一个学校的同学,中文系的。”

“噢……请坐……请坐。”爸爸缓过神来,看得出他心情大悦。

“是女朋友吧?”爸爸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都在笑。

我点点头,介绍了一下虞晶晶的家庭情况。

爸爸和虞晶晶聊了一会儿,姐姐走过来,说既然我们来了,她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我说行,这里交给我了。姐姐不放心,把陪护的注意事项一再交待给我们。

护士给爸爸扎上吊水后,虞晶晶把一个生理盐水瓶灌满热水,在外面包上毛巾,再把吊水的输液带在水瓶外绕了一圈。

“你这是在干嘛?”我问。

“加热啊!”虞晶晶回答,“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吊水,冬天的时候盐水流进身体里很冷,妈妈就这样加热,会舒服一些。”

我从小生病不多,即便输液,也没用过加热,而且以前也似乎没照顾过别人,这方面还真没什么经验。

“你们北方冷,现在这个天气,加热一下会好些。”虞晶晶看了看爸爸,“伯伯你感觉好一些吗?”

“好多了。”爸爸简直要笑出一朵花来。

后来我们又聊了一些案情。根据我所学的知识,觉得他的这个“行贿罪”应该不构成。根据《刑法》的规定:行贿罪是指为谋取不正当利益,给予国家工作人员以财物的行为。如果我的行为是确确实实的正当防卫,则爸爸的行为并非为了谋取不正当利益,当然构不成行贿。

“你觉得自己的确是正当防卫吗?”爸爸问道。

“是。”我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接着又把系主任的观点讲了一遍。

“但愿吧!”爸爸叹了一口气,陷入沉思。

傍晚,大姐来医院换班,毕秋毕冬也都来到了医院,他们从遥远的南方赶回来,乘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硬座。下车尹始,尽管相当疲惫,但还是先来了医院。大姐让我和晶晶与他俩一起回去吃饭,明天早上再过来换班。

毕秋和虞晶晶一见如故,亲热的不要不要的。

虽然缺了老爸,但我们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仍然满满堂堂,几乎把老爸从公家那里弄来的一台大理石餐桌塞满了。

妈妈炖了一只老母鸡,除去姐姐给爸爸带去医院的,其余的全端上了桌子。虽然爸爸生了病,但全家难得团圆一回,也是令妈妈十分高兴的。

毕秋今年二十一岁,毕冬也十九了,他们都参加了工作,尽管只是在资本家的工厂里从事着一些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但收入反而比在家乡翻了一倍以上。

妈妈开始操心我们的爱情和婚姻了。姐姐已经出嫁,正在孕育小宝宝。妈妈也没敢在虞晶晶面前提去年王丽来家的事情,反正有一个就行。妹妹以前在厂里(爸爸所在的工厂,我们在那里长大,视其为故乡)和一名工人谈过恋爱,现在情况不明。弟弟前年就是因为早恋被劝退的,至今还没汇报新的恋情,所以被作为重点关注对象。

“一一今年好像考取大学了吧?”我向毕冬问道。

“一一”就是那个和毕冬接吻被校长抓包的女孩,是毕冬的同班同学,也是我们老家农村的对门邻居。毕冬为了保她的清白而承认是自己耍流氓,因而被校方劝退。

“我不知道。”毕冬摊开双手,“后来一直没联系过。”

毕秋说一一给她写过信,解释自己家庭条件不好,如果因为早恋被劝退的话,可能就再也无缘校园了。她以为我们父母能找找关系,让毕冬不至于受到处分,所以才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毕冬。没想到毕冬根本没和家里讲,直接摔破储钱罐,下广东了。

“你把存钱罐摔了?”我一愣,“我说怎么找不着了。那是咱俩的钱。”

“里面一共一百二十八块七毛九,”毕冬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皮夹子,“我现在就给你另一半。”

“算了,算了!”我自知失言,“我随口这么一说。”

“回头我送嫂子一件羽绒服算了。”毕冬也有些尴尬,“肯定会比这个数要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毕冬的一句“嫂子”一下子让虞晶晶羞红了脸,她把脸埋在碗里不停的扒饭,直到两个腮帮子鼓得如同动画片里的花栗鼠。

“大哥啊,你咋那么会胡扯呢?”毕秋面露不满的神情,“我正说着一一的事儿呢,你三下五除二给你媳妇挣了一件羽绒服。能不能先关心一下弟弟?毕竟你这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虞晶晶一嘴的饭全喷了出来,好在她喷之前转了一下脑袋,幸而没喷在饭桌上。当晚,虞晶晶在我耳边重复了若干次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深感有趣。

毕秋和毕冬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鞍马劳顿,很快进入了梦乡。

我和虞晶晶坐在客厅里看一些神神怪怪的电视。妈妈悄悄的走进卧室,把门从里面锁上,彻底断了虞晶晶的退路。

“睡觉吧?”我看电视里露出了“再见”的字样。

“我睡哪儿?”虞晶晶把问题的关键挑明了,现在剩下的两个人,只有一张床。

“你睡我床吧!”我看看早已没了声响的毕秋房间,无奈的道。

“那……你可不许欺负我。”看来虞晶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我不敢保证,”我露出色色的表情,“你那么漂亮。”

“你……”虞晶晶被我逗得居然无言以对,连忙跑进房间里。

可是,她等了很长时间,却没有等到我。待她半夜里出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次日,虞晶晶虎着脸,一大早就要回学校。我拗不过她,只好到医院向老爸道别。

回程的火车上,虞晶晶一直不愿意与我说话。我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逗出一点笑意。

“知道我为什么不进房间里么?”我腆着脸,奴颜婢膝的问。

“为什么?”虞晶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我妈这个人,和很多农村妇女一样,虽然文化不高,但特会算计。”我当着她的面数落起自己的母亲来,“不知道咱俩有没有事,她会千方百计的讨好你,生怕未来的儿媳妇跑了。但是,一旦确定咱俩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就会斤斤计较,到时候,单是彩礼这一块,她就能抠出一大截来,将来留给他小儿子娶媳妇。”

“什么……彩礼?”不知道虞晶晶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什么是彩礼?”

晕死,早知道这姑娘如此单纯,我就不装了。

火车再到煤城的时候,播放了一首刘德华的《一起走过的日子》,令我的笑容凝固了下来:

如何面对 曾一起走过的日子

现在剩下我独行 如何让心声一一讲你知

从来无人明白我 唯一你给我好日子

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

多少风波都愿闯 只因彼此不死的目光

有你有我有情有天有海有地

不可猜测总有天意 才珍惜相处的日子

道别话亦未多讲 只抛低这个伤心的汉子

……

我和晶晶,将来也会有分开的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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