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橘子每天沉迷游戏，但他的成绩却一如既往地优秀。
他的作业总能按时完成，考试时总能拿到高分，甚至始终保持在班级前三名的位置。
但我却知道，他已经对学习提不起兴趣。
他之所以还愿意留在学校学习，只是不想让妈妈失望，他答应过他的妈妈，自己要好好读书。
后来，橘子以班级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市里最好的初中，第二名是陈亦轩，我挤破脑袋只考了第四名，踩着分数线和他们上了同一所中学。
橘子依旧每天晚上都去打游戏，但是中学的学业压力更大了，他只能勉强维持在班级前五名，作业也不能总是按时完成。
再后来，他甚至开始找借口，翘掉一整个晚自习。
有一次，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问他：“李思明，老师发现你最近有点心不在焉，是不是生活中遇到了什么困难？”
橘子低着头，声音平静得几乎听不出情绪：“没有，老师。”
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如果生活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欢迎你随时和老师求助。”
橘子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
正在办公室帮助语文老师整理卷子的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感觉自己在望着一台锈迹斑斑的老爷车，头也不回地驶进黑夜。
橘子开始越来越频繁地逃学。
他会在下午最后一节课请假，谎称自己身体不适，然后偷偷溜去网吧。
那是初三的某一天深夜，我刚刚写完作业，正准备用手机玩一盘“贪吃蛇”，突然收到了橘子的一条短信。
“岩哥，我在星宇网吧，下大雨了，你能来接我吗？”
我没有犹豫，披上外套，拿了把雨伞就匆匆出了门。
我还记得当我赶到星宇网吧的时候，橘子正蹲在网吧门口的檐下避雨。
我隔了老远就喊他的名字，但声音消融在溶溶的夜色与沥沥的雨声中。
我走到他面前，橘子心有所感，抬眼望向我。
网吧招牌刺眼的霓虹灯映在他的瞳孔里，我却看不到光亮，只看到寸草不生的荒芜。
他缓缓地站起身，突然一把抱住了我。
“岩哥，我妈妈……再婚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声线里沁着夜雨的丝丝寒凉，“她是……别人的妈妈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喃喃道：“怎么会呢，就算她再婚了，她也还是你的妈妈。”
我和橘子撑着一把伞，将他送回了家。
“去哪儿了？”父亲的声音冷冰冰的，透露出一丝疲惫，“下次再这么晚，就别回来了。”
橘子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似的，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雨伞交到我手里，告诉我路上注意安全。
我想，我当时应该说些什么的。
可我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天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橘子不再去网吧了，每天一放学，便急不可耐地往家赶。
他告诉我说，他爸爸每天工作很辛苦，他要早点回家把晚饭做好。
橘子对于学习，也变得更加上心了，原本就聪明的他，再加上努力，成绩如同一根钉子，牢牢地钉在了年级第一的位置上。
橘子也重新变得开朗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我似乎再次看到了那个父母离婚之前的橘子。
中考结束，橘子轻松考进了市重点中学，我也在他的辅导帮助下，成功考了进去。
当时的我，真的以为，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们会一起度过高中三年，各自考上心仪的大学。
然而命运却再次和橘子开了一个玩笑。
高一那年的暑假，橘子的父亲也再婚了。
如今的我，似乎已经可以理解橘子当年的改变与挣扎。
如果说父母的离异，对他而言始终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那母亲的再婚，则是在这一道伤疤上又撒上了一层盐。
他害怕再失去，所以他顾不得这道伤疤的疼，迫切地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修补这个已经风雨飘摇的家。
他不能再失去自己的父亲。
可惜事与愿违，他的父亲，到底还是再婚了。
这件事，无疑就是一把最锋利的匕首，彻底割裂了他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期待。
那天，我和橘子补课结束后一起回到家，隔了老远就看到他家的院子里，停着一辆陌生的车。
橘子似乎心有所感，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院子，一把推开了门。
橘子的背影僵立在门口，我快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橘子的父亲正和一个陌生女人坐在沙发上，旁边还站着一个年纪我们小很多的男孩。
橘子父亲的脸上难得带着笑容，他望向站在门外的橘子，淡然道：“思明，这位是小陈阿姨，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看向橘子，他的表情出奇的平静，如同无风时候的海面。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开始低头换鞋。
我注意到那个小陈阿姨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与疏离，从橘子的身上扫过。
那个男孩也好奇地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戒备。
在暑假剩余的日子里，鬼使神差一般的，我总是生出一种去找橘子的冲动，对于我的到来，橘子似乎很开心，但我却总能在他的笑容里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哀伤。
我发现，这位小陈阿姨每次同橘子讲话时，言语间总是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温柔。
她的嘴角总是挂着笑，但是眸子里却看不到一丁点的笑意。
“思明，你的房间有点乱，我今天帮你收拾了一下。”她语气低柔。
“多大人了，连自己的房间都不会收拾！”橘子父亲不满地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发现橘子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我想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橘子这个新弟弟叫陈晓华，是一个很闹腾的孩子，尤其是在我们准备学习或者写作业的时候。
他会穿着一双硬底的拖鞋，在家里奔来跑去，上蹿下跳，还会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
每每这个时候，小陈阿姨就会不痛不痒地骂他几句：“别闹了小华，没看到哥哥和他同学正在学习吗？”
橘子的爸爸总是笑着打圆场说：“小男孩嘛，活泼点好！”
橘子合上书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很快，暑假结束了。
新学期的第一天，橘子并没有来上课。
我以为他生病了，于是放学后去了他家。
橘子的父亲并不在家，开门的是那位小陈阿姨。
她在第一时间便猜到了我的来意，轻叹一声道：“思明昨天晚上和他爸爸吵了一架，一大早就拉着行李出门了。”
“这孩子，真是不听话……”
她轻描淡写地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橘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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