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突变,流寇来了

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一个黑点从小变大,原来是一只觅食的苍鹰,只见它盘旋了几圈,突然一个俯冲,以闪电的速度抓住了一个只黑色的大老鼠,然后振翅一彪,直直地冲向远方满是红霞的天际,一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男孩坐在田基边目送着仓鹰消失在云霞中,面上露出了一丝和他年龄不太相符的笑容,他下意识地看看天色,赶紧又蹲下去给红薯地拔草,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开始黑了,太阳一半已经隐没在远山中。暮色分割的大地尽显苍茫和潇索。这时,远远有个人影往这边跑过来,边跑边喊“阿阳哥,你阿妈叫你回家吃饭,别老是做那么晚啰,阿妈说这几年夜里又有狼”

“好,我们这就回去,你不用过来啦,这里都是泥”

“我才不怕呢,阿阳哥会背我”

“女孩子老是让别人背多不好,三叔和三婶,还有大妈他们还在那边田里干活没回家呢,等下被看到又要说你。”

这时阿阳已经走到小女孩年前,用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女孩顺势就跳上了阿阳背上。

“阿阳哥,你会一直背着我吗?”

“会,直到我走不动了”

“阿阳哥,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唔...因为我没有妹妹呀!哎呀,小倪,你怎么捏我耳朵?”

“哼,谁要做你妹妹?”

...刚到村口,就看到两个妇女在压低声音说话,阿阳知道这两个妇女是村口的福婶和村里的神婆桂妈。

见到他们经过,福婶撵了一下嘴

“小倪,你老是在阿阳背上骑来骑去,当心以后没人敢要你”

“福婶,你不用担心,反正又不用你家小柱子要”

“你这小丫头嘴越来越利了,明天就过去和你阿爹说亲。”

阿阳和小倪飞似的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桂妈对福婶说“昨晚梦见俺那死鬼老公,他说这个月底开始有暴雨,黄河会缺堤,会死很多人呢”

福婶笑了笑,“你家死鬼老公老托梦,是不是担心你在上面偷人?”

“呸!俺都七老八十了,还有人要?”桂妈故意向福婶推了一下,但眼神一下子有了光。

“哪会没有?村口那个光棍王十一,去年不是找我说过吗?只要你家玉兰一嫁,他就娶你过门,况且他无儿无女,白多了一个女儿,多好!”

“呸!”桂妈白了福婶一眼,嘴都喵起来。

“他肯定想啦,俺家房子是砖房,他那泥房随时会倒,嫁给他?还不如招他上门呢!俺家死鬼还托梦和我说,要嫁就嫁上面的。”

“啥意思?”福婶一时不明白。

“就是不可以比俺还穷呢”

“哦,这个也在情理,也用不着你家老公托梦吧,他今天一个梦,明天一个信,哪个还敢娶你?不过也别说,这天气真是有点反常,要是往年这时节早就阴雨连绵,看看,现在滴雨不见,地里庄稼都焉黄了...”

正说着,一个小女孩向着这边跑过来。

“俺娘,俺爹叫你去村口买油,家里不够”

“好呢!”福婶应了一声,对桂妈说“我要赶着回家给我死鬼做饭,有空再聊”说着就走了。

桂妈望着福婶的背影,一会儿也扭着肥腰走了,刚到家,就看见对面阿阳在院子里劈柴,阿阳的娘亲荷婶托着一大锅热水出来。

“啊呀,我说阿荷,这么早就开始做豆腐了?”

荷婶一看是桂妈,笑了笑,然后说“还没呢,先让黄豆泡一泡,下半夜才好磨。”

这时桂妈已经走进院子,靠近荷婶,轻声问“阿荷,我上次叫你帮我问下你相公,他在县里管文书,好歹知道外面一些情况,听说流寇已经打到了商丘...”

“虚!你听谁说的?”荷婶紧张地问。

“前些日子,我到邻村开神,无意中听到他们家男人聊天时说的,还说这一带已经不安全了,说什么破商丘后流寇还要打开封!好几十万人呢!”

“天呀!”荷婶面色也沉了下去。她想起上月底相公回来和他说的那番话“如今流贼正攻打洛阳,目前看来洛阳必不保,如果流贼破洛阳后下襄阳就万事大吉,就怕要来攻开封,如果这样,开封附近十几个县都会被流贼扫荡,你和阳儿必要时回娘家。”

“没想到流寇真的来的!”荷婶喃喃地说。

“什么?”桂妈下意识地问。

“没有,没有什么”荷婶不再说话,默默地从篮子里挑一些黄豆出来。

过一会,桂妈见荷婶一直不说话,没趣地回家了。

桂妈走后,荷婶轻声地对阿阳说“去,把你二叔叫过来。”

当阿阳和二叔进来,看见荷婶把家里仅剩的三两碎银和两件首饰放进一个自做的小布袋里。

“他二叔,我想麻烦你一下,明天去一趟他爹那,顺便打听下消息,如果他爹在县里不安全,叫他辞职回来算啦,俸禄又不多,整天叫人担惊受怕!”

阿阳二叔姓王,名华泰。他撩了下头,问“嫂子,我哥上月底临走的时候嘱托我,有什么风声就赶紧带你们前往你娘家,那里偏僻,怎么,才不到半个月,外面风头又紧了?”

“是呀!刚才桂妈说邻村的人都说开了,流寇说不定真的会打过来,到时候再走就迟了!”

“好吧!我这明天一早就去一趟!”说完扭头就想走。“慢着,这个你拿上。”说完,从炕边抓上几根熟玉米。边说边拿个布袋包好递给华泰。

“这个你明天带着吃”

这时,阿阳对华泰说“二叔,我想跟你一起去。”

华泰拍了拍阿阳肩膀,“就怕你阿妈不让呢”

“好吧!阿阳可以和你一起去,但是你给我看紧他!”

“好呢!我不小了,16岁了!阿妈!”阿阳高兴得跳了起来。

荷婶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现在是大人的,过了年就要举行成人礼,但是我的儿,你跟二叔到外面要事事注意,别惹事,知道吗,现在外头没以前太平了!”

“放心吧!嫂子,有我在呢!”华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荷婶笑了笑,面色又严肃起来,“你也是个大孩子,比阿阳大不了多少,总之要处处谨慎,早去早回!”

华泰走后,荷婶赶紧煮了点玉米粥和阿阳分着吃了,听着远处野狗汪汪地一直叫,在这个寂静的黑夜显得更加阴森和恐怖。

荷婶这晚一直睡不着,想到明天他们两去县城,会不会碰到流寇,现在道上山贼多如牛毛。但是不叫相公回来,自己如何能带着儿子去逃难呢?

就这样在烦躁和疲惫中昏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五更时分,荷婶就起来帮他们准备干粮。又往包袱中塞了一两碎银。

荷婶两着两个包袱,分别帮他们跨上,说“你们都还是孩子,叫你们出去我真的不放心,但有什么办法?一定要叫你爹回来,我们全家要走再一起走!”

“嫂子,放心吧,哥会和我们回来的”

“娘,你不要担心呢,爹爹会听你话的。”

阿阳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像树上的鸟儿,华泰也只比阿阳大几岁,两人背着个包袱肩并肩地走着,不时用肩膀互碰一下。

荷婶望着他们的背影,心头却十分沉重。心里不断对自己说“他们三个都会很快回来的!”

从村里到封县城步行要走两天,他们沿着官道走,一路上所见到的比他们想象完全是两回事,到处是破旧不堪的泥房,在里面不时传出妇女和婴儿的哭声。转过一个山坳,有间破败的木屋前,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坐在一口井旁边,头不时探进井口,十分的危险。阿阳赶忙上前一把抓住小女孩的后领,小女孩因为太小,还不知道怕人,只是用手指向井里。这时,屋子里出来一个老妇人。

全身衣服已没有一块完整,她一把抱起小孩就往里面走,不时用警惕的眼光看着阿阳他们,华泰走了过去,“阿婶,我们是临县的,经过这里,这一带为啥到处是这样?是流寇过来过吗?”

老妇人站着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听口音也确定是本地人。用手擦了下眼泪“:哪里是什么流寇?是官兵来了!那些当兵的到处抓人去充军!如果反抗就更惨,会被直接杀掉砍头冒充流寇去领钱,我儿子就是被他们抓走的,本来媳妇跑了,留下个一岁多的女娃,现在倒好,只剩下我们两个老头照顾她,要吃没吃的,行动又不方便,就等死了!”说着,用手挡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阿阳眼睛红了,从背包里拿出两个荷婶的做好的煎饼,拿到老妇人面前,“大婶,你别伤心,你儿子会回来的。”

老妇人让小女孩接住,又忍不住抽搐起来“难啊!现在兵荒马乱,最不值钱就是人命,每天战死,饿死的那么多。”

阿阳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华泰突然问“大婶,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我们要去封县找人,可以到那边的军营帮你打听一下。”

老妇人眼光一亮,赶紧说“我儿姓赢,名秋雨。”

“哦?这个姓和名字都好听,容易记!”

“那就拜托两位了!”一面哭一面抱着小女孩进屋,小女孩已经把煎饼放在小嘴里大口吃了起来。

他们继续赶路,到了一个集市,已经傍晚时分,一打听,这里叫开集波,离封县还有60多里,华泰想着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赶路,明晚这个时候就可以到封县。

这个集市只有一个客栈,一进店,只感到一种沉闷的气氛,店里人不多,每个人只低头吃着自己的饭,很少有人在交谈。交了50文钱就跟着店小二来到客房。

店小二简单地交代了几句,突然往外面望了一眼,低声对他们说:“你们外地来不知道情况,晚上千万别出门”。华泰不解地问:“为啥?”

店小二又向窗外望了一眼:“总之别出去,特别是你们年轻小伙子”,说完,不等他们回话,匆匆退出了房间。

不多久,小二捧着两碗馒头进来,不好意思地说:“两位小哥,现在兵荒马乱,实在没什么好招待,吃完饭,早点睡觉吧”。华泰向小二道谢,然后不解地问:“晚上外面会有什么危险?附近应该没流寇吧?听说这附近就有驻守的官军”。

小二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不过又很快消失:“流寇倒是没有,现在都在洛阳附近围着福王呢!总之,你们没事别出去就对了。”

说着,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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