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果毅将军哈哈一笑，对着赵荣威说“如今世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你们这些龟儿子天天到外面抓人，捉到的男人要不充军，要不杀良冒功，女人直接强奸致死，远的不说，就外面那几十个人，哪一个是有罪之人？”说着，眼里好像冒出了火花！
赵荣威好歹是个参将，这时也颇为镇静，“哼”了一声，“本将奉总兵贺大人之命，到这里捉拿流……贵军奸细，带回去好好查问，如果真的没罪，但是自会放归，不会冤枉好人！”
吴九真冷冷一笑“是吗？那前两天被你们捉到的几十个人去哪里了？他们全被你们割下头来向崇祯皇帝领赏了吧？”
赵荣威还是强作镇定：“本将押回军营仔细查问，已经放了。”
这时吴九真旁边一个士兵再也忍不住了，指着赵荣威旁边的强子：“就是他！带人把几十个老百姓赶到前面的树林里，一个个杀死，然后全部割了头颅，有一个老伯还恳求他放过身边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被他一脚踢倒，孩子都不放过！禽兽啊！当时我身边只有几个人，无力去救这些百姓，我恨自己势单力薄！”说着牙咬得格格响，几滴血从嘴里滴了出来。
吴九真一拍桌子，泪水也从眼里涌出，嘴里喃喃地道“这帮天杀的的！幸好我们闯王在，迟早收拾干净这些禽兽！赵参将，你和你的手下还有什么话说？如果没有的话就请上路吧！”说完，拍了拍手，外面进来了十多个拿着鸟铳的士兵，黑黝黝的枪口对着他们五个人。
刚才那个跳出来指证强子的士兵冷冷地道：“冤有头，债有主，让你们死的明白，我们主将是果毅将军吴九真，我是威武将军崔世工。”
华泰和阿阳在暗室里看到这一幕，手心冷汗都冒出来了，他们既恨官军的冷血残暴，又不相信这队人真的是流贼，在他们心中流贼残酷冷血，杀人如麻的。
“慢着！我不该死！这些都是赵荣威逼我做的！”这时强子指着赵荣威：“哪天是他让我带人处决那些百姓的，我本不想这么干！”
吴九真把手微微抬了一下，士兵就把枪口放了下来。
吴九真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个，像猎狗看着到手的猎物一样：“好！我给你们机会，看你能不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崔世工一惊，刚要开口阻止，吴九真手一摆，示意他别出声。
强子赶忙说道：“那天赵荣威让我解决那几十个百姓，说留着他们浪费粮食，我说不如押回封县军营再说，他就不耐烦地让我休要啰嗦！”
“嗯！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在这一带还有其他人马吗？”吴九真问。
“有！他们昨天黄昏的时候刚到，驻扎地离这里只有五里左右！”
“哦？那个总兵的人马？”
强子眼睛一转，“是山东总兵刘泽清的人马，大概有一千多人。”说着就用眼睛喵了一下吴九真。
吴九真哈哈大笑！指着强子说：“你说谎！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死到临头还想吓唬我们！还有，如果你真有一点人性，为什么非要把孩子也杀掉？”
强子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他深知方圆几十里，除了封县军营驻扎着几千陕西兵，其他地方都是一些保安性质的民兵，毫无战斗力可言。
这时，赵荣威也知道今日必死，一巴掌拍在强子脸上，大声骂道“强子，你他妈的算是条汉子？今日之事，有死而已，老子从军这十多年，该享受的也够了！来吧！”
吴九真大喝一声“开火！”
几声枪声过后，五个人倒了下去，身体上的血洞冒出了一股清烟。
华泰和阿阳在里面也被吓了一跳，不禁叫了出来。这次被义军听到了！
“谁！”吴九真大喝一声！阿阳和华泰害怕极了，最后是老人推门走了出去。颤抖地说：
“军爷，我原本是这里的伙计，老板回老家了，我一个老头无家可归，就留下来帮着看店，刚才我什么也没看到，请不要杀我！”
他一边说着，手一边在身后摆了摆，意思是让他们不要出来。
吴九真上下打量着老人，脸色和蔼起来：“老人家，我们就义军，不是官军，你不用怕。”
说着，从旁边士兵身上拿了一袋米出来：“我看你应该很久没吃饭了吧？东西不多，我们也没多带，你不要介意。”
老人被义军这个举动惊住了，好一会儿，他才颤抖地说：“官爷，你……这米真的给我？我真是第一次看到有官爷把吃的给老百姓，以前那些官军路过都是抢呀，不给就打，今天真是头一次呀！”说着，泪水从两双深陷的眼里流了出来。
吴九真不忍看老人的眼睛，准备离开屋内。而崔世工却一直打量着老人出来的地方，他平时多是为大部队做侦查，人也比较细心。他怀疑还有人在里面。
老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叹了口气，想到孩子们出来也应该没什么危险。
于是就主动说：“军爷，里面还有两个人，和我一样是在躲避官军，我现在就叫他们出来。”
他转身拍了拍暗格，华泰和阿阳就先后走了出来。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义军。
吴九真走过来，摸了摸阿阳的头：“小鬼，你多大了？”
阿阳一时不敢回答，华泰连忙说：“军爷，我们是去封县投奔亲戚的，他是我侄子，今年16岁，我今年18岁。”
“嗯！那你们赶快上路吧，天黑前就能到县城吧？”吴九真问。
“能！军爷，那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当然！但是你们千万要记得，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我们，明白吗？”吴九真脸色严肃地说。
“明白，我们绝不会泄露义军的行踪！”
“很好！后会有期！”吴九真说着就走了出去。一会儿，外面就没有动静了。
当阿阳和华泰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外面多了一个大土堆，阿阳刚想问华泰怎么回事，华泰一把拉着老人和阿阳走出院子。老人望着房子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地道：“看来我连这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了！”
阿阳奇怪地问：“老人家，房子还好好的，怎么就住不得人？”
华泰指着院子里的土堆，还有屋里的五具尸体：“刚才的人全部在那里了，你说还能住人吗？就算老人家不介意埋那么多死人，恐怕官府也会查到来这里，到时候怎么解析？”
阿阳顿时惊得合不住嘴巴：“你是说刚才那一百多个官军……”
华泰用手一下封住了他的嘴，只是向他点了点头。阿阳不说话了，呆呆地现在原地。
华泰转头问老伯：“老人家可有去处？如果没有，和我们一起赴封县怎么样？”
老伯摇了摇头：“不去了，我哪里都不去，我在世上本来就没有亲人，能去哪里呢？你们走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其实这几间房子早该消失了，只为我这个世上本就多余的人多存在了些日子。”接着就往屋里走去。
华泰看着他的身影，一时不明白老伯的意思，拉着阿阳走上了官道。
大概走了几里路，突然从后面冒出一团黑烟，接着黑烟越来越浓……
华泰猛地想起老伯说的那几句话，不禁轻骂了一句：“唉！这该死的世道，老伯，一路走好，我明白你的心意……”
拉着阿阳加快脚步就往封县赶，阿阳不明白二叔说什么：“二叔，老伯怎么了？”
华泰眼睛有点湿了：“他老人家放火把自己连同房子一起烧了！”
阿阳惊得嘴巴合不上来：“为什么？他要寻死？没理由呀，他不会走吗？”
华泰叹了口气：“可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生存的理由又刚好有一个寻死的理由吧，他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这几年我经常在外面走动，这些事情也不是头一回见了。”
阿阳不解地问：“他有什么寻死的理由？”
华泰想了想：“我也不太确定，应该是为了保护我们，或者是义军吧！”
阿阳更不解了：“保护我们和义军？”
华泰说：“应该是吧？因为官军一下子失踪了那么多人，还有一个参将，他们能不到处搜查吗？这个地方会很快找到的，能一下把那么多官军杀掉，必定是义军，这样这支义军的踪迹也就暴露了，老伯再住里面也必定不安全，所以他才一把火烧了房子，让他人查不到线索。”
阿阳又说：“那他也不用把自己也烧死呀？”
华泰叹了口气：“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把自己也烧了，但是听他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对世间全无留恋之意……，况且，他一个老人，举目无亲，能去哪里？唉！这世道……”
这是一个人从官道旁边的树木从中钻了出来：“这位小兄弟推测得不错，老人家已经在自己的房里里自焚了！”
华泰和阿阳顿时吓了一跳！
定神一看，原来是崔世工，只不过他现在换成平民模样。
崔世工淡淡一笑：“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本来就是本地人，因为受到地主迫害，一家人只剩下我一个了，刚才我返回去本想劝说那位老人家跟我们义军一起走，因为他在那里已经不安全了，结果他……”
华泰沉默了一会，突然看着崔世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崔世工说：“当然可以。”
华泰顿了顿：“你为啥要加入义军？”
崔世工脸色一沉，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从嘴里挤了两个字出来：“逼的！”
“哪个人逼你？”
“一群人！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怎么会和他们一起搞造反？”
“一群人？怎么说？”华泰不解地问。
这是崔世工目中含泪：“去年冬天因为没交够租，全家被东家赶出来了，天寒地冻，俺爹和娘亲本来就有病，当天晚上就过世了，还有我的亲妹子，被东家抓去，说抵租钱，我几次去他们家想带妹子出来都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来没办法了，只能如报官，让他们把妹子放了，谁知那些当官的也没一个好人！人家和东家关系好着呢，怎么会帮我？最后还打了我三十棍，扔在衙门边的路上，被义军活动在封县的人路过救了，你说，是不是一群人在逼我加入义军？他们口口声声骂人家为流贼，现实中谁是贼？谁是好人？”说到这里，崔世工紧握拳头，虎目圆睁！
华泰被他的话惊住了，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个汉子有如此悲惨的身世。
阿阳突然说：“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一个好官吗？以前还有包青天呢！”
华泰拍了拍阿阳的肩膀，他这几年也见过不少官绅勾结的事情，知道在现今不会再有人会做包青天了。
崔世工这时也冷静下来，对华泰说：“刚好我也要去封县，结伴而行如何？”
华泰半开玩笑地说：“不怕我们出卖你啊？”
崔世工哈哈大笑：“你是我们义军的熟人了，还出卖什么？”
华泰一惊：“这话如何说？”
阿阳这是也说：“我们和他是熟人，他是义军，那我们和义军能不是熟人吗？”
“哈哈！这个小兄弟真是个聪明人！”崔世工大力拍了一下阿阳的肩膀：“不过你们放心，到了封县，我们就是陌生人了，你们也不要让人知道认识我。”
华泰点了点头，心想此人倒也值得交往。因为他潜入县城，肯定有任务在身，一旦被抓，我们怕也会受到牵连，他有什么任务呢？是义军马上就要攻打开封了吗？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