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旧家具,铜板丶袁大头丶石碑丶石牌丶旧门窗丶旧瓷器啦…”我骑着三轮车在一个只有七八户人家的村庄里卖力的吆喝着,今天天气真它妈的热,知鸟有一声无一声的有气无力的声吟着,我不时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笃丶笃”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扭过头,看见一五十多岁的瞎子用竹竿敲击着乡间石板道探着路,努力的翻着白眼珠,摸摸索索向我靠拢,鸭公般的嗓子嘶哑的向我喊道:“小兄弟,等哈,有个东西麻烦你帮我看哈。”我饶有兴致的等他过来,走街窜户了大半天还没开张,我就指望你了。瞎子离我两三步远时我已感到阴气逼人,尽管是炎热的大晌午我已觉得暑气全无,我仔细端详他下:苍白清瘦的脸上无一根胡须,有一对稍稍洼进去的大大的双眼皮儿浑浊的白眼珠;眉毛细而斜;头发花白而凌乱;衣服都很旧;右裤脚上的一个破洞用细绳扎起,竹篙触地的一头已四分五裂。他神神秘秘的低声唠叨着:“我家里有一块木板,很沉,应该不是普通的木料,能不能帮我看哈?”看着他那并没有张开的嘴,我想起昔日祖父对我告诫,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断定这个瞎子就是传说中的走阴人。
祖父曾告诉我,没有胡须的男人不一定是走阴人,但走阴人一定是没有胡须的,胡须代表着男人的阳气,有阳气的男人是不可能成为走阴人的。1912年大清朝完蛋的这年,湖北省编钟县有个叫杨家凹的小村子里有个婴儿出生了,这个婴儿从出生后没有啼哭过一声,接生婆倒提着婴儿使劲的拍了拍他的背部,婴儿毫无反应就是不哭,婴儿出生后不哭是活不了的,接生婆摇了摇头说这婴儿活不过两个时辰,但就是这个被接生婆判死刑的婴儿在接下来的日子,吃奶丶睡觉一切正常,接生婆后来大呼接生了几十年,没碰到过如此鬼魅的事情。这个没哭过的婴儿就是我的祖父。
祖父说话说的很晚,他能听到,但到五岁时才开口,曾祖母以为他是个哑吧,一度为他以后的生计和娶妻生子暗暗的担忧。曾祖父在小镇上开个了收购药材的铺子,收购后的药材装上流经小镇的大富水的商船上,流向汉江到汉口,再通过长江码头流向全国各地。
曾祖父的药材行有一个伙计叫满仓,有天他把“断肠草”当“土黄芪”卖给了汉口的一个客商,这两种药材外观极其相似,但是是药效截然不同的两种药,断肠草是外敷治疮拔毒丶攻毒,千万不可内服。而土黄芪一般用于煲汤,清热利湿,解毒消肿,内服的。结果客商拿回去零售后毒死人了,曾祖父为这吃了官司,被衙门关押了半年,上下打点,赔偿对方,基本上花销了半个家当。曾祖父出狱之后一怒之下打断了满仓的腿。曾祖父受了牢狱之苦,出狱后身体一直很虚弱,曾母每天给他炖一只鸡。有天满仓拖着残腿趁无人在来到厨房,抖索的向煨鸡的瓦罐里投着一包白色的粉末,祖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了,说道:放少了…
满仓转过头看着祖父,呆若木鸡,如见鬼魂,拄着拐棍,拖着残腿,扶着墙向外逃窜,带翻了瓦罐,鸡肉鸡汤洒满了一地,看家护院的大黑狗闻到肉香后,兴冲冲的跑过来,连呑带嚼的把这只炖鸡打发了,不一会口吐白沫,四腿象划桨式的蹬了几下,头一歪,吐了口长气,死了。
在前厅药材铺曾祖父丶曾祖母听到厨房动静后跑过来,那时候的店铺布局也和现在的差不多,按现在的说法是前店后厂,也就是前面是铺子,后面是做加工的。当年我曾祖父的药材行就是这样的,前面是铺子,后面是晒药材和分拣药材的院子,及伙计和自己住宿丶库房丶厨房等地方。祖父指着倒在地上死狗和残鸡,说:“满仓干的。”曾祖父丶曾祖母惊奇的四目相对,哈哈大笑:“我儿不是哑巴,终于会说话了”满仓跑了以后,曾祖父由于高兴也没有去告官,反而托人从汉口请了一班唱楚剧的戏班来到小镇,没日没夜的唱了三天三夜,让小镇和乡下的老少爷门都看了个饱,整个小镇都轰动了,轰动的不是戏班子唱了三天,轰动的是开药草行杨老大五岁的儿子终于能讲话了。
走阴人是没有师傅的,靠自己身天资和灵性,也就是说你能不能成为走阴人,你出身的那天就注定了。走阴人在常人眼里就是个不正常的人,男性走阴人一般嘛是男生女相,女性走阴人一般是让人感觉神智和思维反常的人,说直白点,就是胡言乱语的神经病。我的祖父就是个五官精致,皮肤白晳,面无一根胡须的人。
南走阴,北走神,旁门三十六,左道七十二。这是我儿时祖父常给我念叨的一句话,走阴人就属于这左道七十二行中的另类。祖父说旁门左道并不是指歪门邪道,这是后人的曲解。左其实吉利的,左眼跳财,左吉右凶,都表示人们自古以来是喜欢左的。祖父经常告诫我一件事情,说话不张嘴的人是用腹语在讲话,这种人肯定是走阴人,也许你一辈子都碰不上,不是每个走阴人都会腹语,也不是每个会腹语的走阴人都一定会用腹语和你讲话,但你一旦碰到有人用腹语和你讲话,他一定有所图,你必须要谨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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