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距今约三千年前，有一位女魔头，她……”
身着灰衫的说书老道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开始了他每天一个时辰的说书时间。
台下众人“切”了一声，发出不满。
按照老人的习惯，一旦以这样的口吻开始说话，说明这个故事并没有什么亮眼之处，平平无奇而已。
字里行间，听众早已知晓后面将要发生的剧情。
茶楼内原本围坐一团的人群顷刻散去大半，哄闹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
说书老道抬了抬手，示意听众稍安勿躁，且听他娓娓道来。
见台下安静下来，灰衫老道这才徐徐开口，“相传在三千年前，有一位女魔头，她烧杀抢掠，杀人剖丹，背叛师门，无恶不作，可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灰衫老道正说得尽兴。
茶楼东北角处，八仙桌上，一俊美青年身着藏紫色织金锦服，腰间悬挂着一块看不出材质的白色玉笛。
气质清冷出尘，俊逸飘渺。
如谪仙下凡。
此时他正往茶盏里添着茶水，神情放松，姿态慵懒，侧耳聆听着灰衫老道的话。
“这位女魔头生来便命中带煞，注定要扰得天地不宁，却偏偏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君泽月。
天地溢现瑞气，享天赐之福，处处充满吉兆。富学艺才能，有智谋奇略，忍柔当事。”
“君泽君泽，原本是想让她做个君子，却没想到她反其道而行，嗜杀成性，跋扈恣睢，动辄打杀下人，师门上下对她早已怨声四起……”
身着藏紫色织金锦服的青年闭着眼睛，正听得入神。
倏地，耳畔响起轻扣桌面的“嘟嘟”声。
青年疑惑低头，便看到一红裙女童正双手拖着腮帮，饶有兴味地盯着自己。
青年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眼神示意女童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女孩依旧拖着腮帮，扑闪的大眼里却浮现一丝令青年不解的情绪。
小女孩叹气道，“哥哥，你的茶水都洒了一地啦！”
青年这才后知后觉，赶紧止住继续倒茶的姿势，然后在小女孩的注视下使了一手勉强算得上神通的御水术。
原本尽数倾洒的茶水瞬间回到茶壶内，湿漉漉的桌面也变得干燥。
哪里还有半分水渍？
红裙女童瞪大眼睛，“呀”了一声。
对青年这一手神通惊讶不已。
“哥哥，你好厉害呀，你是山上下来的神仙吗？”
俊美青年笑道，“哥哥不是山上下来的神仙。”
红裙女童有些失落。
俊美青年继续补充，“哥哥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过来一点。”
红裙女童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依言照做，往青年身边挪了挪，还伸出手拢在自己嘴边，低声道，“什么秘密呀？”
青年低声在她耳边道，“哥哥，其实是那三千世界下来的神仙。”
红裙女童眼睛瞪得溜圆，她左右张望，确定没人注意此处，才又低声道，“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青年点了点头。
红裙女童突然面露忧色，“我听师尊他老人家说，三千世界的神仙是不能轻易下到凡界的，这是规定，如果私自下凡，被抓到是要被判处天雷之刑的。”
青年点了点头，无所谓道，“对啊，不过他们管不了我。”
“为什么啊？”红裙女童稚气未脱，稚嫩的脸颊鼓起，一双大眼里充满不解。
“因为他们官没我大，所以管不着我啊！”青年满不在乎，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红裙女童这下突然垮了脸色，有些不悦，稚气的嗓音尤然带着丝丝不满，“哥哥骗人！不跟你玩了！”
青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拉住正要离去的红裙女童，“哥哥没骗你，哥哥说的是实话啊！”
红裙女童甩开他的手，哼了一声，“你肯定在骗我，书上说了三千世界官最大的是即墨宣承，也就是如今三千世界的主人，才不是你呢！”
“没想到你竟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你太让我失望了！”女童说到最后，竟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青年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当下便没了主意。
但看到女童这模样，他当机立断，一拍大腿，赶忙道，“别哭啊，要不这样，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当做哥哥道歉的赔礼怎么样？”
红裙女童抽了抽鼻子。
此时，灰衫老道说得正在兴头，剧情进展到了三界合力围攻绞杀魔头，魔头被逼上绝境的一幕。
身着藏青色织金锦服的男人收回落在说书老道身上的视线。
红裙女童察觉到他神色有些落寞，抿了抿唇，怯生生开口道，“哥哥，你怎么了？”
青年摇了摇头，腰间白色玉笛悄无声息出现在青年手中，他低头凝望着，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灰衫老道声音尤在继续，他不知从何处找了把折扇，轻轻晃动着，
“由于她犯下的罪行太多，又犯下了背叛师门此等大过，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于是，以她师门为首纷纷组建成了一只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向魔宫出发，最终将魔头逼上了绝路……”
说书老道的声音渐渐远去。
青年也从纷杂的回忆中抽离，他搓了搓脸颊，笑望向红裙女童。
抛出问题，“你猜猜，无恶不作的魔头最后结局如何？”
红裙女童拖着腮帮，大眼滴溜溜转动，天真又烂漫。
她思忖一会儿，道，“魔头无恶不作，嗜杀成性，即便刀斧加身，堕入十八层炼狱也不为过，像她这般性子，四界岂敢放任不管。”
“正义的种子一旦种下，势必会以燎原之势野蛮生长魔头的结局，”红裙女童顿了顿，“最终肯定会走向灭亡！”
女童说完，尤有些气愤，她觉得，这样作恶多端的魔头，哪怕是千刀万剐，也是她咎由自取。
青年见女童如此气愤，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女童有些纳闷，他这是叹的哪门子气？
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青年看穿了她的疑惑，他端起桌上早已冷了的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这才徐徐问道，
“你觉得这女魔头该死？”
“对啊！”
青年又问，“为何？”
“她做了这么多坏事，杀了这么多人，难道不应该死吗？”女童一本正经问道。
青年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初春的风吹起来还是有些凉意，夹杂着阵阵清香，青年身上的锦服轻轻扬起，衣袍上金色的符箓开始缓缓流转。
突然“轰”的一声，原本还算静谧怡人的天气倏而雷声大作，黑云滚滚。
青年身上金色符箓越来越亮，整个人如同披上了一层光辉，他气质陡然冷下来，乌黑的眉眼之下一双瞳孔金光乍泄。
如神人临世，低头注视着世间的芸芸众生。
伴随着隆隆雷声，他的声音如同窗外突然倾泻而下的大雨。
冷冽、凌厉，又咄咄逼人。
“万一，这一切都是别人陷害所致，事实上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活下去呢？”
红裙女童被他突变的气势吓到，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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