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阿芙从小厮手中接过盒子,齐嘉兰也好奇探头去看,那是一只用乌木做料,边缘镶满金丝宝珠的绝美容器,无光自华。打开后,水色软烟锦缎上衬着颗指盖大小,晶莹明亮的青色药丸。

齐嘉兰被药丸里氤氲的雾气吸引,忍不住伸手触摸,丸衣很软,泛着丝丝冷意,寒气顺指尖盘绕上手臂,再蔓延至整条后脊,激得她猛打了个寒战。

“还真是笨。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笨得可怜。”齐染竹边说边捉住她欲缩回的指尖,轻轻抵放在胸口处暖着,脸上也没有了先前那般不驯,被细碎刘海微遮的眉眼里沉溺着一种偏执,一种齐嘉兰勘不破,也无法去理解的情绪。像是哀伤,却比哀伤更加浓烈疯狂,她在望向齐染竹眼中的自己时,只觉得堕进了一汪深潭,压抑到无法喘息,愈坠愈深。

片刻,齐染竹的面容凑近,温热气息撩抚过她的鼻尖,宛若和醺春风穿堂而过,盈满香兰之息盛放,旋即嘴唇上被贴附住两片微凉。

吻很轻,若绒雪沾点般迅速,齐嘉兰想要后撤,可彼此间刚分开一丝距离,齐染竹便欺身上前更加深入了这个吻。他的嘴唇在颤抖,吻也毫无章法,只是一味啃咬和吮吸,痛得她发软的身子里裹起整团火,越烧越旺,似要将她灼为灰烬。

“别……有人在……”齐嘉兰慌了神,偏开头只想躲避,本能的羞耻心驱使她用手抵住身前坚实宽厚的胸膛,试图阻止他进一步入侵,可惜没用,齐染竹阔臂一弯,将她整个揽入怀中,缠缠密密的吻落如绵雨,从额角游移到鼻梁,再滑至唇间,最后噙住锁骨留下星点红痕。

“下人们早就出去了,无需担心这些。”齐染竹咬在她肩头嗤笑,听她压抑在口中的破碎吟哦,心绪愈加狂乱。

想将她弄哭,让她祈求自己不要继续,想看她在身下无依似浮萍的绝望,甚至想要如此亲密无间地奔赴死亡,化作此间白骨相偎,血肉融浸,彻底合二为一。

简直是疯了罢,自从知道她回来后便再无理智可言。

趁他分神之际,齐嘉兰使出浑身力气凝于牙尖,狠狠刺破了他用于碾转的唇肉,感受到疼痛的齐染竹只是笑,血腥气弥漫在口腔各处,可他依旧不肯松开禁锢,反而更加得寸进尺,用沾染血液的舌尖慢慢抵住齐嘉兰的上鄂剐蹭。

“等等!”齐嘉兰又急又气,狠命从二人间撑开一条缝隙,她大口喘息着,眼尾猩红,看上去狼狈又决绝。

血液顺齐染竹唇沿渗出,落入衣襟连绽成大片红霞,他抬手用指腹揩掉齐嘉兰下巴上的血痕,面上笑容依旧不减。

“怎么?今天由我来伺候兰妹休息如何?你我许久不见,该有好多体己话要讲。”

他说的云淡风轻,就像要做件司空见惯的小事,齐嘉兰心头没来由涌上一股恼火,这种情感让她觉到无比熟悉,似乎是从很久以前,就在用这样的态度对待齐染竹一般。

她强压住怒气,摇了摇头,语气冷硬道:“阿芙会来照顾我。”

“嗯?”齐染竹假意不解,伸手敲点她气鼓鼓的面颊,放肆轻笑。

“我是说,饭食喂药这些阿芙做的都很好,不需要你。”

“哎……真有趣,”齐染竹神情玩味,随后又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态度,“果然是因为失忆……”

“什么?”齐嘉兰在意他故弄玄虚的样子,“这同我失忆有何干系?”

“以往饮食起居,沐浴更衣,都是我在从旁照顾呢。”说着,眼神诚挚地打量过她微乱的衣衫,“你还说,在你心中,论厨艺阿芙远不比我,而论情意嘛……唔,整个翎羽长国男男女女加起来,皆不如我重要。”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齐染竹从怀中掏出一块用五色绳穿绑起来的方形玉佩,料种上乘,通体碧润灵透,上刻一个“嘉”字,只可惜历时久远,饱经沧桑,玉佩中间有明显断裂修复的痕迹。

“瞧,这是兰音节上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兰音节?那又是什么?齐嘉兰脑海里一团乱麻,见他物证其全,更加不知所措,难道以往真与他有过情缘,甚至喜爱到不在乎男女之别,日夜难分的地步?

“可你说我为了追求荣华富贵,竟然抛弃心中所爱……当真如此么?”

闻言,齐染竹缄默,垂眸躲过她询问的眼神,面色沉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齐嘉兰捕捉到他神情变化,借机握住他的手掌贴近脸庞小心安慰,“此事我有错在先,让你受委屈了,作为补偿,我自愿许你三件事,只要我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何?”

“真的?不骗人?”像是第一次被齐嘉兰这般亲昵对待,齐染竹望向她的双瞳中盛满碎光,明艳笑容宛若灿阳下生机饱满的向日葵,他扑倒在齐嘉兰腿侧,紧紧环住她的腰身,“那我记住了,你可不许反悔。”

“嗯,我可以对定情信物发誓。”齐嘉兰张开手掌,冲他做出一个要的姿势,齐染竹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喜悦中,毫无顾忌地掏出玉佩递交给她。

齐嘉兰没有对当地风俗的记忆,只能趁窥探玉佩的功夫,编些苍天在上之类的干巴巴的话来蒙混过关,整块玉佩除却中间有一处最明显的修复痕迹,上端还有些许粘合错位,背后划痕深浅交加,不免令人起疑它的经历。

“朝朝暮暮,岁岁年年,相依相守。”胡乱说完最后一句,她吻了吻玉佩上的名字,将它还给齐染竹,看他捧接玉佩的模样像是在捧着她的心脏,眼里稠密炽热的爱意简直要将她融化。

“咳咳,咳。”齐嘉兰飞快按住胸口重重咳嗽了几声,感到一股气血不断上涌,顶得她喉头腥甜,“咳……噗!”

鲜血自口中喷出,淋漓四溅,齐染竹迅猛倾身将她扶住,厉声传唤下人去请大夫。

一时间脚步声,哭声,责骂声,盆碗碰撞时的震颤声,仿若过耳啸风距离她越来越远,她感觉自己这具绵软的躯体被揉捏成各种形状,甚至被人牵住颅顶拽成了根长而细的线。

在眼前烟缕朦胧的景象里,她看到自己正站在一个欣长儒雅的背影后涕泗横流,而在她脚边散落着的,正是那块被摔到四分五裂,满地残渣的定情信物。

她试图俯身去捡几块,可刚弯下腰,身子便轻缈缈飘起,悬在空中任由云赶风吹,直至停挂树梢尾,无奈如纸鸢。

暗夜阒静无人,月盘巨硕,光华倾流世间铺剪出一地魅影,她朝四处张望,实在不知这里有何趣事好等,直到一个人,远远的手脚并用着爬进了她的视线。

这……好像也是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