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夏，此刻的夜色总会比其余时候来得更晚一些，斜阳的余晖像一桶倾注着的色拉油，染黄了一整条街。
往来行人形态各异，有的心事重重；有的闲庭信步；有的相谈甚欢。
到了夏季，下班后，在家里太闷了。爬草科里又容易喂蚊子。在“非必要不爬草科”的共识达成以后，人们在街边络绎也就成了夜市。在承顺这样的五线城市里，所谓的夜市大大小小就有十来处。
“是不是想吃麻辣烫了？”一个少年看身边的小姑娘好久没有挪动步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路边围满了人的麻辣烫锅。锅里蒸腾出的热气让锅里的内容显得模糊，却又带着诱人的辛辣刺激着周围人的味蕾。
少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上去也不过还是十字开头的年纪，一身没有logo的地摊货，穿在少年身上非但不显土气，反倒让少年人多了几分年轻人独有的朝气。
“嗯！”小姑娘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姑娘名叫黎晓岚，今年十四岁刚上技校的一年级，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左右的模样，脑袋一歪刚好靠在少年人锁骨的地方。
少年人大概长她三四岁的样子，名字是黎冥，黎是黎明的黎，是冥顽不灵的冥。
“去和老板讲，五块钱六串，蘸料自取。”黎明从裤头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伍元纸币。
黎晓岚接过钱兴高采烈地扑进麻辣烫锅边的人群里：“知道啦！瞧好吧！”
麻辣烫锅边围坐着各色的居民，无一例外，都在谈论着最近的热点话题。
“快看，快看，头条又出新视频了，说一个土建工人，就像是觉醒了土系异能一样的，直接刨出了一块好几百平米的地基！”
“我看看，我看看！”
“诶？怎么没来？”
“不用找了，估计不会有了，之前我也看到过，那是一个杂技演员，直接把自己点着了。然后，熄灭了，他还没事。”
“假的吧！现在这个特效，尤其是用AI一渲染，那简直是看不出来！”
“真的假的不知道，反正是找不着了，再搜就是错误404了！”
“还能这样？我之前也见了，一个老太太凭空操作勺子、筷子吃东西，一开始我还觉得挺好玩，以为是新开发的人工智能来着。”
“结果呢？也404错误了？”
“可不嘛！”
众人们议论着，说着，吃着，笑着，话语间流露着对未知力量的向往与恐惧。
不一会，黎晓岚捧着一碗浇了麻酱和蒜水的宽粉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黎小冥，你要不要吃？”
“你吃吧！怎么不在摊位上吃？给我留一节宽粉就行。”
“摊位上好吃的太多了！我，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毕竟，快开学了，你还要交学费来着。”黎晓岚看向黎冥的眼里闪着一抹晶莹。
“嗨！赚钱不就为了花嘛！再说了，今天过来不也就是为了考察一下，之后，咱们自己也弄个摊位出来嘛！”
“那，那我，我帮你准备早点！”
“成交！”黎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露出了洁白的牙，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走，听说里面还有卖艺的，我们也去看看，然后研究一下，我们弄个什么摊位。”
“好！”
夜市的卖艺其实就是和大城市里的夜店驻唱歌手差不多模样，几个人在一小块空地上，或说相声，或演小品，或是载歌载舞。
黎明扯着黎晓岚，没跨过山河大海，只越过人山人海，来到离表演的空地比较近的一处席位上。
两小只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一人捧着刚买的麻辣烫，一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空地上的表演。
此时，在空地上表演的是三个年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女孩。
蓝色及肩发发的女孩在舞动的过程中右手食指尖不时有白色的烟雾特效。
红色齐耳短发的女孩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耀眼的不是她的舞步，而是她在闪光，仿佛她们正在演唱的歌——《夜空中最亮的星》。
金发蔽眼长发及腰的女孩在舞台上时隐时现，时而将身体从其余二人身后探出，时而又消失红发女孩的光芒里。
伴随着这一位位女孩的舞动，黎明感受到了一阵悸动。
“哇哦！好酷！”
“这妞好靓！”
“哇哦，这特技也太悬了一点吧！”
“你看，你看，这不是特技，你看那女孩的手……”
周遭的议论淹没在嘈杂人声。
黎明自己也弄不明白这悸动是因为对空地外如此热闹场面的不适应，还是别的什么。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最后的最后，议论声被淹没在空地外歌声的海洋，人们挥舞着的双手中闪亮着的不是天上的虹，是一台台打开了闪光灯的手机。空地外的人潮宛如星海。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深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美妙的气氛。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空地外围观的人们有的起身离开，有的不知所措，有的则是在原地观望。
“黎明，我们如果来夜市讨生活不会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吧！”手里握着一根麻辣烫专用签的一小只朝身边人靠得更近了些，全然不见了之前麻辣烫摊位前“我就看看，不干嘛”的矜持。
“看看再说，应该，应该问题不大。”对于以后可能经历的一切，黎明的心里也没谱，不过还是抬起手，抚摸着眼前女孩的头。
“嗯！”黎晓岚像是觉得这样就已经可以满足了，温驯地点着头。
等二人的目光再次移向空地，却已然不见了三个女孩的身影。随之消失的还有心中时隐时现的悸动。
“你们怎么回事啊？”，身穿纸白色立领大氅的中年人一改之前的冷厉模样，带着一股城管的既视感缓缓走来，听声音正是刚刚喊话的人。
他径自走向临近的一家摊主：“不是都和你们说了嘛？把这做完生意以后的垃圾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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