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饶邦已与周朝达成和议,国策欲做重大调整,故而,予特调金陵镇守大将军万户侯谭文元回都城议事,其统帅职权暂时交由副将蓝正代理。谕令到日,一应人等不许耽搁,立刻交接,即日启程。”天使官宣读完邢华的谕令,对跪在面前的谭文元乐呵呵地说道:“大将军,接谕吧。”谭文元伸双手接过令旨,站起身来问道:“萧治大人,副将蓝正长期驻防在金陵城内,对水师和江防需要不少时间才能熟悉。你看可否容我多滞留几天,再赶往都城报效主公呢?”萧治不住地摇头说:“大将军,您跟了国主那么多年,主上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下官只敢按照谕令,命您立刻交接,即日启程,却不敢私自给您延长任期呀。蓝正将军是您的老部下,以前也不是没有代过职。再说,国主跟您议完了大事,说不定还会高升您的官职或者让您回转金陵,再掌权柄,您就不要犹疑了。”谭文元微微点头,说道:“那好吧。来人啊,取大将军印绶来。”
在交接官印时,谭文元再次叮嘱蓝正说:“蓝兄弟,你代职后,一定要注意周军动向,不给他们偷袭的机会。”蓝正躬身答道:“大将军放心,末将处处小心也就是了。”
几个时辰之后,谭文元跟部下们交代完军务,登上停泊于秦淮河边的大船,向南进发了。
船队飘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刚刚醒来的谭文元对舱外唤道:“护军,取水来。”可是,却无人应答。他翻身坐起来,又叫道:“护军,船到什么地方了?”还是没人回答。谭文元有些恼火,他一边走出内舱一边骂道:“是谁当差,都睡死了吗!”
“谭大人,你的护军已经被我另行安排了。”谭文元大惊失色,抬头看时,却见萧治四平八稳地坐在船厅当中,十名卫士手按刀柄站在他的身侧。谭文元预感到了不妙。但他仍然强自镇定着问道:“萧大人,你这是何意?”萧治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展开读道:“予自开创饶国以来,对部下有情有义,恩赏厚重;对黎民宽仁明信,德治休养。然而,谭文元自恃功高,野心膨胀,意欲里通大周,叛卖东南。予为饶国苍生计,着令殿前专使萧治往捕谭犯,并将其诛杀来报。”谭文元听到这样的旨意犹如万箭穿心。他高声喊道:“臣冤枉啊!臣什么时候叛卖过国家?臣有什么滔天恶行?我要见国主!我要见国主!我没有罪……”萧治冷冷地说道:“旨意上只说让萧某捕拿并杀了你,可没让我押你回京。非是萧某无情,上支下派,制度使然。你到了阴间,可不要记恨于我。”说完,萧治冲身后轻轻摆手,命令道:“用弓弦绞杀,留其全尸。”四名卫兵拿着一把硬弓扑将过去,不由分说就把谭文元拖进了船舱。
官船在水中轻轻摇晃了片刻,便恢复了平静,似乎船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当天下午,在冬日的艳阳照耀下,宋启愚微笑着走进了后宫勤心殿。他先向御座上的天子石潢躬身行了礼,又点头致意了站立一旁的帝师宋好问,这才坐到教习的位置上和蔼地说道:“臣五日前进讲的曹参旧事,陛下可解读明白了?”小皇帝石潢恭恭敬敬地答道:“在摄政王走后,朕又向好问先生了解了曹参的详细生平。朕以为他的思想核心是萧规曹随和‘清静无为不扰民’。”宋启愚点头称赞道:“陛下能理解到这一层,臣心甚慰啊。”石潢眨着小眼睛,又提问说:“可是,摄政王,朕不明白,为何其后,汉武帝要改变国策,全面推行儒术呢?朕更不明白,刘彻在位期间明明建立了强汉,击败了匈奴,为何却受到天下人的唾骂呢?”宋启愚看着石潢,称赞道:“圣上小小年纪,就能提出如此深邃的问题,真是绝顶聪慧啊。在百家哲学中,道家思想最能激发民间活力,故而,在它被汉朝采用后,国家和人民都变得很强大。当时,国库里的钱堆积如山,连串钱用的绳子都腐烂了;粮库里的粮食也装满了,甚至下面的陈粮都败坏了。到了文景后期,汉朝完全有能力击败匈奴,居关自守。汉武帝上台后,想独揽大权,开疆拓土。他不但不关心人民生活,甚至不允许大臣享受发展的红利。董仲舒适时地提出了《天人三策》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要注意,这里的儒术已经不是孔孟先贤所推崇的修身治德、各安值守的哲理,而是外儒内法,尊君抑民的思想了。他说皇帝受命于天,代表天道,任何人不得忤逆皇权。这样一来,皇帝便没有了约束,成了能够为所欲为的神。皇帝只要觉着有人威胁到了自己,便可将其消灭。”宋启愚走到石潢跟前,微微躬身说:“圣上,这种思维荼毒了天下很多年,也包括我朝在内。就以这十几年为例,我朝之所以发生静福公主政变,共治皇帝被鸩杀,以及天通皇帝屠灭扬王全族的悲剧,都是由于有些人禁不住皇权的诱惑,而掌权后的帝王又利欲熏心,丧失人性,没有监督所致啊。”宋启愚回到教习的位置上,接着说:“那汉武帝虽然在军事上取得了胜利,但他对内四十多年的恶政却耗光了国家的元气。到了刘彻末期,全国烽烟肆起,百姓们没有饭吃,人相食。人民经历了那样的苦难,又怎么会不唾骂他呢?”八岁的石潢摸着自己的额头,想了想说:“前段时间,师傅告诉朕,摄政王正在和唐明渊制定制度和法令,不允许任何人凌驾于国法之上。这么看来,您是要纠正古人的疏失吧。那么,朕想知道,这国法能管得住朕和摄政王吗?”宋启愚微微一笑说:“当然管得了。本王制定国法的目的就是要让每个人都有所畏惧、有所制约。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证世间的公平和正义,使人人都愿为国家贡献力量……”
一个时辰的讲读结束了。宋启愚走到皇帝身前,慈爱地把石潢的小手捂在自己手心,对宋好问说:“天越来越冷了,要给陛下多加衣物,还要让内官好生伺候。”宋好问赶紧躬身说:“摄政王只管放心,学生已向太监和宫女们做了交代。”宋启愚又拿起皇帝写的几幅字看了看,弯下身子指点道:“陛下手书的结构是好的,只是腕力尚弱,尤其是这些转折的笔划,需要反复练习。当然,这不是一两天的功夫。陛下也不必着急,静下心来,慢慢琢磨就是。”石潢点着头说:“朕记下了。那么,公义王,咱们下次课学什么呢?”宋启愚微蹙眉头,反问石潢:“不知陛下想学些什么?”石潢脱口而出道:“朕想跟公义王学学兵法,再练练拳脚。”宋启愚呵呵笑着说:“皇上的志向不小啊!臣这就命令内廷统领刘戈指导陛下习拳。至于兵法吗,本王刚刚开始教育三子承宝研读孙吴。他与陛下年龄相仿,不妨让承宝给皇上做个伴读。陛下以为如何?”石潢高兴地几乎跳起来,说道:“太好了。朕最需要的就是朋友。若承宝来了,朕一定好好待他。”
转眼过了十几天,原先将指挥部设置在滁州的席军民从种种迹象当中觉察出了异样。他当即率领部将赶到了浦口水寨。
一见申鲤,席军民劈头便问道:“申大将军,金陵的敌人可有动静?”申鲤边向帅帐让着众人边说:“大帅,我正要向你汇报。咱们搞了几个月的巡江演习,敌人已经习以为常。我们送去的酒肉,对方也都照单全收。只是,最近这十几天,您给谭文元写的信函都没有回音。我猜想,敌人那边肯定出了变故。”席军民坐上虎皮帅椅,凝眉说道:“那,你派出细作了吗?他们怎么说?”申鲤抱拳禀报道:“这十几天,金陵城四门紧闭,盘查甚严,咱们的人根本进不去。不过,有几个细作跟城外的老百姓有过攀谈。那谭文元极有可能已经调任。”席军民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向前探了探身子说:“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搞一次接近敌寨的巡江,把敌人的水师引出来,打上一仗。这次,咱不跟他们硬拼,抓几个活口就行。另外,咱们还能再试探试探敌人的实力。”申鲤一拍巴掌说道:“好,我正想着敲打他们一下呢。末将这就去安排。”
次日清晨,借着江雾,十几艘快船接近了饶军的金陵水寨。站在船头的包旭东对身边的将士说道:“依照以前的观察,每天这个时候,敌军都会派人来标示航道,正适合咱们偷袭。告诉弟兄们,不许放箭,我要的是活口。”军将们纷纷抱拳应诺说:“将军放心,我等定然抓几个活的。”
过了不长时间,左翼的快船率先发现了敌人。包旭东没有犹豫,立即命令手下冲过去抓人。只见六条快船一拥而上,一下子便将敌军的小舢板围困当中,并顺利擒获了敌方人员。包旭东先让两条快船押着俘虏回营,而他自己则带着船队继续向敌寨驶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江上的雾气也在慢慢消散。只听一阵梆子响,饶军的箭弩如飞蝗般攒向了周军船只。包旭东不甘示弱,也组织军兵予以还击。虽然双方距离较远,多数箭矢落在了水中,但仍有军兵被射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突然,敌军水寨缓缓打开。几十艘中型战船飞棹从水门里冲了出来,接着又有几十艘楼船连樯驶出,而在其后,更有大舰小艇鱼贯排列,鸣着号角向包旭东的舰队扑来。包旭东连说不好,急忙对身后命令道:“快,快,快,撤退,撤退!”
待包旭东率军撤回北岸时,已有几艘快船被饶军的巨舰撞沉了。席军民站在浦口水寨的木墙上,望着江面上的敌船,赞叹道:“这几百艘高大坚固的舰船,真是不好对付啊!”宋钊在旁凝着眉说:“这还只是他们舰队的一部分,若敌人把四座水寨中的船只全部派出,恐怕连这江面都能给它铺满喽。”申鲤咬着牙说:“公义王要求我们做好准备,等待命令。可若这样打下去,我们怎么才能击败他们呢!”席军民仍然注视着江面,缓声说道:“既然打不过,那就烧光了他们。”申鲤抱拳说道:“大帅,要怎么打,您就下命令吧。末将随时可以出战。”席军民摆摆手说:“还没到时候。咱家公义王从来不打不义之战,而且,他也不想杀戮过重。故此,公义王才煞费苦心地设置各种计谋,他又数次要求邢华入京,朝见天子。若到了腊月,这个东南国主还不肯去开封,那么咱们就有了开战的借口。到时候,我们奉旨讨贼,定可同仇敌忾,荡平江南。”毛奇摩拳擦掌地说道:“大帅,末将真想现在就出战。天天这么耗着,真是熬人啊。”席军民转过身来,坚毅地盯着众将说:“放心,仗有你们打的。现在,本帅最关心的,是被抓的那些俘虏能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
腊月初二,长江上的头一场雪仅仅飘洒了半天,便草草结束了。傍晚时分,一队骑兵飞马撞进了浦口兵营。为首的杨道手举令牌叫道:“着枢密副使席军民、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申鲤、侍卫亲军炮军都指挥使董元度前来接领公义王谕令。”早已得到禀报,整饬了衣冠恭候在大帐之外的三位将军急忙趋步向前,跪倒参拜说:“末将恭聆王谕。”杨道展开令旨,高声宣道:“自天通三年,邢华逆贼乘我大周国祚衰微,裂土分崩,致使我东南孤苦无依,惨遭蹂躏,百姓们生活困顿,日夜思归。如今,我天朝有明主及公义王当国,布德行仁,拨乱反正,出民水火,奉天宣化。然而,东南之邦,为臣不恭,梗化不朝,阻碍帝国统一,威胁社稷安全。为此,公义王特晋封枢密副使席军民为征南元帅,加兵部尚书衔;晋封申鲤、董元度为征南副帅,加兵部侍郎衔;节制徽、滁、扬、庐各州及长江沿线兵马,克日进兵,讨伐东南。所属诸部,军民人等俱要听命奋战,攘除奸凶,竭尽忠诚,兴我大周。”三将听完宣谕,无比激动地磕下头去,高声呼喊道:“臣谨遵公义王谕令。”席军民捧着谕旨站起身来,带头呼喊道:“听命奋战,攘除奸凶,竭尽忠诚,兴我大周!”周围的兵将也全都振臂高呼道:“听命奋战,攘除奸凶,竭尽忠诚,兴我大周!听命奋战,攘除奸凶,竭尽忠诚,兴我大周!听命奋战,攘除奸凶,竭尽忠诚,兴我大周!”
待进了帅帐,席军民亲热地拉住杨道说:“杨将军,一年多不见公义王了,我着实思念得紧啊!快给我说说王爷的身体起居情况。”杨道抱拳躬身,哈哈一笑说:“王爷也时刻顾念着几位将军。王爷命我告诉诸位,他一切安好,无须挂怀。”席军民又问道:“那么,杨将军,公义王对于此次南征,还有哪些安排?他还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吗?”杨道冲着北方一拱手说:“公义王除了派我到您的军中宣谕外,还派段鲲去了大公子军中。现在大公子的职衔是征东元帅。公义王命他率领所部及洪州、赣州、梅州等处的兵马进击抚河东岸,收复饶州、南平、福州、泉州等地。公义王说,你们要象两把钢刀,一把直劈邢华的脑袋,一把直插邢华的心窝,彻底打破敌人的防御。”席军民双手一拍说:“太好了,这样敌人就首尾难顾了。且我那大侄子手下还有戴新民、冉世杰、苏定军等沙场宿将,渡过抚河,打下抚州、饶州应是易如反掌的事。”董元度则略显急迫地催促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该尽早行动。就请大帅给我下令,元度愿意率先出击。”申鲤也热切地看着席军民说道:“我们水军士气旺盛,也愿听候大帅调遣。”
席军民走上前来,一手抓住申鲤,一手抓住董元度,斩钉截铁地说:“本帅决定,于腊月七日夜发动渡江战役。”他拉着两员部将走到沙盘前,问道:“申将军,让你准备的六百条货船可布置妥当了?”申鲤摩拳擦掌地说:“大帅放心,末将已将货船停泊在东西两条碛河之内,外围还有二百条战船保护,随时可以出击。”席军民指着沙盘命令道:“好,此前,本帅从豫襄山陕调来了大批桐油,现在都交给你。你把桐油装上船去。到了腊月初七晚上,你率领着这些船队悄悄开往长江南岸,待接近敌人水寨时,命将士们把多数桐油倒进长江,再留百十条引火船张帆自行,这凛冽的北风会帮助我们把那熊熊烈火吹进敌军的水寨。本帅要让他们的那些楼船巨舰在开战前全都变成过火的木炭。”申鲤打千施礼应诺道;“末将得令。您就瞧好吧。”席军民又转向董元度说:“董将军,腊月初八辰时,本帅将命令全军登船。你的炮军跟着辛涛、赵横最后一个渡过长江。”董元度不甘心地反驳道:“大帅,我的部队完全可以早些登船吗!要是晚了,还哪有什么功劳可立?”席军民把眼一瞪说:“元度,此为军令,不得违抗。”董元度气哼哼地一抱拳说:“大帅处事不公,你的部将全都冲到了前面,却偏偏叫我给他们垫底。”席军民气愤地说道:“元度,你家叔父尚且不敢顶撞于我,你却如此无礼。本帅派毛奇他们先行是去阻挡敌人援兵和扩大战果的,而吴云辉、王闯等将是要打通登陆场,攻击敌人城防的,可不是去抢功劳的。”这时,站在后面的杨道微微一笑说:“公义王果然没有料错。董将军,王爷有口谕给你。”董元度赶紧冲着杨道跪下,高呼道:“末将接领王谕。”杨道上前一步,笑着说:“临行前,王爷对三位大帅各有评价,但却叮嘱我只有在你们起了纷争之时,才能向董将军说出他的原话。现在,我看是时候了。公义王说,国栋将军虑事周详,算无遗策,定能统御六军,东南破贼,其余诸将俱要听从席元帅指挥。申鲤将军深谙水战,熟悉船艇,必能江上克敌,制胜金陵,出任副帅理所应当。只是元度,若非国栋推荐,是没有资格出任副帅的。既然席元帅认为如此安排有利于国家,那就破格提拔元度,对其大力栽培吧。”董元度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先给杨道磕了个头,又转向席军民重重地磕下头去,哭着说:“国栋大,您责罚我吧。元度错了。元度不该只想个人功绩,不顾国家大事。从今往后,元度甘愿严守军令,听从您的调遣。”席军民搀起董元度说:“本帅一心为公,又怎么会因私责罚你呢。这金陵,城池坚固,贼兵众多,没有炮军的助力,怎能轻易攻破?元度既为炮军统领,以后立功的机会多的是啊!”席军民又向北方抱拳一躬说:“公义王待国栋至真至诚。国栋只有鞠躬尽瘁方能对得起这份信任和友爱啊!”申鲤也冲着北方跪下磕头说:“申鲤本是微末小人,受公义王大恩,无以为报,此番又得到公义王如此抬举,我就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要做成大事,以报答公义王的恩情啊。”
杨道上前扶起申鲤,笑着说:“申大将军给公义王做过宿卫。您对公义王的感情我是深有体会啊!不过,大将军,杨某听了半天,却始终想不明白,您的船队在那一片漆黑的江上,如何能够准确地找到敌军水寨呢?”申鲤呵呵一笑说:“这个简单,之前,我便命人在两条碛河入口的位置各建了一座烽火塔台,表面上是为过往的船只指示航道的,可实际上,我又命人在这两座塔台北边建起了四座烽火台。这样一来,前后塔台之间就能构成四条连线。而这四条连线又分别指向了敌人的四座水寨。船只从碛河里出来,只要沿着连线行驶,就能到达敌人水寨。此种方法,我已命领航的水军在夜间训练过多次,从来没有失过手。”杨道抚掌大笑道:“公义王评价的不错,申大将军果然深谙水战,熟悉船艇啊!”申鲤攀住杨道的肩膀,又说:“老弟,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席大帅还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也可为领航的军将指示方位。”杨道很感兴趣地问道:“席大帅,恕杨某无知,可否也向您讨教讨教。”席军民望着沙盘,压低声音说:“那我,就做个简单的说明好了。早在大半年以前,为了麻痹敌人,本帅就命船艇日夜巡江。我又以极其谦卑的语气写信向对岸的敌人致意,并给他们送去了酒食。后来,我军又以夜晚行舟或者江上雾大、迷失方向等借口,屡屡越过长江中线逼近敌军水寨。当初,在谭文元任职金陵时,敌人还比较警惕。只要我军过界,他们都要前来查看。到了蓝正代理职务后,他对我军的越界习以为常。我又向其施了重贿。于是,蓝正为了省事,便允许我军在长江中间设置中线标志。本帅随命申鲤在敌人水寨外面的关键点上锚定了浮船。自此,我也有意减少了越界的次数,好让敌人以为他们做出了明智的决断。”申鲤先在沙盘的相应位置上摆了船艇模型,又呵呵笑着解释道:“席大帅还用数字给敌人的水寨编了号。在每天日落前,我都会加派船只前去巡江。这波巡江的船艇和兵将都是我特意挑选的。他们到达长江中线后,会把两艘船留在一号浮船位,三艘船留在二号浮船位,四艘船留在三号浮船位,五艘船留在四号浮船位。到了晚间,只需在这些船上点起灯火,咱们的人看到灯火的数量自然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又怎么会找不到目标呢!”董元度双挑大拇指,感叹道:“巧妙,巧妙!平日里,我只说大帅和副帅辛苦忙碌,却不知还有如此设计。现在想来,我真是既浅薄又狭隘,实在是惭愧得很啊!”杨道仰天大笑说:“原理简单,执行方便,辨识容易,稳定可靠,真是绝妙的实用好计!若我将此事回报给公义王,他老人家一定会对两位大帅的才能大加称赞。有了这样的安排,再加上我军将帅和睦,上下一心,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定能攻克金陵,光复江南。”席军民按住杨道的手,郑容说:“杨将军,我等今日所议之事皆为军中秘密,在未开战之前,可是不敢走漏风声呀!”杨道收起笑容,点头应诺道:“杨某明白。也请大帅加强防卫,谨防敌军刺探。”席军民把大手伸到董元度和申鲤面前说:“二位,咱们身负重担,必须勠力同心,英勇奋战,方能取胜。”申鲤首先握住了席军民的手,接着,董元度也把手握了过来。三位统帅紧握着手臂,坚毅地说:“我等定要听命奋战,攘除奸凶,竭尽忠诚,兴我大周!”
待四将议事完毕走出帅帐时,已是日落西山,灯火初上。
突然,一只白鹭惊叫着从四人眼前飞过。只见那白鹭穿越云雾,渐飞渐远,最终消失在晦暗可怖、深邃漆黑的江天交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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