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弟兄们,都吃饭了!弟兄们,走了,开饭了!”十几个穿着短衣短裤的男人边顺着河岸行走,边筛锣叫嚷着。河道内外的几千工人放下各自的活计,收了工具,嬉闹着往各营的饭蓬走去。
已经年过五旬的工部员外郎王庶从一处饭蓬里走出,对陪同自己的余姚知县水建威说:“水大人,咱这东运河的清淤工作安排得不错。照这个势头,今年十月,余姚到绍兴河段便能清理完毕了。到那时,本官自会向公义王和宋巡抚为大人请功。”水建威拱手说道:“这东运河和大运河已经有十几年没有清理,不但通行能力差,还有可能发生水患。公义王以流民清理河道,正当其时啊!且朝廷光复江南不久,要一下子安置几十万衣食无着的降卒和百姓着实困难。让这些人分散到各个州县,协助地方建设,不但能解决他们的食宿问题,稳定社会治安,还可激发民力,造福后世,确实是一举数得的善政啊!”王庶乐呵呵地说:“此地的水土适合耕作,这挖出的河泥又可以肥田,来年,贵县会有个好收成的。”他又指着北方说:“本官打算在前面建一座工坊,以促进本地的经济发展,不知水大人意下如何?”水建威拍手说道:“王老大人如此为百姓着想,下官自是欢喜之至。老大人深得公义王信任,还能不辞辛劳,日日奔走在各县的清淤工地上。大人的高风亮节实乃晚辈学习的楷模啊!”王庶轻轻摆手说:“老朽当年不过是京城作坊里的一名小小工匠,若非公义王抬举,邝大人引荐哪会有今天啊!这次受王爷之命来江南办差,若不多做些事情,怎么对得起公义王呢!水大人乃是王爷点中的进士,自然也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替朝廷管好这一片河山。”水建威一躬到地说:“王老大人的教诲,下官自当谨记不忘。”他又看着正在吃饭的河工,拱手说道:“老大人,本县这次接收了四千流民。可他们都是壮年男子,能够与之婚配的妇人可没有那么多呀。若这些人都无法成家,纵使给他们分配了土地,他们又怎么会安心生产呢?还请老大人帮卑职想个办法。”王庶沉吟了一会儿,琢磨着说:“这确实是个问题。江南先后被秦国勋、林九都和邢华祸害了十几年,男丁多被捉去役使,女孩则被蹂躏糟蹋。现在太平了,可多少人已经家破人亡了。这样吧,你先统计个数,包括待嫁女子和年轻寡妇都算,看看还缺多少人。再由本官行文杭州,把从逆饶官员府邸里抄出的丫头仆妇调些人来也就是了。”水建威欢喜道:“太好了。王老大人既帮了卑职的大忙,又造福了这一方百姓,实在是救苦救难啊。”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文扎,恭恭敬敬地呈上说:“老大人,下官已经做过统计了。这是详单,请大人过目。”王庶接过单子,略略看了一遍说:“缺口竟有七百多人!哎,可见邢华的残暴啊!不过,现在好了,江南被咱宋巡抚解放,本地又摊上了你这么个行事干练的父母官,百姓们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水建威又一躬身说:“老大人谬奖。下官做得还很不够。”王庶伸手拍了拍水建威,说:“水大人,你瞅瞅周围,工人们正在感激地看着你呢。你这小伙子能吃苦,又能为百姓着想,这几天跟着老朽又十分谦虚,不错。我听说你已经十几天没有回过家了,也该回去一趟,陪陪家里人。这段时间,有老夫在此,水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水建威略一拱手说:“承蒙老大人关心。恢复江南生产是公义王和巡抚大人交代的头等大事,卑职可是不敢马虎啊。为此,下官才每日早上在前衙办差,下午和晚上来河工指挥。不过,既然王老大人体恤,下官就回去住一晚。说实话,我还真是想念我那呀呀学语的小儿啊!”
在又安排了些具体事务后,水建威向王庶告辞,离开了东运河。望着这个边走边与工人们打招呼的知县,王庶慨叹道:“公义王的门生果然都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啊!”
待回了后衙,水建威洗手净面毕,吩咐其夫人道:“快把我花大价钱收购的那套木雕工具拿出来。我要用它办大事。”夫人嘟囔道:“那些粗糙东西能办什么大事?”水建威边向厢房走边说:“你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那套器具对于工匠来说,可是绝品,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若送与王庶大人,他能不喜欢吗?”水建威来到厢房门口,往屋内一望,见小儿正在床上熟睡,随轻手轻脚地转回正厅,并稍稍压低声音说:“我儿踏实睡午觉呢,勿要惊着他。”他看夫人从东厢吃力地拖出一个木箱来,赶忙奔上前去,说道:“我说,你轻点呀!可别给我弄坏了。”水夫人直起腰,轻声骂道:“老爷还真把这些破烂当成宝了。你要是听我爹的,在吏部各位大人身上多使些银子,说不定现在能放个大官呢!”水建威把眼睛一瞪说:“糊涂!公义王在京城整饬吏治,我有两个同年就是因为行贿被告发,吃了官司。我可不去触那个霉头。再者,你不知道,王老大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六品员外郎,却能经常见到公义王和宋巡抚。他若替我说句好话,那可比一般的知府、巡抚甚至执政的举荐还管用咧。”水建威小心地把木箱搬到桌子上,从中取出一个木匣,打开摩挲着说:“你瞧瞧,这紫檀溜光的盒子,黄杨木的把手,铜鎏金的饰件,精钢的刀头,准能入王老大人法眼。”他又昂起头来,轻笑了几声说:“别看京城大考我只取得了三甲第八十九名,但要论做事行政和揣摩人心,那些个腐儒可没法跟我比。”水夫人撇了撇嘴说:“看把你给能耐的。我爹可说了,人家于东辉放了知州,萧崇也当了员外郎,而李跃然虽然只放了个扬州税司,但经手的银子那可海了去了,哪个不比你强啊。”水建威冷笑道:“岳丈大人做了二十年的官,却没有我这个晚辈看得明白。现如今是公义王当政,童执政监察,官场的规矩跟以前大不相同。明目张胆的贪污腐败和巧取豪夺没了行市。我们这些翰林出身的官员要么清廉自律,要么肯于吃苦,要么品行端正,要么立下功勋,否则很难得到公义王的赏识和重用。故此,为了得个好名声,我这三年任事谨慎,待人亲和,言行低调,施政变通。若这次,我再能通过王庶大人引起公义王或者宋巡抚的注意,那可就真要飞黄腾达了。”他把身子往太师椅上靠了靠,接着说道:“等我得了高位,有了势力,行事就能自由得多。到时候,纵使我有了错处,御史监察们出于维护国家和公义王脸面的考虑也不敢轻易弹劾我,甚至还会有人主动出来为我开脱。为了将来我能够呼风唤雨,现今的些许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时,从西厢里忽然探出个娃娃头来。那小孩子噗嗤一笑说:“爹,爹,你,在玩什么呢?”水建威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他过去把儿子抱在怀里,笑着说:“吾儿醒了。爹爹在为咱家的将来做打算呢……”
几百里外,湖州知州孙喜敬刚刚蹒跚着视察完一片桑林。他转头对身后跟着的从人和乡民们说道:“公义王废除了许多禁榷制度,而咱湖州又有种桑养蚕的传统,故此,本官以为,我们该把凋敝了许久的丝绸产业恢复起来。这一带种植的桑树有些稀疏,现在又正是桑枝扦插的时节。传我的堂谕,要各乡各村组织人手在向阳的坡地上,平整土地、清除杂物、深翻耕作,并选取桑树新条进行扦插。另外,把挖鱼塘清出的淤泥分给各家,让百姓们当做肥料施到地里去。忙完这一气,正好不耽误收秋。看今年的庄稼长势,乡亲们的口粮基本上是有保障的。”一个乡民敬服地说道:“孙老大人对农事如此熟悉,连我们这些务农的老把式都未必能说出这么多道道来呢!”孙喜敬捋着花白的胡须,呵呵笑着说:“当年,公义王在襄阳推行除茶改桑时,我就跟在他老人家身边。老夫只不过是把从公义王身上学到的法子,运用于咱湖州的地方建设而已。”他又侧身对属官说道:“工科掌事,莲花庄那一带的湖笔作坊要再增建些。文房用品需求量大,价格也高,今冬咱州里能不能有些个盈余就看这一项的了。还有,在龙溪北边建的那两处砖厂要及早烧窑。本官得给百姓和接收的流民盖房子咧,光靠那些土坯草棚可支撑不了几天啊。”工科从员急忙躬身应道:“大人交代的事,卑职回去就办。还请老大人注意身体,您有关节痛,可不敢这么来回奔波啊!”孙喜敬扶着一棵桑树站定,苦笑着说:“不打紧,老毛病了。我这操劳的程度跟公义王在襄阳时可没法比。他老人家只用了两个月就跑遍了江汉大地,而我忙碌了四个多月却才只去过下属的长兴县一次。”他转身冲着眼前的乡民们略一拱手说:“各位乡亲,你们村的基本情况本官弄清楚了。我的想法也已经给大伙说了,你们嗣后就遵照州衙的安排去做吧。本官还要到前面的村镇再看一看,就不在此处停留了。你们不必相送,回去吧。”江南的老百姓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如此亲民爱民的父母官了。他们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说:“老大人保重。等您下次来的时候,我们一定把这山上插满桑枝。我们还得养蚕抽丝,纺出绸缎,献给大人,以报答老爷帮着我们恢复生产的恩情!”
孙喜敬慢慢挪着脚步走到了大路边。一坐上牛车,他就把厚厚的棉垫子按在膝盖上。他紧皱着眉头,轻咬着牙关,过了好一会才自嘲道:“不服老不行啊!没有当年练习骑马的本事喽!”他眼望着车外,又自言自语说:“公义王啊,您的训诫下官没有忘记。下官也算是时时顾念百姓的好官了吧。”
车到苕溪畔,孙喜敬对车外吩咐道:“先去草帘厂。”从人们答应一声,赶着牛车上了东边的坡地。转过弯角,前方现出一大片空场,几十名工人在场上忙碌着。这些人有的将运来的芦苇铺开晾晒,有的将晒干的秸秆或稻草收拢到一处,还有的把干草和干芦苇捆扎起来,扛着去往一边的工棚;而在工棚内,又有百十个男女正在编织着草帘和苇帘。孙喜敬缓步下了牛车。他走到晾晒场中央,用手摸了摸地上的芦苇,问几个劳工道:“后生们,你们每日劳作几个时辰?饭食能吃饱吗?”一个忙着干活的劳工也不抬头看看是谁,便没好气地说:“刘四这厮天天恨不得使死我们,却只给我们搭了那一排芦苇房,还不许我们去村里,说什么贼兵祸害过老百姓,现在得赎罪。可我们又有啥法子呢?饶国当官的说啥不都得听吗!就连我家里的爹娘不也饿死了吗……”说到气愤处,那劳工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匆匆赶来的管事刘四听有人卖他的赖,怒道:“徐六子,你太没良心了。孙老大人不处置你们,还安排你们到我们村。我每天两顿饱饭伺候着,又给你们搭棚子住,哪点对不住你?不叫你们进村那是因为村里的妇女孩子怕你们作恶。十几年前,我们村最繁荣的时候有一千多口人,而在饶贼的祸害下,村里现在连五百口都不到了!”说着,刘四竟然抹起了眼泪。孙喜敬轻叹一声,安慰众人说:“乡亲们,战争给江南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也伤害到了你们每一个人。刘四啊,你的草帘厂能接收这五十个降卒,并保障他们的食宿,功德无量,本官很感谢。只是,这些人既然已经投了我大周,就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且在饶国祸害东南时,他们只是听令的小卒,没有犯下大恶,谈何赎罪。咱们还应给他们留条活路才是。”孙喜敬拉起刘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头对劳工们说:“后生们,你们也不要责怪刘管事。本官初到湖州时,这村里有墙有瓦的房子只剩下了十几间,很多村民跟你们一样也住在土坯窝棚里。为了让咱这儿的老百姓都有个栖身之所,我才下令在沿河的几个村庄建起了草帘厂。本官给刘四下达的任务是,每月生产三万块草编和苇编。他的压力也很大呀!可是,我又不敢给他减压。因为,等过了中秋节,天气就要转凉,我不能让咱湖州的老百姓今冬受冻啊!也怪我这个知州没本事,砖场建得晚,火窑至今没有出砖,以至于,害得大家只能住在土坯芦苇房里挨过这些日子。是孙某对不住乡亲们了!”附近的乡民非常感动。人们纷纷哭拜于地。刘四向上磕了个头说:“小人怎么担得起大人这么说呀!几个月来,您为了百姓的生计,筹粮筹款,四处奔走。跟以前那些赃官恶官比起来,您简直就是活佛在世呀!莫说三万块草编,就是再多些,小人们也,也不敢叫苦啊。”自知闯祸又手足无措的徐六子向前跪爬了几步,抬手抽着自己的嘴巴说:“小人不对,小人该死。小人不对,小人该死。”孙喜敬制止住徐六子,又冲着众人轻轻抬手说:“大伙都起来吧。公义王曾经多次教导孙某,要把人民的疾苦放在心上。此次,治政湖州,向朝廷要粮要政策的事,我自会用心去做。但你们也该和本官一道,努力自救,恢复生产才行啊。”乡民们仰望着眼前一脸正气又和善慈祥的孙老大人,感动地呼喊道:“小人们愿意听从大老爷的宪命,努力自救,恢复生产。”
一缕阳光,一声鸡鸣,杭州城渐渐从睡梦中醒来。早起的女人们提着篮筐到门前的小河边淘米洗菜,勤快的男人们担着木桶从街口的甜井中取水挑回。人们相互打着招呼、有说有笑,显得熟络亲热。稍迟一会儿,叫卖熟菱角和热米糕的商贩划着小舟在河道里穿行。又有袅袅的炊烟从一间间白墙黛瓦、石门木窗内升起。丹桂飘香,绿树成荫,远山如画,楼阁掩映,刚刚解放数月的东南重镇已然恢复了一些活力。
当悠扬的晨钟敲响时,几十艘大大小小的敞口船先后停泊在了户司粮仓外的东河码头上。一名管事人拿着文书踏过跳板,走到仓库门内办理交接手续。很快,几个身穿八品服色的官员登上货船,开始检查粮食质量。在忙碌了一阵后,几名官员相继返回。只听粮仓门里有人喊道:“收粮入库。”早就等在门外的七八个工头答应一声,指挥着百十个赤膊的脚夫前去卸货。随着工人们扛包起身的动作,低沉的船身轻轻漾动,把船舷两侧漂浮的垃圾和杂物挤入河道,顺流漂走。
巳初时分,江浙巡抚宋承宇带着参军罗文德驱马来到了户司粮仓。一进大门,宋承宇就对前来迎接的户司员外郎张守明说道:“张大人辛苦。这是第几批粮食?数量有多少?” 张守明躬身拱手道:“回禀巡抚大人,这是公义王调拨给江南的第九批赈济粮。分给我杭州的有谷米六千担,麦子三千担,小米三千担。由于陈粮和之前运来的粮食已把运河北仓屯满,故而卑职才命他们把这批粮运到东河仓库。”宋承宇一边往里走,一边寻思着说:“余杭地区除去自给自足部分,每日需放粮六百担。咱们之前已经囤积了近七万担粮食,加上这一万多担,再算上收秋后各地上交的皇粮,百姓的基本生活是有保障的。” 张守明陪着笑说:“大帅,卑职还命令各地挖塘养鱼,插荷植藕,多少也能有些进项。如果,收秋后,大帅再鼓励农民抢种一波蔬菜,那江南人民的温饱应该不成问题。”宋承宇微微点头说:“好,鼓励种菜的事就交给你们户司去办。还有,你上次申请增建粮仓一事,做的如何?”张守明急忙伸手让着众人说:“大帅可到后院查看,卑职在这里新建了十二座库房。另外,卑职还在里湖粮仓和六合粮仓也增建了库房,完全可以满足赈济粮和新皇粮的收储需要……”
在检查完粮仓之后,宋承宇满意地说道:“张大人,这几个月,你的工作效率很高,对本帅恢复江浙经济,保障本地民生和稳定社会秩序很有帮助。等忙完了这一气,本帅会考虑提拔你担任更重要的职务。”张守明赶紧跪倒说:“卑职感谢大帅栽培。这江南能快速重生全赖公义王运筹帷幄、用人得法以及大帅广施仁义、策略得当。卑职在您的领导下,并无大功,仅仅是用心任事、尽职尽责而已。”宋承宇虚扶了一把张守明,又说:“张大人不必过谦。如今,我江浙有吕布政使负责行政,崔监察使管着吏治,又有王员外郎暂管河务工程,还有你们这些新任官员各司其职,再加上父王仁德,政策合理,不出两年,本帅定会给天下人呈现一个繁荣昌盛、人民安乐的江南盛世。”张守明再次躬身拱手道:“卑职以为,有大帅坐镇杭州,才是江浙真正的福气啊!”宋承宇哈哈大笑说:“嗷,是吗?这么说来我还算是个合格的封疆大吏啰!”
宋承宇在东河粮仓又待了一刻钟,才起身离开,去往在建的吴山三学。
等转过了运河西街,罗文德催马上前,陪着小心说:“大帅,您对社稷有大功,且年少成名,又有韬略,确为我辈羡慕的人物!只是,末将以为您应适当疏远张守明这样的官员,以免被其所误。”宋承宇笑嘻嘻地看着罗文德,说道:“老罗,你咋也跟我生分起来啦?你是想说,张守明每句话都在讨好我,怕我着了道,迷失方向,对不对?”罗文德一拍马鞍叫道:“不错。我老罗就是这个意思。”宋承宇轻勒马缰说:“老罗啊,在我心里,你和许地没人可以代替,因为,咱们仨是经历过患难的兄弟。你也知道,我以前有些认死理,经常做一些快意恩仇、有怨立报的事,给父王惹过不少麻烦。后来,父王教导我说,要戒骄戒躁。近几年,我也在不断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维方式,并最终赢得了父王的信任,出镇一方。不过,在讲情义这一点上,我却始终没有改变过。你今天能对我直言,说明你是真把我当亲人看待。我希望,今后,每当自己有些飘飘然的时候,都能得到你这样的过命好友及时提醒,泼泼冷水。”罗文德听得心里热乎乎的。他声音略带颤抖地说:“承宇放心,秉正直言俺老罗做得到!”宋承宇呵呵一笑,接着说道:“不过吗,你要我疏远张守明等人,我却不能答应。因为,这普天下品德高尚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若再加上清廉、能干、听命等条件,真正合用的人才简直是凤毛麟角。而地方政务繁杂琐碎,需要大量的人去做,是不可能离开平庸者、逢迎者甚至贪腐者的助力的。但你别担心,只要我头脑清醒,让不同的人办不同的事,便不会生出大乱子来。”罗文德敬服地说道:“这就是古人说的那个,那个,‘水清无鱼’是吧!”宋承宇又笑了笑说:“老罗还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不过,这句话并不合理。它仅仅说明了长官的驭下之术,却没有说清长官该负什么责任。我认为还是我父亲说的对,英明的长官应订立和遵守制度并控制大局、维护公平,不干涉下属做事;即用规则约束人,而不是用人去管人,这样天下才会长久太平。”罗文德挠了挠额头,嘿嘿笑着说:“公义王的训诫太深奥,末将有些理解不了。”宋承宇又呵呵笑道:“我命许地管理水师,而命你统领陆军就是在控制大局。而由吕世法负责行政,保持制度稳定;再加上崔俊睿负责监察,维护公平。这样一来,即使下层官员在私德和行为上有些瑕疵,也改变不了咱江浙发展的方向。再比如,我父王让席大叔控制燕云及河北,让我五叔出镇山西,董大叔护卫陕西,韩四舅驻守四川,蒙正、易东看管云贵,段大叔进驻淮南,等等等等。中央方面,由童叔父出任监察,唐大人、陆大人、欧阳大人等建设制度,吴大叔控制警巡,曹大叔掌管经济,毛元帅统领禁军,这样一来,我父王便能把权力牢牢地抓在了手中。而这个过程,其实就叫做控制大局啊。”罗文德挑起大拇指说:“哎,高呀!可不是吗。中央的事我管不了,但在咱江浙,有我老罗和老许掌握着军队,谁也威胁不到大帅的安全。”宋承宇轻催战马又说:“我虽没有父王的睿智英明,也想不出那么多合理高效的策略,但在诚心待人和自我约束方面,却深得我父真传。故而,做出一番成就,造福江南人民,我是很有信心的。”宋承宇猛地在马屁股上加了一鞭,回头喊道:“老罗,前面道路宽阔,咱俩比比骑术如何?这份率真我是割舍不下的!”罗文德高声叫道:“这我可不怕。咱就比比谁先到吴山。”他边催马追赶边命令身后的卫队道:“都跟上,保护大帅。”
在秋日红亮的阳光映衬下,几十匹战马快速奔过了杭城老街。青山在前,绿水在后,马蹄踏在布满苔藓的石板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哒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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