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夜郎遭灭国 柔然开边贸

文盛元年夏,周朝西南的云贵地区以及交趾、大理等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干旱。原本深邃咆哮的邕江、盘江和红水河等主要水道全都收起了各自的威风,只在某些急弯处才显露出它们的狰狞。进入七月后,一场山火又毫无怜悯之心地在安龙场一带燃起。加之当地人烟稀疏,夜郎的官军百姓又缺少灭火的工具和手段,结果,大火很快便沿着南盘江蔓延开来,并逐渐吞噬了夹在南北盘江之间的广阔山林。生活在这一带的苗人、彝人、羌人和夜郎人部落衣食无着,没处安身,纷纷渡过北盘江,进入了大周国境。

面对大批涌入的难民,云贵布政使郑文明先命筑城知县杨振业押着紧急调拨来的粮食和被服前出到隆昆地区收容救治逃来的夷人,又叫播州镇守使贺守成率领两千兵丁前往该地维持秩序,搜索生民。为了保障黔中、播州和广西北部不受袭扰,云贵路行军总管蒙正率军进驻了普定州,而桂北路行军总管易东率军进驻了庄州罗甸地区。

为了管理逃来的难民,避免汉夷冲突,杨振业随命手下在紫云硐附近为不同部族建立了临时居住区。杨振业本人也把衙门搬到了紫云硐山崖下的普化寺里。他每天都会带着粮食、毡布和帐篷到夷人的聚居区去,宣传大周国策,安排夷民生活。各族夷人对这位救命父母官的态度也由开始的警惕戒备、乞求逊谢,逐渐转变成了听命感激、亲热信任。在与夷民的交往中,杨振业了解到竹黄铭在建立夜郎国后竟将人民分成了三等,其中最高等级的自然是纯正的夜郎人;第二等次的是苗人和彝族人;最下等的是羌人、汉人和其他种族的人。竹黄铭为了保证血脉的正统性,下令高等次的人享有特权,且不同等级的人不能通婚。在这样的政策下,夜郎人侵吞别族财物,欺压低等族人的事情时有发生。杨振业仰天叹息道:“象这样不把他族百姓当人看的统治者焉能长久啊!”他又对跟前的几位蛮族头人说:“你们尽可放心在此生活。等来年,若你们想回原居住地,本官欢送;若有人想留在本地,做我治下的子民,则本官会划出山林,给与牲畜、粮种,让其休养生息。”蛮族头人们听了通译官的解说,全都躬身行礼说:“只要有杨大人在这里,我们哪儿都不去。我们信得过您。”杨振业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递过去说:“如今的大周不是以前。这是公义王给布政使郑大人下发的手令抄件。公义王命我等在贵官员,善待异族百姓,保障难民生活。从今往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们了。”几个蛮族头人让通译帮着读完了这份文书,激动地跪在地上,向天祷告说:“伟大的公义王如此抬举我们这些外族贱民。我们情愿归附大周,永不再叛。”

在其后的两个月里,云贵布政使郑文明又分别在普定州的银坑山、东盘等地建立了几处难民收容所,由官府派人管理并供应各种物资。

十一月的两场雨雪终于把肆虐在夜郎东部百余天的山火浇灭了,但却给竹黄铭留下了近十万流离失所、嗷嗷待哺的灾民。竹黄铭本想派出官员前去救灾,可却被大臣告知国库空虚,无力调拨大笔钱粮。这位“再世皇王”既悲愤又无奈。但为了脸面,他最终还是派出了两个近臣携带着少量物资去往东方安抚百姓。然而,缺衣少食的难民又怎能用几句好话就轻易打发呢?几天后,饥寒交迫、无家无业的彝民和苗民愤怒地杀死了专使,夺取了物资,绝望地向南、向东迁徙,其中一部分人也进入了大周国境。面对这种局面,竹黄铭把财政亏空的责任全都推卸给了大臣,并抄了不少人的家。

腊月,随着一股寒流来袭,云贵地区气温骤降,在一些水塘里甚至出现了冰凌。

这日,云贵布政使郑文明正在黔中的衙门里批阅官文。突然有差役前来报告说:“启禀大人,朝廷运送物资的官员到了。”郑文明头也没抬,随口问道:“这次是哪位大人辛苦啊?”差役拱手说:“名刺上写的是登瀛贸易协办宋……”郑文明腾楞一下站了起来,惊叫道:“是二公子来了。快,快,快,随我出去迎接。”“郑老伯不必慌张,还是晚辈入内拜见您才对。”伴着清朗的话音,宋承宸大步走进了厅堂。郑文明欣喜地绕过桌案,跪倒说道:“哎呀呀,我的老天爷!王爷派二公子前来,必有要务交代。臣云贵布政使郑文明恭聆王谕。”宋承宸先命屋内伺候的人都出去,然后拿出一份漆封文扎递过去说:“这是我父王写给您的亲笔信,请郑大人过目。”郑文明恭恭敬敬地接过信函,仔仔细细读了两遍,自语道:“原来,这源源运来的物资竟是王爷数年前的安排!”宋承宸见郑文明已看完了信件,随搀他起身,又对他施了一拱,才说:“以后在外人面前,郑老伯切不可对晚辈如此恭敬。”郑文明先连声说着“应该”,又忙不迭地给宋承宸还礼、让座、沏茶,才开口问道:“二公子。王爷准备何时收复盘州,进攻夜郎呢?”宋承宸微微一笑说:“若论国力和军力,咱们早就能消灭夜郎,只是,恃强凌弱绝非天朝上国的做派;且夜郎多山川少平地,易守难攻,补给困难,为了君王的野心而牺牲大量军民,不符合我父王的意愿;况且,不做万全的准备而轻易出兵,就算我们占领了某地也不会长久。因此,这几年,我父王才让云贵和广西合力围困夜郎,制裁它的经济,限制它的贸易,打击它的军队,蚕食它的土地,现在,是该瓜熟蒂落的时候了。在我出京之时,父王也给蒙正、易东将军下了命令,估计开战就在今冬明春之间。”郑文明欢喜道:“这可太好了!为了封锁夜郎,我云贵也是苦不堪言。本就穷困的官民还要勒紧了裤腰带,从牙缝里挤出钱来,用以供养军队防备敌人,这日子可是不好过呀!而等到战争结束,重建、安抚、休养、发展,这哪一项不得用巨资往里砸啊!可我这个布政使手里,哎,真是作难啊!”宋承宸嘻嘻一笑说:“怪不得人说郑老伯善倒苦水,侄儿领教了。不过,您要是没有这个责任心,我父王还真不一定看得上您。您放心,之前,我父王就在荆襄、湖湘、四川、广西囤积了大量的战略物资,这次会全力支援西南。此外,前数月,侄儿也特命钱若水押解了四十万两白银入川。我在途径成都时,也跟我四舅言明了,今年云贵向四川的贸易支出,由我登瀛贸易署来承担。而你府库里盈余的银子,则可全部用于省内建设。”郑文明欣喜至极。他起身离座,向着宋承宸一拱到地说:“哎呀呀,二公子,您可真是我云贵官民的大救星!老夫得代表通省军民拜谢您的恩德呀!”说着,郑文明又要跪拜致谢。宋承宸笑嘻嘻地扶住郑文明说:“哎,哎,郑老伯,本公子可不戴你给的高帽。我更不会学你们那‘多磕头,少说话,不办事’的官场真经。不过吗,话又说回来。我这次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赶明天,我的贸易署有了难处,您可不能驳了我的面子啊!”郑文明赶紧陪着笑脸说:“老朽欠了二公子天大的人情,日后自当竭尽所能,涌泉相报。”宋承宸哈哈大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接着,宋承宸从靴筒里抽出几张纸币放在了茶几上,问道:“郑老伯,关于这个钞子,小侄有不少疑问,想向您请教。”郑文明赶紧拱手说:“可不敢相教,老朽以己所知答复公子也就是了。”宋承宸收起笑容,诚恳地说:“纸张再怎么金贵也比不上金、银。我不明白,怎么才能让人们放心地使用它呢?”郑文明略显得意地说:“二公子,您要知道,古代的人是不用货币的,直接以物换物。后因贸易流通不便,夏朝人就用贝壳做了交换凭证,故而,象‘财’字、‘账’字都是贝字边。再往后,人们又发现,贝壳分布不均且数量无限,人根本没法控制它,于是,后世的王朝就改由官府发行金锭、银铤还有铜钱、铁钱。所以,老朽以为,钱币是由官府铸造,强制发行用于兑换的凭证。它的价值完全取决于人们对官府的信任程度。那么,既然我朝江山稳固,老朽凭借官府的信用以纸造币,又有何不可呢……”宋承宸是喜好经济的年轻人,对郑文明讲的内容很感兴趣。他仔细地倾听,专注地思考,不停地提问,偶尔也表达,直到一个多时辰以后,才伸了个懒腰说:“我爹说的不错,郑老伯果然是经世济民的专业人才。”郑文明忙摆手说:“惭愧,惭愧,二公子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又神思跳脱,不点自通,才是老朽生平未见之旷世英杰啊。”他又乐呵呵地起身说道:“贤侄啊,你一路辛苦。到了咱云贵,就是到了家,伯父一定会把你的生活起居安排得妥妥的。”宋承宸嘻嘻一笑说:“上千里地走了半个多月,还真有些累了,都依郑老伯好了。不过,我在黔中只能待三天,父王还命我再往军中跑一趟,替他看看自己的几员爱将,检点检点国家的虎狼之师。”郑文明点头应道:“明白,明白,向导和护从我这就去安排。”

宋承宸到达蒙正军中的时候已是腊月下旬。蒙正将军非常高兴,立命在帅营盛排宴宴。酒过三巡,蒙正拉着宋承宸,慨叹道:“豪迈洒脱,英气逼人,见到了二公子就如见到了王爷本人,我这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此次打仗,蒙某也定能大获全胜。”宋承宸嘻嘻一笑说:“老蒙,在我爹的这些功勋宿将当中,你年纪最轻,跟我关系也最熟。我知道,你一直在对进军四川时没有捞到头功而耿耿于怀。现在,上天给了你一个消灭敌国的机会,你又怎么会不一展抱负呢!”蒙正哈哈大笑说:“知我者,承宸也。蒙某遥敬王爷,也敬承宸。”说完,二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宋承宸又思量了一下,问道:“老蒙啊,我在来的路上了解到,你在东盘修了好几座仓库。我爹打仗可是把物资都保护在身后呀,你这?”蒙正嘿嘿笑着说:“承宸不愧是王爷的儿子,观察细致,嗅觉敏锐。本来啊,我只是在那里建了个粮栈,用以为夜郎灾民供应饮食。可后来,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光那五个聚居点就住了四千多人。我这才下令扩建了仓库。”宋承宸用眼睛乜斜着蒙正,说道:“将军还想瞒我不成?你是想诱敌来攻,再一举歼之。”蒙正大惊。他起身向四下里看了看,又对几个伺候的亲兵问道:“帐外谁人警戒?”一个兵士回答说:“是二黑将军值岗,布设了三道防卫。”蒙正这才稍稍安心。他走到宋承宸跟前,抱拳说:“二公子,但不知我的布置你从何得知?”宋承宸嘻嘻一笑说:“虽然本公子没打过仗,但若论悟力,连我爹都说我是常人难及啊。从他摆在演武厅里的沙盘看,我父王想要易东将军攻击朱提、筠州和大雄,而由将军你直取夜郎的都城盘州。在近几日,我又了解到,易东将军的部队已经开到了黔西。而在这大战即将爆发的时候,你非但没有把大军前提,却大张旗鼓地把从省城运来的物资囤进了边界上的几座仓库,这不是诱敌之举又能是什么呢?”蒙正上下打量着宋承宸,不住地点头说:“王爷一门,真是代代豪杰啊!本将离开东京时,二公子仅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不想四年后,站在我面前的竟是一位稀世的智谋大将。二公子也许不知道,我在那些仓库附近埋伏了五千兵马,只要夜郎人来攻,本将保准叫他有来无回。”宋承宸仍然嘻嘻笑着说:“老蒙啊,你拍马屁的几句词我还挺受用。不过……夜郎人可不是傻子。你投下的鱼饵是够香,鱼儿们也很想吃,但若能看到露在外面的鱼钩,它们还会咬饵吗?”蒙正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个……我手下的哨探也曾经抓获过几名夜郎的奸细。我想,他们,是会,有所动作的吧。”宋承宸点指着蒙正,笑着说:“老蒙啊,老蒙。‘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这些孙武子的教诲难道你都忘记了吗?如今,你最该做的是想方设法地引诱敌人来攻,又怎么能严防死守呢?”蒙正凝神想了想,说道:“承宸的意思是要我把部队撤回来,由着夜郎来抢夺。可是,我无缘无故把驻军调走,对方难道不会起疑吗?”宋承宸仰头饮了一杯酒,压低声音说:“眼下不就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吗?我之所以摆着封疆大吏的排场来,就是想让贵州人都知道,我是个没什么能耐,又好大喜功,顽劣成性的公子哥。我现在仗着父亲的势力逼着你收拢部队,供我检阅,你敢不听命吗?”蒙正双挑大拇指说:“承宸真乃高人也!我服了。我明天就下命令,把驻军都撤回来。”宋承宸又补充道:“在撤军之前,再给灾民们分发一些物资,并告诉他们,那些仓库里的东西都是给他们准备的,是让他们重建家园、好好生活用的。”蒙正又点了点头说:“妙极,妙极。这样一来,恐怕夜郎人连这些东西也别想抢走了……”

大年三十,天气晴朗,宋承宸和蒙正在普定州的三岔河地区举行了盛大的观兵操仪式。

阅兵完毕后,宋承宸拉住蒙正,诚恳地说:“至此,我的表演已经结束。接下来,就看你老蒙和将士们的了。为了不叫你分心,待会儿,我会把全副仪仗留在此处,仅带几名亲随轻装回到黔中,再转往番禺。在这里,宋承宸代表我父王预祝蒙将军和易将军得胜凯旋。”蒙正既感动又钦佩。他对着宋承宸一拱到地说:“蒙某感谢公子为西南人民所做的贡献。待我灭了夜郎国,一定要表奏公义王和天子,列举公子的做为和才干,给您请头功。”宋承宸轻轻摇手说:“兵凶战危,蒙将军还是把功劳都赏给将士们吧。另外,你现在已是三军统帅,不可再轻身冒险,以后,似冲锋陷阵、身先士卒的事,还是留给部将们去做吧!好了,蒙将军,承宸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宋承宸冲着蒙正略一拱手,便转身走出了帅帐。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宋承宸所料。大年初二夜间,数千夜郎军越过山林,突袭了周军建在东盘的边境仓库。由于前哨的防卫很松懈,敌人很快便摸到了箭楼的边缘。随着接连吹响的御敌号角声,驻守仓库的周军匆忙开始应战。不能不承认,夜郎的军兵打起仗来还是很英勇的。他们冲出掩体、呼啸呐喊、举起兵器、冒着矢石就向周军的库房硬扑硬打了过来。在对战的过程中,双方不时有兵将倒地。过了小半个时辰,兵力大优的夜郎军渐渐占了上风,而无法抵敌的周军则被迫向后撤退。为了不让物资落入敌手,周军在逃离仓库前,就手放起了火。因有些仓库里囤的是油毡、布匹等易燃之物,所以,很快,便有多座建筑被火焰包围。

两军拼斗的喧嚣早就惊动了住在附近的灾民。起初,这些人因没有搞清楚情况,还有些不知所措。但当看到那几座仓库烈焰飞腾、火光冲天时,一个妇女率先哭喊道:“那是官府分给我们的救命粮啊!夜郎人来抢我们的东西了!这些该死的夜郎强盗不叫我们活呀!”又有多个壮年男人愤怒地大呼道:“大伙都去拿弓箭,拿武器,咱们跟夜郎人拼了!”男人们听了这话,纷纷回转帐篷,去取各自的兵器。很快,一支支战斗小队带着他们养的狗就从难民聚居区里冲了出来。

恰在此时,北面的山坡上骤然响起了三声信炮。紧接着,从东面和北面冒出了无数火把,大周的伏兵终于到来了。这一仗打了整整一夜,在周军主力和灾民战士的联合打击下,夜郎的偷袭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其后,周朝军队在蒙正和易东将军的率领下,兵分两路,势如破竹,仅用了一个月便攻占了夜郎全境,而那位“再世皇王”竹黄铭则从此失踪,再无下落。

消灭了夜郎、恢复了旧土,对于周朝来说是件异常重大的事。满朝文武和各地封疆全都给朝廷上了贺表。宋启愚也带着文盛帝先往天坛、地坛拜谢了天地诸神,又到宗庙、稷庙祭祀了历代先皇。文盛帝还在宣德殿明发诏旨,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一时间,周朝的国势达到了极盛,公义王的威望也到达了顶点。全体国民,上至王公贵胄,下至普通农民全都为自己能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家和时代而感到自豪。

文盛二年阳春,柔然国的使节辗转来到了开封,乞求与大周恢复通商,开展边贸。宋启愚思虑再三,决定响应失烈门可汗的请求,派出童道生、曹可用、萧崇和段志华去关北与柔然人谈判。

在使团出发前,宋启愚于王府设宴款待了四位使臣。他拉住童道生的手,交代说:“再造啊,柔然近几年虽然遇到了困难,但她毕竟是大国,基础的国力还在。你们此去,既要宣示我大周的国威,打消他们对我国土的觊觎,为两国争取长久的和平,又要开辟商路,增加国库的收入。你做为正使,肩上的担子不轻啊!”童道生拱手说道:“公义王放心,面对国事,再造不敢有半点偏颇。”宋启愚又转向曹可用说:“曹总办,此次关北谈判我本不想让你去。只是这满朝文武真正熟悉柔然情况的少之又少,加之再造一再言说要请你同行,故此,我才勉强同意由你出任副使。我知道,你与再造对柔然恨之入骨,但为了国家的边关安宁,我想拜托兄长务必保持克制。”曹可用一抱拳说:“宣道啊,年轻时跟着你在战场上教训柔然,到了暮年又能跟着再造在谈判桌上同柔然争夺利益,我这一生也算是传奇了。老哥我一定按照你之前制定的方略跟柔然谈,绝不会坏了咱的国家大事。”宋启愚拍着曹可用的肩膀说:“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把差事办好。之前,我已命令启智向关北增兵,并叫常斌保障你们的安全。另外,你们此次不必着急忙慌地往柔然去。因为我们国力占优,拥有主动,故而可以拖着他们慢慢谈,以争取更大的利益。”宋启愚又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你们这次回关北,也算是衣锦荣归。再造可到云冈村祭奠一下亲人,可用也可回光裕看望一下乡亲。我也准备了少许心意,今早已交到了王虎手上,劳你们带去。”童道生和曹可用听闻此言,内心十分感动。童道生红着眼圈说:“再造此去将数月不见兄长。我别的倒不担心,只是挂念兄长的安康。如今,我大周 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再造恳请兄长以贵体为重,切莫再象以前那样日夜操劳。”曹可用也唏嘘道:“是啊,公义王。咱们现在都不年轻了,能让别人分担的就叫别人做吧。”宋启愚微微一笑说:“二位兄弟的嘱咐我记在心里也就是了。平常的军事,我让长白、承循、段卫国帮着办理;行政事务我也会多交给魏相、陆相、白相、文相处置;至于监察方面,唐明渊、欧阳亮他们也基本上能够独当一面。故而,这些个事情,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之后,宋启愚又招呼萧崇和段志华说:“两位大人是本王从万千学子中捡拔出来的青年才俊,这次又奉派出使柔然。本王希望你们能跟着童相和曹总办多多历练,将来成长为国家的栋梁。在此,本王以薄酒一杯,给二位送行。”有些受宠若惊的萧、段二人急忙高擎着酒杯,躬身逊谢道:“下官定不辜负公义王的栽培。”宋启愚微微举了举杯,然后与两个后生一饮而尽。他轻抚脸边的白色蜗痕,又问道:“前段时间,本王驳斥了有些大臣‘重农抑商,巩固国本’的论调。你们做为户部和礼部的郎中,对此有何看法呢?”肖崇首先躬身说:“回禀公义王。卑职是您的下属,绝对遵从您的命令,不敢对王爷的决策说三道四。”段志华也躬身说道:“王爷是何等英明神武的人物,岂是庸碌臣僚所能议论抨击的!对于那些诋毁之辈,下官断不会与之同流合污。”宋启愚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多少有些失望。他呵呵一笑说:“二位大人不必紧张,快归座吧。再造啊,本王前几日看到过一则佛家故事,不妨说与你们听听,也算是个席间娱乐。”童道生略一拱手说:“好啊,公义王请讲。”宋启愚轻咳了一声,说道:“有一次,佛祖要下须弥山扬法。他取出自己掌握的财宝分给了三个仆人,命他们好好使用和保管。其中一仆把财物全都埋进了土里。因怕丢失,他还日夜守护。结果,佛祖回来的时候,此仆仅将原物奉还。佛祖点评他说;‘上天所赐,却不会使用,你是个蠢仆呀!’”曹可用嘿嘿笑着问:“宣道,那其他仆人又会怎么做呢?”宋启愚继续说道:“另一个仆人是把财富拿出去放贷、经营。结果,他除了把本金归还外,还为佛祖赚了很多钱。佛祖点头说:‘知道利用机会,壮大自己,你可算是个能仆了!’”其实童道生读过这个故事,知道后面的结局,但却佯装不知,问道:“兄长,那第三个仆人怎么办的?”宋启愚又抚了一下脸边的蜗痕说:“最后这个仆人是把财宝全部用于搞建设,一分钱都没有还给佛祖。见佛祖不悦,他指着自己铺设的道路、兴修的水利、建造的工坊和开发的商行说:‘佛祖啊。不消太久,人们就会把财宝十倍百倍地贡献给您。他们还会对您顶礼膜拜,称您为他们的主。’佛祖合掌微笑说:‘普度众生,施惠万民,你已掌握了佛法的真谛,是谓成佛了!’”萧崇和段志华挑起大拇指,点头夸赞道:“公义王博闻广识,又能用智慧的语言阐明深邃的哲理,正是我等后学的引路导师啊!”童道生笑着说道:“二位大人慢慢长进吧。莫说是你们,就连我要向摄政王学习的东西都还多着呢!”

未时,宋启愚亲自把四位使节送出了府门。望着远去的几人,宋启愚自言自语道:“人来到世上,若不能把天赋都发挥出来,造福宇宙,岂不白在这人间走了一遭。这就是那两个仆人的罪过呀。”他转过身,见段鲲和杨道表情错愕地看着自己,随问道:“怎么?本王有哪里不对劲吗?”段鲲急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末将是没有听清楚王爷刚才的吩咐。”宋启愚自施地一笑说:“些许人生感悟,并非指令。”杨道赶紧陪着笑说:“王爷悟出的道理必然深奥。哪象我们这些粗人,只知道忠心事主,听令办差,遵守承诺,实话实说。”宋启愚拍着杨道的肩膀,哈哈大笑说:“杨将军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不简单啊!若没有众人的忠心辅佐,弄不明白事务的真实状况,本王又焉能取得现在的成就呢!”他抬脚向府内走了几步,突然站定反思道:“嘶……看来我久居高位,只看报告,确实容易被表象蒙蔽。今后,我当多关注,多调查,多问询,多自省,以期能给人民营造一个朗朗乾坤。”他继续向前迈动着脚步,嘴里喃喃地说:“我非圣人,绝不会始终把持朝纲,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会甘心放手,急流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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