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从百里玄明那里取到掌门令后立刻去了后山禁地,走前她回望了一眼熟睡的百里玄明,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雪庐。
黑泽与小白早已在洞外等候,看见千羽,低声道:“主上,你终于来了。”
千羽对着他们颔首,然后道:“掌门令我已拿到,你们走远点。”
千羽祭出掌门令。
只见原本空荡的洞口竟然射出无数道金光,一个法阵就亮在三人面前。
千羽对于这个法阵并不陌生,她在藏书楼中找到了破除法阵的方法,只见她将掌门令以妖力推至法阵的阵眼位置,她口中默念:“万法归一。”
她本学过玄剑宗功法,所以当时在藏书楼中找到破解法阵的方法时不消片刻就学会了破解的方法。
原本亮着的法阵在掌门令归位到阵眼时突然黯淡下来,紧闭的洞门“吱呀”一声开了。
千羽眼睛一亮:“开了?”她对着黑泽与小白道:“黑泽跟我进去,小白在门外守着。”
洞内俱是黑暗,好在两人都是妖,于黑夜中也能视物,走了没多久,就见迎面而来的巨大羽翼,盖住了洞顶。黑泽凌空变化出一支火炬,照亮了整个洞府。
青霄的身体以兽身被封在了洞中。只见青霄的巨大兽身,两侧羽翼跟双爪皆被灭魂钉钉住。
千羽与黑泽对视一眼,她手中凝聚妖力,朝着灭魂钉而去,洞内陡然抖动起来,是强大的气流导致的剧动,她心中暗道不好,如此巨大动静,铁定会被守山的弟子发现。
黑泽也察觉到不妥,他皱眉道:“主上,我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忽觉一股凌厉气剑从空而下,打破了千羽的施法。
碎雪剑!
千羽脑中千百个念头,只一瞬间,她将装在储物袋中的玉盒扔给了黑泽,并用妖界传送之术将黑泽传回了妖界。
做完这些事后,千羽忽然变得很平静,洞外的凛冽气息仿佛都不见了,她看着被钉在墙上的兽身,“只差一点点。”
小白被关在了地牢中,她看见千羽也被关了起来,嘴一撇就要哭了起来,“姐姐,都怪我不好,怪我没有好好修炼,你让我守着门口,可是我却被他们绑了。”
千羽静静看着小白哭,半晌后淡淡道:“这不怪你,以你的道行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洞中的那一剑雪刃,不是百里玄明又是谁?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千羽此时还算平静,她默默地想着这一切,还好她在最后一刻将青霄的魂魄给了黑泽,让他带回了妖界,不然她这一趟可是白来了。
千羽没想到来的第一人却是裴洛绾。
裴洛绾见她如此模样,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她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口中说着风凉话:“苏鸢啊苏鸢,从你来我就看你不顺眼,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妖,人人都说你天纵英才,却不想是他们看走了眼,错把妖精当人。”
千羽并不答话,此时如此境地,她亦无其他好说的地方。
裴洛绾不放过她:“玄明师兄身为玄剑宗宗主,他不会放任你这个妖精继续留在世间害人。”
提到百里玄明,千羽有些动容,默了片刻,她道:“我要见他。”
裴洛绾瞪着她,道:“你以为玄明师兄还会见你,你别做梦了,你如此欺骗他,他今生都不愿再见你一面。”
千羽不知道裴洛绾说的是真是假,但她竟有些相信她所说的话,从昨夜到今日,她不曾见到百里玄明一面,她想他应该是不愿见她的,搁谁谁都不愿,谁能想到自己的夫人竟然是人人都想诛杀的妖。
她苦笑起来,她与他究竟是不是无法在一起的,因为相识到现在,不过就是一场骗局。
预料中的刑罚并未来临,千羽在牢中枯等了十几日,然后便有玄剑宗的弟子将她带到了雪庐中,她本以为百里玄明会在雪庐中等她,可是雪庐中空无一人。
她入了雪庐,再无出来的可能。
雪庐中密密麻麻被结界覆盖,她所身负的妖法在雪庐中根本施展不开。
雪庐不过是另一个囚笼而已。
起先她动用各种术法,直累的自己再也爬不起来,方才发现她根本就无法出去,百里玄明不会杀她,可是他也不会放了她,她要永远地被囚禁在这里,生生世世。
她终于放弃了。
百里玄明是在一个月后走进雪庐中,那时的她似乎已经适应被囚禁的生活,正躺在太阳下休憩,百里玄明静静立在远处看她,眼里寡淡如水。
千羽抿了抿嘴唇,两人相顾却无言。
她歪过头,不再理会他,可是百里玄明却走到她身边。
他开口出声:“你来玄剑宗,嫁给我,难道都是因为要取得青霄的身体?”
千羽没有看他:“是,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青霄的身体,我嫁给你就是为了近水楼台。”
空气中久久没有声音。
百里玄明原本淡漠的眉眼变得更加的冰冷,“既是如此,你今后永远不用在踏出雪庐一步。”
千羽突然起身,一记掌风打向百里玄明,“你为什么不杀我?”
百里玄明转身,并不理会千羽的攻击,“杀你?你以为我不会。”
声音跟着百里玄明消失在静谧中,千羽静静看着百里玄明消失的背影,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生,她抬起头,看着四方天地中布满百里玄明的结界。
他是想将她永远囚禁起来。
雪庐不知岁月。
千羽觉得烦闷,将院中种种都破坏了一圈,心中方才有些解气,百里玄明见此情景,亦只是默默将房屋修好,千羽犹不解气,将百里玄明刚刚修好的秋千毁掉,她道:“修什么,有什么好修的?”
百里玄明看她,眼中一片平静:“你如今还想怎样?”
千羽仰头冷笑一声,“我想怎样?你为何不把你的打算说出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百里玄明欺近她,嘴角勾起讽刺笑容:“我有什么打算?你乔装变化潜进玄剑宗,又蓄意接近我,我还要问问你,你究竟是觉得我太傻还是觉得我就该容忍你。”
千羽被百里玄明说的心虚起来,她近日所观,百里玄明不欲杀她,反而是将她囚禁于此,她心中还有奢望,百里玄明对他有情,所以这些天她故意如此,想要看看百里玄明究竟能容忍她到几时。
她心中酸涩不已,此时此刻所有退路都没有,她与他究竟是要站在对立面,然而青霄还未救出,她心中事情未了,少不得再要利用百里玄明。
千羽语气低了下来,默默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百里玄明问:“知道什么?”
千羽盯着百里玄明,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往日的情谊来:“如果不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会不杀我?”
百里玄明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淡淡道:“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以为你能出地牢?”
千羽笑了起来,伸手就是一劈,将百里玄明新做好的秋千打碎,她气的眼里升起两簇火焰,百里玄明握住她的手腕,只这一刹那,千羽周身被寒冰气息包围,刚生出来的火花瞬间被灭了下去。
“百里玄明,你会后悔的。”
百里玄明踏步出了雪庐,他的声音似雪寒霜:“不会。”
百里玄明走后,千羽却仿如被抽空了力气,她躺在床上,闭眼就睡了过去。
之后的几天百里玄明再也没有过来,反而是唐青来了一次,唐青见到她,恨铁不成钢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是妖,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千羽不看唐青的脸,好像这样心中就不再有愧疚,她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是人是妖有区别吗?”
唐青见她面容憔悴,终不忍她们相识一场,道:“当然有区别,如果你是妖,我们恐怕无法再做好朋友,这天地间不会容忍妖与人成为朋友。”
唐青的话让她想起青霄与柳长云的事来,“那你又何必过来。”
唐青在桌旁坐下,倒了一杯水,苦笑道:“可是我总觉得不相信,来见你是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千羽道:“唐青,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唐青。”
唐青转过头,看着千羽,面色郑重:“你想过你以后怎么办?”
千羽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如今我在雪庐之中,难道玄明会放了我?”
“宗主……”唐青默了片刻,随后又转了话题,道,“这里有宗主的结界,寻常人根本进不来,你在这里也是安全的。”
千羽思及百里玄明所说之话,不禁气道:“他是觉得无法对玄剑宗交代,将我永生永世都关在这里,也算是给玄剑宗那些长老一个说辞,可是如果有选择,谁愿意被关在这里,外面天大地大,哪里不是一番天地。”
唐青对于千羽的境地无法感同身受,她从来都是人,不明白人与妖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骤然得知自己的好朋友是妖,她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此时见千羽消寂模样,终是不忍,“玄明师兄虽然看着冰冷,但他心地不坏,或许有一天,他会放你出来。”
千羽笑了笑,道:“从前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人,是与你们一样的,可是如今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们终是疏途,何况他又是玄剑宗宗主,他如何能够放弃对于门派的坚守,反而放过我。”
“未必呢?”唐青看千羽,嘴里说着反驳她的话,“何必如此消极。”
千羽不欲与她再说,对于她自己的结局,她不甚清晰,但是她已经抱了最坏的打算,总不过一死,她并不怕死,可惜的是她没能将青霄的身体带回去,也不知黑泽怎么样了。
唐青的眼神流连在千羽的肚子上,千羽见她眼神带着好奇,执了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唐青道:“好神奇。”
千羽点点头:“我起初发觉有他时,也是好奇了一阵子。”
唐青笑道:“我可是要当他干娘,如果是个男孩子,我就带他出去打山鸡,如果是个女娃娃我就给她扎好看的辫子,给她买好看的衣服。”
千羽道:“到如此,你还愿意当他的干娘,我也算没白认识你。”
唐青站了起来,如同往日般捶了捶她的肩膀:“说什么浑话,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
千羽眼中渐渐湿润起来,她笑了笑,“自然是的。”
唐青后面便隔三差五的来雪庐陪她,千羽也从唐青的口中得知,百里玄明不在照阳山中,尧城有异动,他带着人去了尧城。千羽心中微动,黑泽回了妖界,自然会将她的情况告知常湖,难道是常湖在尧城搞出来的异动?
千羽心中思索着,此时虽然她的妖身被玄剑宗识破,但颇为幸运的是他们都不知道她就是现如今的妖主千羽,只当她是寻常妖精。若是能联系上常湖,以他的妖力,她未必无法破了这个结界。若是能与常湖里应外合,一举破了照阳山后山结界,青霄的身体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番想着,千羽面上便坚定了起来,看着旁边唐青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她有一刹那的愧疚,不过想到青霄能够重新现世,那一丁点的愧疚便消失不见了。
她状似无意问道:“那日在后山中,玄剑宗的长老还有百里玄明为何会出现的那么及时?”
唐青对于具体实情并不情况,闻言只道:“好像是说有人发现了后山异动,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那日你被抓后,就被关进地牢中,后面就到了这里,宗主并不欲让所有人都知道实情。”
唐青的神情不似作假,千羽无法从唐青的口中打探出更多的事,转而道:“那日与我一起关着的小白,你知不知道情况。”
唐青有些疑惑:“小白?”
千羽点点头:“她名字叫小白,是一白兔精,平常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胆子小,你帮我去看看她的情况,如果可以,能不能将她带出来,或者带到雪庐也可。”
千羽知道此事会让唐青为难,但此时她能相信的也只有唐青,也只有唐青或许会愿意帮她。
唐青想了想,道:“我明日去地牢看看,她的情况与你不同,我无法保证。”
千羽接口道:“你帮我去看看她情况便好,我与她也算主仆一场,不想因了我让她丧命于此。”
第二日,唐青带来了小白的消息,她被关在水牢之中。
千羽道:“她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唐青摆摆手:“她虽然看着面色不好,但我给她带了药膏,她没事。”
千羽听到此,总算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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