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纵身一跃,从屋顶上跳下,平稳落在地上。
“洪先生有心了,还未来得及感谢洪先生昨夜的好意,有劳洪先生挂心。”妘焫燊礼貌地说道。
“姑娘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洪远寿笑道。
“诶,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们自己带了干粮,无需你费心。”择雨不客气的拒绝。
“姑娘多虑了,我见二位姑娘是为调查命案而来,想必是哪位上峰派遣过来的,我只是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还望二位姑娘届时能为在下美言几句。”洪远寿拱手说道。
“洪先生以一己之力镇守八角镇,不惧生死,处理诸多困难重重的事宜,劳苦功高,无需我们美言,上峰自会看到,想来不久之后,洪先生升迁指日可待。”妘焫燊客套地说道。
“唉!”洪远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正如二位所见,上头自己怕惹祸上身,不敢出面,却认为我们身为下属,理应为他们分忧,届时,事情办好了,是他们御下有功,办砸了,立马撇得干干净净,所有的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洪远寿越说越伤心,只差拿块帕子拭泪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你还不赶紧跑,留下来做什么。”择雨看不惯,觉得他是惺惺作态,忍不住想要拔剑,被妘焫燊拦住。
“这位女侠,对在下怕是有天大的误会。”洪远寿为自己叫屈。
“请问洪先生,如今镇上没什么人居住,这些新鲜的食物从何而来?”妘焫燊提出疑问,自来到八角镇,她注意到有几间房子里有人居住,大约碍于命案,不敢出门,只悄悄地躲在门缝里观察外头的一举一动。若是想保证每日的正常补给,街上的铺子和小摊需得照常营业,让镇子保持运作。如今人人自危,躲在家里吃余粮,不是长久之事,也支撑不了多久。想来洪远寿的府上还有许多家丁和丫鬟,那么多张嘴要吃饭,他倒是大方,还惦记着要给她们送吃食。
“实不相瞒,镇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庄稼荒废在地里,这些个蔬菜瓜果,倒也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洪远寿脸上流露惋惜之情,意在表达自己此举实属不得已。
“你这是滥用职权,侵占他人田地。”择雨直白地指出。
“女侠这般说,我,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无法为自己辩白,”洪远寿极力辩解,“那些庄稼和蔬菜坏在地里也是坏,我们帮忙浇灌,的确有私心,想摘来自己吃。命案发生以后,周围的村子也大多搬走了,我们每日要去数十里外的镇上采买,路途遥远,费时又费力。待事情过去,他们搬回来住,地自然还是他们的。”
“这就不好说了,吞下去的东西,在吐出来可就难了。”择雨双手环胸,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对这套说辞一点也不相信。
立场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不定时发生的命案,每一刻都在刺激着人们的心脏,意外和明天,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没有人愿意离开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房屋、田地,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一切的一切,无奈割舍。留下来的人,或许真心想帮忙照顾荒废在地里的庄稼。话听上去,倒也没错,坏在地里也是坏,不如给留下来的人一口口粮,来年再重新种上还给他们便是。但,习惯取用的东西,逐渐养成一种理所当然,到时候真的能舍得还回去吗。
妘焫燊还是婉拒了洪远寿的好意,告诉他,若是有这份心,不如将食物分给镇上的百姓,留下来的人,日子更加艰难,比她们更需要这份好意。洪远寿连忙表示自己每天都有分发新鲜的蔬菜给百姓们,态度真诚,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洪远寿走后,妘焫燊和择雨在镇上逛了起来。命案有了新的发现,可这发现又似乎等于没有发现,事情涉及地府隐秘,不便向外人道,鹿荇的下落一时不知从何查起。
或许镇上的百姓能提供些线索,如今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怕是不便直接开口问,折中的方法,不如送些吃食吧。洪远寿此人看上去并非良善之人,镇上的百姓在他手底下,日子多半不会好过。
择雨十分赞成这个主意,她大概查了一下,现在镇上居住的一共有四十七户人家。八角镇附近的几个城镇村庄也跟着遭了殃,她们要去更远的茴香镇采买,按她们的脚程,不出意外的话能在申时之前赶回来。
说办就办,距离一万件功德,相差九千九百零一件,换一种算法,距离一百件功德,只差一件,积满一百个一百件功德,便是一万件功德了,完成第一个一百件功德,便只差九十九个一百件功德。如此算来,似乎要快上许多,择雨恨不能马上变出许多食材,分发给镇上的百姓们。可是,积功德,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没有捷径。
沿着中心街道走出八角镇,择雨积极地规划起一会儿要采买的东西,妘焫燊悉心帮她记下,择雨绘声绘色地讲述人间的烟火气别有一番风味,妘焫燊耐心地听着。
***
八角镇的北面,除了堆积的尸体,再看不到任何活人的踪迹。义庄的背面是一块空地,因无人打理,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杂草,半人多高的草丛里,悄然出现两名男子的身影。
画神运气法术,唤醒被镇压于地下的猾褢。
地面显现一个白色的法阵,法阵缓缓启动,地面裂开一道口子,在法阵的禁锢之下,浑身长满鬣毛的怪物探出大半个身体,身上沾着泥土和杂草,面目狰狞。
“好久不见了,画神。”猾褢发出干瘪的声音,冷漠地盯着画神。
“我且问你,近来发生的命案,你可知一二。”画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不知。”猾褢心中对于画神镇压它的事多少存了些怨念。
画神二话不说,启动法阵,将猾褢镇压了回去,猾褢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它的声音淹没在掩埋它的土壤之下。地面上的一切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
“画神,为何不再问了?”青槐看到猾褢最后还有话要说,只是没来得及听清,如今,只要有一点消息,他都不想错过。
“猾褢性情乖戾狡诈,定然不会说实话。”召唤猾褢上来查问,画神只是想做一番试探。此地大量的尸体,汇聚成死亡之气浸染了大地,想来长眠于地下的猾褢受益不少。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猾褢的身上没有他人魂魄的气息,却是有一股浓烈的死亡之气,显然,它是多少知道一些事情。
对法阵进行了加固,画神转头对身旁的青槐说道:“你方才说,镇上多了很多人?。”
“是的,那日我派出的人在镇上住下后,第二天,又出现一批难民,用的还是和我们一模一样的说辞,可是,我的人不敢直接出去调查,只能躲在屋子里暗中注意着。”
“那几个凡人通风报信了。”
“我猜他们也只是怀疑,不敢轻举妄动,也在暗中观察着我们,还有,洪远寿的来历暂未查到,只知道洪府原本是唐府,这些人是在命案发生之后才来的。”
“妖族的消息有传出来吗?”
“暂时还没有。”
自打香叶县外那么多人失踪之后,命案不似之前那样频繁发生了,像是有意地隐藏起来。
“青槐,我再去一趟地府。”
“画神不是昨日才去过?”青槐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画神为他的事如此操劳。
“不是,我想去确认一点别的事情。”
“哦,好。”
***
走到半路,妘焫燊和择雨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没有钱。妘焫燊自是不必说,在佛界清修久了,几乎忘记世间有个叫做银钱的东西,平日里,在佛界修行,去魔界执行任务,在天界走动,从来也用不到。妘焫燊向来行事低调,两袖清风。她倒是有一些积蓄,可东西全都放在赢母山,来回需要两天时间。
择雨虽说来自富饶的精灵界,她是吸天地间的灵气修炼成形的精怪,无父无母,没有亲人,从小,在精灵界,由一些长辈们教她一些修行的术法。临行前,蒲葵婆婆给了她一袋玉石傍身用,那时的她尚不全然懂得钱财为何物,不过初来乍到,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初到灵山脚下,择雨将玉石赠送给同在山下修行的小仙们,以表友好之情。这礼倒也没白送,几位收了她玉石的小仙但凡有好事都会想着她,比如,偷偷上灵山看日出。
原本,择雨对这些身外之物也不十分看重,自从多来了几趟人间之后,愈发后悔自己当初不该随意挥霍玉石,凡间处处要用到银钱,她可以用玉石在人间换成银钱,购买所需的物品。玉石越用越少,所幸择雨平时的开销不大,偶尔购买一些日常所需的东西还是够用。凡间有一种叫做打工的事情,意思是通过劳力来换取相应的银子。择雨也跑去打过工,可是当听到老板说生意不景气,赚钱太难的时候,她想想还是不收工钱了,她觉得这也可以当作一件功德来的,可是,不知为何,功德簿上,却没有给她记上一笔。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个镇上仅仅四十户人家,看似不多,但,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们似乎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
凌霄宝殿上,蓐收一五一十向天帝汇报凡间之事,当他提及画神在凡间与妖族前将军为伍时,在场不少神仙的脸色变了变。天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神色。
蓐收还在继续说着,画神与那白猿妖也出现在命案现场,不知在图谋些什么。
这孩子,快别说了。
太上老君与灵宝天尊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玉清真人抬头看了看他们,心里默默为蓐收祈祷。
这些年来,九重天上的神仙多了一层默契,以九千年为界,九千年之前的某些事说不得,不能说,这九千年来,天下太平,没什么大事发生,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蓐收口中的白猿妖与九千多年前的那些人那些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偏他是个实心眼的,反复提起。
“说说命案吧,众卿家可有良策。”天帝不想蓐收再说下去了,开口打断了他。
“天帝,凡人的生死由地府掌管,不如将此事全权交由阎王查办,我们多派些人手从旁协助。”太上老君说道,上回碍于阎王在场,他不好出这种主意。
“老君说得有理。那便派一千天兵供阎王调遣,若是人手不够,让他只管来请兵。”天帝正有此意。
“不妥,天界的将士如何去地府做事。”蓐收说道。
“天界人间地府三界一体,天界将士如何不能守卫地府了。”天帝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悦。
“天帝,臣愿意领一千天兵,下界彻查此事。”蓐收一脸坚决,下定决心要将命案查个水落石出。
“你才回来,这次辛苦了,先回去休息,此事就交由阎王来查。”天帝说道。
“天帝,不如让玄冥同我一起下界调查。”蓐收看了看站在队伍里的好友。
玄冥讶然,立刻说道:“不是,我,最近手上还有好多公务要处理。”
“天帝,臣愿立下军令状,定将幕后凶手捉拿归案。”蓐收扑通跪在地上。
众仙家惊奇地看着他,他们想散会了,太难了,当神仙也不容易,以后有蓐收在场,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告假。
天帝感到头疼,后悔自己挑错了人,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同时让玄冥和他一起下界。
散场后,玄冥将蓐收拉到一旁,小声地告诉他,有些人有些话提不得。
“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清楚,从未对他人提起。我只是如实汇报,画神确实和白猿妖混在一起。”蓐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也没说不该说的,那些神仙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现在连玄冥也紧张兮兮的。
玄冥:……他真想去找天帝辞了这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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