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指点上玄山

“你小子!竟然敢跑?!兄弟们,又抓到个逃兵!”一个虎背熊腰地壮汉吆喝着,对着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拳打脚踢,旁边围了一圈人,都嘲笑道:“李狗又在欺负新人了哈哈哈哈哈。”

打人的李狗在旁观的起哄中越发得意,手脚上的力道也愈发加重,被打的少年一声不吭地承受着,他冷冷地看着俯视嘲笑他的人,拳头,攥得紧紧的,等着吧,我一定要让你们都后悔!

打了约莫半刻钟,李狗折腾累了,他一把揪住少年的头发,让他面对着自己,恶狠狠地说:“听着,再让我抓到你逃跑,就不是只打你那么简单了!”

说完狠狠地甩开了少年的头,嘭的一声,少年重重摔在地上,沙石的摩擦让少年本就青紫的手臂大量渗血,鲜红的血流到地上,被土地贪婪地吸吮着。

关雍启忍着剧痛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底层士兵居住的营帐里,说是营帐,实际上就是几块破布勉强搭起的帐篷,顶上还是露天的。

营帐里很乱很脏,住在里面的士兵看见进来的关雍启,头一撇,像是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躺着。

关雍启走到打水的地方,那里被一个大汉占了,关雍启发出沙哑地嗓音,“让一让。”大汉轻蔑地看了关雍启一眼,没有理会,关雍启有说了一遍,大汉这才不耐烦地说:“你一个废物,每次逃跑都能被抓回来,喝什么水?”

说完推了关雍启一把,关雍启没站稳,被推倒在地,周围一片哄笑,有人嘲笑关雍启自不量力,有人嘲笑他自食其果,有人嘲笑他自作自受,关雍启趴在地上,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独自一人承受着这漫天谩骂。

夜里,关雍启出来了,沙漠夜里的风沙太大,又很冷,李狗安排他夜里站岗,关雍启站在军营门口,里面的鼾声如雷,关雍启冷着脸守着,他的伤口早已经不渗血了,他盯着远处的黑暗,心也跟着黑暗一道沉了下去。

他本是大漠里一个普通村子的少年,就在几个月前,他还过着肆意自由的生活,阿爹阿娘出门赶集,阿嬷在家里烧好饭等他们回来,而关雍启骑着马翱翔在大漠中,好不快活。

可这一切都在远征兵来之后破碎了。他们是一批战败的沙漠兵,拖着苟延残喘地军队来到了关雍启生长的小村庄,村里的人都淳朴善良,不仅不驱赶他们,还给他们疗伤,谁知救了一群白眼狼,他们伤好之后,美其名曰这个村子会泄露他们的行踪,于是拿起大刀,向这些救过他们命的恩人砍去,一路烧杀抢虐,把长相姣好的女孩妇人拖入家中凌辱蹂虐,把像他这样适龄的少年和男人们强征入军队,一夜之间,关雍启从无忧无虑的少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远征军凶残至极,他们以杀戮为乐趣,肆意砍杀着这些强征军,同被征讨来的强征都忍受不了行军的痛苦折磨,纷纷自杀的自杀,逃跑的逃跑,但是,杀掉的人比逃掉的人多得多。直到最后快杀完了,这些强盗们才发现自己人手不够,才停止了这场杀戮游戏。但是狗改不了吃屎,不能杀人,但是他们能打人,把人打得死去活来,单还留一口气,能继续为他们做事。

关雍启一开始并没有跑。并不是因为怕被抓回来,而是他的阿嬷还在这里,他的阿爹阿娘,早已经在远征军开始造反的时候死命抵抗被杀了。留下阿嬷和他相依为命。阿嬷年纪很大了,仍然被强征过来,做煮饭的阿婆,关雍启没法带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跑,但他不可能放弃他的阿嬷,于是一直留在军队。

但前不久,阿嬷在一次搬柴的时候,不慎跌倒,等被发现,早已断气,关雍启于是在那时候,开始了他的逃跑计划。

但是在军队缺少人之后,对于逃跑的人管控地更加严格,还鼓励互相举报,举报的人可以休息一天,不用干活,关雍启第一次逃跑,就被抓了回来,原本答应同行的人突然反悔,反身就把关雍启举报了,他被打了个半死,夜里仍然派他站岗,就跟现在一样。

孤独和无助充斥着他,黑暗几乎要把他吞噬,远处的狼嗷听得都不真切。他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

有一天,他照常回到营地,食桶里却只剩下几个脏兮兮的馒头,他习以为常地拿起来,走出营地外 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吃了起来,馒头很噎,但是他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着,生怕有人抢走,他要饿肚子。

不远处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关雍启朝着声源看过去,只见一个白发老头仰躺着,他的双脚叠起,一只脚慢慢悠悠的晃着。这个人他从没有见过,于是盯得就了些,谁知老头突然睁开眼,声音沙哑又散漫地说:“看一眼一个馒头。”

关雍启看他又瘦又老,就把馒头递给了他,老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真信了?”

关雍启脸涨得通红,反驳道:“s我是看你太惨,才给你的!谁要看你!”

关雍启窘迫地说着,老头仍在笑,关雍启收回手不理他 老头忙把馒头抢过来,说:“年轻人不可言而无信!说好馒头给我的。”

说着便往关雍启身边靠,在他身边躺下了。关雍启也没理他 继续吃着馒头,老头却闲不住了,他问:“小娃,怎么想不开来从军了?”

“被抓来的。”老人点点头,也没有再问什么了。

之后的时间都变得平常了起来,关雍启依然计划着逃跑,依然被抓回来,依然被打得遍体鳞伤。

关雍启拖着残躯又来到了营地外,啃着馒头,老人又出现了,他照例向关雍启要了一个馒头,接着两人像至交好友一样,肩并肩吃着,仿佛本来就是这样。

老头从不问他的伤是从哪来的,就像他也不会去问老头说哪来的一样。两人彼此陌生又熟悉。

就在关雍启逃跑好几次后,老头终于开口了,他问:“你每天都跑,到底要去哪里?”

关雍启静了很久,没有回答,他的家人已经死了,他的村子也被屠了,他真的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他摇了摇头,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浪迹天涯吧。”

小时候总觉得可以浪迹天涯的英雄很酷,他向往着,憧憬着,殊不知浪迹天涯的人,只是再没有能回去的地方罢了。如今,他也成了浪迹天涯,无处可回的人了。

原来年少憧憬的羡艳,最终成了他永远迷失的枷锁。自此,少年再无回头路,英雄再无牵挂人。

老头叹了口气,说:“你啊,还是太年轻了。”说完他摇摇头,说:“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关雍启奇怪地抬头看他,老头嘿嘿笑道:“我原是玄清山上的长老,日日夜夜与修炼相伴,希望有一日,能修炼成仙。奈何老朽没有这个命数,在即将要成功时,上天突降雷劫,把我的修为劈地粉碎,自此,我便一直羞愧,以至于到最后,玄清山我也不想待了,于是开始浪迹天涯,一日,竟被远征军抓来,当上了炊房的伙计,我看这可待,便留了下来。”

关雍启越听越迷糊,说+“玄清山?修仙?”老头看他懵了的样子被逗笑,问:“没听过?玄清山在中原,可是赫赫有名的。”关雍启摇了摇头,西北资源贫瘠,鲜少人来,听闻中原地大物博,关雍启一直都想去看看。y

于是他问:“中原人是不是个个仙风道骨,玉树临风?”他幼时听老人说,“中原人个个都仙风道骨,玉树临风。”不知不觉记了好久,老头哈哈大笑,说:“中原人是不是我不知道,但玄清山的人都是这样。”

玄清山是数一数二的修仙圣地,其中的玄清观更是人才辈出,玄清山每每选拔的标准都及其严格,不容一丝不挂无理和懈怠。

关雍启听他这么说,很怀疑地打量着老头,老头忙说:“现在我肯定是看不出来了,我都下山很多年了,但你要相信我,玄清山真的能出神仙!”

关雍启敷衍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继续啃着硬馒头,显然并不相信老头说的话,老头急了,他可是玄清山数一数二的长老,多少人想拜他为师,如今却被一个毛头小子轻视了,他很不服气,站起来拍拍破布衣服,说:“年轻人真是不识好歹!”

他还要说什么,只见营地里出来一波人,气冲冲地直奔他两走来,为首的壮汉关雍启知道,是营地的老大,长得虎背熊腰,脸上还有一道很长的刀疤,听说是在战场上让敌人给砍的,看这架势,绝不是来叫他吃饭那么简单。

带路的是关雍启这个小队的队长李狗,那人平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正低头弯腰地带路,关雍启立刻拉着老头躲了起来。

老头很顺从地跟着关雍启躲到了堆砌的茅草旁。李狗带着壮汉来到关雍启刚刚坐下的地方附近,狗腿地说:“将军,这就是那小子平时会来的地方。”将军环顾四周,声音洪亮地问:“怎么没人?!”

关雍启紧张地咽口水,老头看在眼里,突然低声道:“我帮你报仇,你随我去玄清山如何?”

哪里来的痴老头?关雍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没说话,又将头转过观察着那群人,如果被抓到,应该会被打死吧。他不想死,他要为家人们报仇,为村里人报仇,他的五指攥成拳,满腔都是无能为力的怒火。

老头怒道:“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看好了!”说着突然盘腿坐下,口中念咒,顷刻间,风雨欲来,强风袭来,差点把营地吹飞,二关老二人纹丝不动,老人挥了挥手,“风来。”为首的将军和李狗被吹到半空,顿时军心大乱。

关雍启不可置信地看着施法的老人,老头站起来说:“这回你信了吧,我真的会法术。关雍启跪地膜拜,“无知小儿不知仙长威名,还忘恕罪。”

老头并没有责怪他,只说:“我见你骨骼惊奇,随我一同回玄清山可好?”

关雍启摇了摇头,老人大惊,“你竟已知道我的实力,为何还拒绝?”关雍启回道:“承蒙仙人厚恩,关某莫齿难报,然关某家仇未报,实不敢当。”

传说仙人戒杀戮,若不能报仇,成为仙人有何用处。老头很欣赏他的孝心,笑道:“成仙非不可杀人也,”

关雍启立马来了精神 ,老头捋了捋胡子说道:“成仙之人虽不可随意杀戮,但对于恶贯满盈,坏事做尽的人还是可开杀戮的,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成仙可不容易。”“不论多难,我也要成仙!”

老头眯着眼笑了笑,说:“好!就冲你这句话,你这徒弟我交定了。”

说完给了他一个锦囊,让他自行去玄清山,到了山门,只需把锦囊交给守门人看,他便会带你入门。

“你不随我去?”关雍启疑惑地问,老头摇了摇头,说:“我已不再可能成仙,回去也只是徒增烦恼。”“那我如何成仙?”老头回道:“到了你就知道了。”说完起身拍了拍衣裳,又说:“我要走了。”关雍启大惊,老头却笑了笑,说:“我云游四海,寻得你这好苗子实属巧合,如今我也应该离开了。”关雍启拜了再拜,看着老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既然成仙不能杀人,那未成仙就可以杀人了是吧。关雍启神色阴暗地盯着营地,既然他要走,离开之后便再也不回来了,他要杀光所有的人,报仇雪恨。之前他执意要跑,也不过是等多年后踏血归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但如今,他要去修炼了,不知何时能归,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都杀了以解后顾之忧,如今老头已走,他便开始筹划杀人的计划了。

只有报完仇,他才可以对得起父母,对得起村人。仙是仁慈的,既如此,那便在成仙前,一洗往日哀怨。

他去炊房帮忙几日后,便开始主动去采买食材,采买食材是个辛苦活,他在买了几天后,终于得了空闲偷偷去找江湖郎中买了蒙汗药,回到炊房,恰巧那日将军新抢了个民间女子,那女子生得实在可人,又善于勾魂,直叫流连忘返。将军被迷得七荤八素,大手一挥要纳妾,于是在这晚,无论是品阶大小的士兵,都淘的一碗酒喝。

如此便让关雍启的行动更加顺利,他把药撒在酒水里,端给将军喝下,将军嗜酒成性,想都没想便喝了,他一喝 众将士也都开始畅饮,没人注意到关雍启阴沉沉地盯着他们,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一口酒都没喝,谁都不会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无名小卒,会有胆子把他们都杀死。

关雍启当然有这个胆子,但是不是一个个亲自把他们杀死,这样太费时费力了,他有个省时省力的好方法。

酒足饭饱之后,给将士醉得醉,睡得睡,将军也被抬回营帐内,要与小妾共度春宵。奇怪的是,以往和几大壶酒都不会醉的他今天脑子竟蒙蒙呼呼的,他还没得及疑惑,就见小妾遏完全喝醉了,脱下衣物只剩薄纱躺在床上行含情脉脉地看着将军,嘴里还发出勾人的呓语,将军一个气血方刚的男人 怎么把持的住,于是把疑惑抛到脑后,与小妾卿卿我我了起来。

关雍启默然地听着营帐里的摇床声,略加思索,现在还不是最佳时候,不知过了多久,摇床声渐渐小了起来,到最后归于寂静,远处是野狼嚎叫的声音,孤寂苍凉。

关雍启等声音静下去之后,走进了营帐里,男人和女人身无一物,依旧是肌肤相贴的姿势,关雍启冷笑道:“既然那么不舍分离,那就一起死吧。”他本意并非杀这个被虏来的女子,但这场景实在辣眼睛,他在帐外听的声音也实在厌烦,既如此,我送你下黄泉,也是解脱。

如此想着,关雍启便拿起一旁燃起的烛火,点燃了草席,瞬间大火燃起,火焰淹没了床上的两人,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关雍启欣赏了一会正在燃烧的人,笑道:“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光明磊落的时候了,好好珍惜。”

说完便离开了营帐,火势凶猛,一帐接着一帐,火焰行过营帐,行过炊房,行过岗口,关雍启来到高处,欣赏着这一杰作,他笑了,自灭门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畅快的呼吸着,笑着,他看着焰火,眼里闪着火光,他的脸畅快扭曲到变形,看着以前的仇人都痛苦的,无意识地挣扎着,他的内心感到无比舒适,原来杀人的感觉还不错?关雍启阴暗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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