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精选出来的短篇,大约五万字
七月初五,七夕假期正式开始,整个假期长达五天,据说书院一开始本来是没有这个假日的,无奈书院的各位学子大多都是豪门之后,年纪轻轻就有三妻四妾围绕身旁,每年的七夕节,大部分的学生都会请假,导致书院上课的人都没有几个,课堂上老师一人面对双手之数的学生,双方都压力山大,于是从数十年以前,各个书院就干脆设立了这个不循礼制的七夕假期,学生离开书院的第一天,书院不但没有冷清,反而格外的热闹,到处张红挂彩,喜庆的气氛感染了每个身在书院的人,小蕙要出嫁了,这里既是书院也是她的娘家,山长和师母以及两位夫子都在四处张罗着各处的布置,赵幽兰跟林青山“请了假”,她也要陪小蕙度过在书院的最后几天,没有祝英台在身边,林青山也乐得清闲,一路骑马狂奔来到杭州的客栈之后,林小青和林小倩早就在这里等他了,林青山先在二女身上占足了便宜之后才带着她们和卫队出门去游山玩水,本来在杭州这地界上林青山大可不必这么谨慎,在这里马家不但不会来害林青山,反而还会注意保护自己,因为林青山的弟弟林远山在杭州的地界上出了事,马太守绝对难辞其咎,至于林青山的身份,林青山有十足的把握,首先,林青山作为林家庄的首脑人物,而且在不经意间就树敌颇多,朝廷上,长江北边,亦或者当朝皇帝本人都欲对林青山除之而后快,但林青山可是铁打的仙人掌,盛名之下岂有虚士?扳不倒林青山,在外面除掉他那个玩世不恭的弟弟又有何用,反倒为自己树敌,而林青山又是出了名的阴神,被他惦记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在这种种顾虑之下,没人会来招惹林青山的弟弟,而林青山本人,外面群狼环伺,不会有人相信林青山敢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杭州街头,即便林青山想出去游山玩水,也会带上数百精兵,当然林青山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的这些小动作,在王家,谢家,恒家这些顶尖家族眼中还是透明的,只是现阶段他们同样不敢对林青山下手,因为现在林家庄已经成长起来了,除非连林家庄一锅端,否则便后患无穷,至少现阶段,林家庄彻底倒向三大家族的任何一家,那一家族立马就是晋国第一门阀,林家庄不但有一支百战之师,还有一个完整的军工业体系,和一个足以养活一万精兵的粮食产区,所以晋国朝廷现阶段对于林青山的威胁为零,林青山之所在这么谨慎是因为军营的哨兵报告最近半个月,经常有不明身份的人躲在山上对军营探望,而且身手矫健,绝对不是寻常百姓,更加诡异的是,类似的消息也从林家庄传来,赵世安感觉事有蹊跷,就派了一拨人去反侦察,结果令人非常震惊,赵世安派出的侦查兵尾随那些人发现了数个窝点,多方消息汇总过来初步断定那伙人在会稽,上虞,杭州吴州等地活动频繁,而且可以断定他们是在侦查这片区域的军事情报,能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而且还不是正道上的人,那这个人会是谁呢?从地图上看,最有可能的人就是盘踞在武夷山的孙恩,上次与秦国大战期间,他在杭州地区捞了一票大的,之前一次更是差点把杭州都攻下来,从他的行事风格上可以看出这个人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因为他洗劫一地很少杀人,即便是杀,杀的也是达官显贵,地主财阀,对于贫苦百姓还多有资助,他每次大规模行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粮食,其余的兵器军械之类的都属于顺手牵羊,他这种洗劫方式每一波只摧毁抵抗的武装力量,生产的主力农民和工人不但没动,反而还受到接济,这样下来周围的地区就会陷入一个死循环,孙恩总会在各地的军事力量成熟之前来收割一波,导致除了朝廷,其他地方门阀和小地主面对孙恩的大军攻袭只能丢下家当落荒而逃,根本无力抵抗,孙恩的攻袭方向要么是武夷山脉东边的杭州地区,要么是西面的会稽地区,但是东边的杭州属地向来都是晋国的主要粮仓,比西面要富裕好几倍,所以这次孙恩继续选择东边杭州地区的可能性很大,两年的时间过去,稻谷已经长了四季,加上这一季,整整五季的粮食使得杭州地区的粮食存量基本上已经满仓,而且这个时间杭州地区的军事力量肯定也还没有起来,孙恩这个时候再来一次也很合理,现在距离秋收还有两个月,他们这么早就出来踩点有点说不过去啊,其实林青山一个人无所谓,关键是林小青和林小倩也在,林青山战斗力只能以一当十,但是论起跑路的本领,面对上千之众也根本不虚,跑路的时候再带上林小青和林小倩两个战斗力几乎为零的拖油瓶那又是另外一码事了,林青山带着林小青和林小倩在尼山的后山逛了一圈,然后率队在另外一座山上,也就是书院的练马场扎营,
祝英台今天有点郁闷,七夕节,她当然也和他的“情侣”一起在杭州的地面上逛街,可是身边没有观众,她的演出自然也就毫无意义,林青山今天自从昨日一别,然后就没见到过他,不过只要稍微动点脑筋就知道他现在在干嘛,祝英台心里也有一股无名火一直压不下去,可到了中午就不一样了,她在杭州的街头偶遇了正在逛街马文才,两人三言两语就说到酒楼里去了,经过一番闲聊祝英台才知道马文才也是闲来无事,所以专程出来找地方吃饭的,两人在饭桌上交谈甚欢,
马文才:“英台,在街上看见你时,见你眉头紧锁,似有不快之事,有佳人相伴,还有何难事令你如此介怀?”,
祝英台:“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杭州城太拥挤了,刚上街一会儿就没了兴致”,
马文才:“平时你出门都有林兄相伴身旁,身边的一切烦恼也必然会被他尽数裆下,你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杭州,但今天是你第一次独自一人来杭州”,
祝英台:“你别提他了,想起他我就冒火,给我讲那些事情吓我,害得我每天晚上都要做噩梦,白天也浑浑噩噩的,根本无心学习”,
马文才:“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这个心结恐怕只有林兄才能解开”,
祝英台:“哎,开始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他也跟你一样温文尔雅,看起来就是一个谦谦君子,之后我在路上承他照料,也想在书院有个伴,才想起跟他结拜为兄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哎,交友不慎啊”,
马文才:“英台你此言差矣,林兄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他在你身边多有克制,若是换做别人,他会对谁这么客气?”,
祝英台:“我有一个问题,他一直叫你马兄,你也一直叫他林兄,而你比他要大一岁,你为什么要这么称呼他呢?你可以叫他贤弟或者别的,你们这样每天相互称兄搞得我真的很头大”,
马文才:“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按照年龄,我却是不该称他为兄长,但是我和他同是兵家传人,在兵家排起辈分,我难以望其项背啊”,
祝英台:“你们相互之间都不认识,而且你们两家的上一辈或者上十几辈都八竿子打不着,你们这怎么排辈分?”,
马文才:“这个说来话长,往上说到头可以说到上古的神话时代,往近了说也是春秋的诸子百家时期,春秋时期是华夏一族在人之世的鼎盛时期,因为那时候除了各路诸侯,士大夫,还有平民组成的各个教门,其中以儒家,墨家,法家,道家等为主,诸子百家与正常贵族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正常贵族都是天生的贵胄,而诸子百家则主要由平民构成,在一个正常的门阀家族中,都是用血脉来论资排辈,而诸子百家中的人大多数都是来自各个地方的人,相互之间没有血脉联系,所以就用师徒关系来排,开始的时间里,相互之间的关系也都很清楚,到了后来,辈分一样乱了套,所以古人就用门派和家族的门主来定辈分,比如说,假如墨家的门主逝世,新任门主继位,那么这个新门主原本是孔夫子的晚辈,现在就成了同辈。他的弟子和孔夫子的第一代弟子又成了同辈,跟这个新门主同辈的墨家弟子也成了孔夫子的同辈,相应的,各路诸侯也和这些门派的门主保持同辈的身份,数百年前,汉武大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除了儒家,其他各家慢慢断了传承,但是诸子百家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门主之位,有德者居之,谁的能力最为出众,谁的道德最为高尚,谁就是门主,现在看来,林兄在兵法上的造诣远胜于我,所以我肯定是林兄的晚辈,事实上,能与林兄平辈相称,我已不胜惶恐”,
祝英台:“我怎么不知道诸子百家还有这样的传统?”,
马文才微微一笑:“因为这些传统不利于君王统治,按理来说,君权只能由天授,而且君主只能称王,皇和帝都是神话传说中的禁忌,上古的三皇五帝实际上都是人王,皇和帝是世人对他们功绩的肯定,若是按照原本的规矩来,始皇帝是不能称王的,而且不能实行郡县制,只能分封,还有就是,君主和诸侯的地位实际上只比那些门派的门主高一阶,他们之间的差距只有一个天授君权”,
祝英台:“什么?有这样的事?”,
马文才:“是不是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哪怕出身贫贱,只要才能品德出众,就能成为仅次于君王的圣人”,
祝英台:“你说的这些我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马文才:“这些事情也是我爹给我说的,而且不光我爹知道,那些传自上古的世家和门派中应该都有典籍记载,由于当今皇室没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一类的起源,所以此类传说有损皇室的合法性,自然也就不能广泛流传”,
祝英台:“你是说林兄的家族也传自上古?”,
马文才:“可能不光是家族,还有教门”,
祝英台:“如你所说,林兄的出身这么好,那他的学识为什么会差成这个样子?”,
马文才:“秦一统天下之后,不但统一了原七国的国土,还统一了文字和语言,数百年之后的今天,各地的方言仍有天壤之别,你能指望文字完全得到统一?”,
祝英台:“你说的有道理,林兄平时讲话听起来绝不像是不识字的文盲,但是,如果真是这样,林兄的老家究竟有多闭塞?几百年还没融入正统”,
马文才:“呵呵,你确定我们现在走的路是正统吗?”,
祝英台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马文才,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夜幕降临之后,林青山一行人用携带的食材做了一顿烧烤,上次忽悠祝英台的时候也把林青山的馋虫钩出来了,林青山三人主厨,一行的卫队都是食客,仅仅一顿,就把一车的食材吃了个干净,远远超出林青山的预料,这下明早要么下山去杭州,要么就只有吃干粮了,好不容易跟林小青她们团聚几天,吃干粮是不可能的,所以第二天清早,林青山一行就启程返回杭州,五天的假期,林青山打算带林小青和林小倩去海边逛一圈,一行人下山之后,一个壮汉站在大路中间拦住了去路,见林青山的车驾临近之后,那人单膝跪地递上一封书信:“我家主人有书信一封上呈林将军”,林青山在马车里觉得有点纳闷,难道真的有人凭借这个马车就断定从来到杭州的人是林青山?哎,无论对方是怎么判断的,这次被他撞对了,林青山现在确实在马车里,卫兵将书信传到马车,林小倩接过书信打开之后大惊失色,林小青连忙把头探过去,随即也表现出一样的神色,林青山问道:“怎么了?”,林小青回答道:“这是一份拜帖,署名是孙恩,他请你去前方的草亭一叙”,林青山脑海里把这周围的地形回想了几遍,孙恩说的那个草亭在山崖上,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山坡,另外两边是大路,方圆一百米之内很难藏人,既然人家都毕恭毕敬的递上拜帖了,林青山也不好拒绝,再者说林青山也想看看天下第一大盗孙恩长成何种模样,林青山一行人按照战斗队形往草亭走去,盾牌和弓箭也已经分发,没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事还是谨慎一点好,
林青山的队伍靠近之后,草亭另一边的十二个身着简单铠甲,手持各式兵刃的大汉也默契的后退了十余步,草亭里只剩下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青年人,这个青年人身材并不魁梧,但浑身透着一股干练劲,林青山在马车里看好形式之后下了马车,虽然对方已经表示要跟林青山单独谈谈,但林青山可信不过这种靠打家劫舍为生的人,林青山带着四名卫士进入了草亭,那青年见林青山笑着走进凉亭,同样对着林青山单膝一拜:“草民孙恩,拜见林将军”,随后退到草亭之外的那些人也同样向林青山一拜。而且这一拜就没有起来的迹象,
林青山挥手道:“不必多礼,诸位请起”,
然后孙恩一众再次谢到:“多谢林将军”,
林青山:“你就是天下第一江洋大盗孙恩?”,
孙恩:“虚名而已,让林将军见笑了”,
林青山:“孙大王今日邀我前来所谓何事啊?”,
孙恩:“草民近日在杭州查探军情,忽闻林将军的车驾来到杭州,草民便立即赶来拜见,为的是一睹林将军风采”,
林青山:“呵,现在风采也看得差不多了,说说正事吧”,
孙恩:“林将军快人快语,真乃当世英豪,既然林将军有问,在下不敢不答,草民近期将率领麾下兄弟洗劫杭州一地,劫富济贫,所以想请林将军给草民以及麾下数万弟兄一条生路”,
林青山:“生路?我哪有什么生路给你?”,
孙恩:“若是林将军决意插手杭州,在下是万万不敢冒犯林将军神威的”,
林青山:“我只是来杭州看看而已,你不必如此惊慌,再说了,我这几十号人,哪能敌得过你的数万兄弟?”,
孙恩:“草民惶恐,在下绝无恐吓林将军之意,请林将军明鉴”,
林青山:“我是官军,你是山贼,你竟敢大白天来找我,难道不怕我抓你回去领赏”,
孙恩:“当然怕,只不过草民平日里所行之事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人,林将军明察秋毫,自然不可能为难我一个卑微的良民”,
林青山:“哈哈,你和你手下的弟兄把杭州会稽等地洗了好几轮,还敢自称良民?”,
孙恩:“草民本是海边一渔夫,受地方门阀迫害,万般无奈之下才出海为盗,后上岸辗转数次定居武夷山,平日里虽然以打家劫舍为生,但是针对的也都是常年欺压百姓,横行乡里的大户门阀,对于平民百姓,在下向来秋毫无犯,就连上虞祝家,虽是独霸上虞的大户,但平时并不曾听闻他们有何恶迹,对治下百姓也相对不错,所以每次到了祝家庄,也只索取一些钱帛,粮食,对祝家的家业不敢践踏分毫,即便麾下有些奸人恶贼趁乱骚扰百姓,也都被我一 一处死,血债血偿”,
林青山:“这么说来,你打家劫舍还是在替天行道,接济苍生?”,
孙恩:“既已落草为寇,替天行道,兼济天下之类的宏图再不敢有丝毫念想,只求无愧于心”,
林青山:“上次你趁秦国来犯,不顾民族大义趁火打劫,又作何解释?”,
孙恩:“林将军明鉴,此事只是事有凑巧,万般无奈之下才带着弟兄们下山讨讨生活,现在回想起来,在下确实该死”,
林青山:“从时间上看此事确实是凑巧,嗯,也是一个解释,哎,为官三年,朝廷官吏,士族公子,军中大将也都见了不少,但是所谈之事都是军务或名利,没想到今天见了你,还谈起民族大义来了,真是可笑啊”,
孙恩:“林将军大义,草民万万不及”,
林青山:“我不会耽误你和你的弟兄讨生活的,就此别过吧”,林青山说完便转身离去,
孙恩再拜:“恭送林将军,将来林将军振臂一呼,无论是改朝换代还是北定中原,草民必定率众响应”,
林青山走远之后,孙恩逐渐皱起了眉头,旁边一人凑上来说道:“大哥,此人不敢与你独谈,甚至不敢近你一丈,你在此亭摆下青梅煮酒论英雄的酒局,此人都不敢落座,由此来看,林青山必定是徒有虚名之辈”,孙恩:“住嘴,传令下去,原计划不变,但是无论在哪,见到林家军,绕道而行,不可与之冲突”,“这,大哥,我们现在已有三万弟兄,而林家军不过区区三千,现在还有一半在海边,整个林家庄带甲不过两千,有何惧哉?”,孙恩:“三弟,你可知他刚才与我交谈,不问其他,只问民族大义是何用意?”,“哼,那些地主士族的人都是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做的恶事比谁都多”,孙恩摇头道:“若是我们平时行事不端,他也不会来这里与我们见面,至于这酒局,他可能从来就不曾把我当成平级的对手”,
事实上孙恩想对了一半,林青山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为他本来就不想管这档子事,按照过去十几年孙恩从盗的经验上看,他的人品确实比那些士族门阀的人要好很多,即便林青山基本上可以断定孙恩另有所图,但是做事还是要以事实为准,对孙恩这种人在心里多加防范就是,若是孙恩‘大业’未成就中道崩殂,盖棺定论之时林青山还不得不送上一副挽联以表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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