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杭州,傍晚,两路大军大胜归来,战果震惊了张翰,两面出击都击溃了所在地区的匪军主力,匪军落荒而逃,上午的大战之后,由于有了上次的教训,所以马文才也听取了张翰的建议,保持一个大致的阵型,用十几支战术小队配合弓弩从各条小路平行推进,留下轻骑兵和大部队作为后备兵力集中歼灭战术小队发现的大股敌军,即将日落之时,马文才便提前半个小时收兵回杭州,他们上午的击溃战两边总计歼灭了一千多匪军俘虏了一千多人,但是之后,三三两两的战绩积累起来,最后一算竟然歼灭了匪军四千多人,俘虏两万多人,收拢残部五千多人,能取得这么大战果的主要原因是,敌军似乎习惯了游击战争,准备以小股部队对官军蚕食官军,因为之前的那次大规模会战之后,官军匪军三三两两的搅在一起,到处都是人,在这种大范围的“单挑”中,官军的优势----沉重的铠甲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不但需要消耗更大的体力,战胜之后无法追击逃窜的匪军,战败之后逃命的速度也远远落后于部分已经赤膊上阵的匪军,比如一个布衣的匪军落败而逃,身披铠甲的官军追击,道路前方有一条四米宽的稻田或者灌木丛,匪军可以轻易跳过去,但是身穿铠甲的官军只能蹚过去或者停止追击,连日的混战,官军大多数已经脱下了碍事的铠甲跟匪军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反正匪军的建制也被打乱了,想要从这个混乱的战场上轻易识别出匪军,官军,和平民,简直难于登天,今天,匪军们没有得到上级特殊的指示,也和往常一样三五成群的躲在各处准备伏击落单的官军,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料到官军这次竟然悄悄从各条小路上摸过来了,即便有成建制的匪军消灭了突进的官军小分队,但是很快也被官军后面的大部队包抄歼灭,这个时候骑兵的机动性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张翰对于这样的战果苦思良久但是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奥妙,第二天大清早他去军营视察战俘的时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首先,昨天收拢的五千残部今天早上一觉醒来就跑了两千多人,审问战俘的时候,竟然有不少战俘自称是官军,剩下的也都自称是平民,只有极少数的几十人承认自己是匪军,张翰之前有见过冒充友军的敌军奸细,或者逃兵,但是这种“大场面”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看来,昨天歼灭的那四千多匪军恐怕也有很大的冤情,而且现在的局势还不是最恼火的事情,最恼火的事情是昨晚的捷报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建康了,估计要不了一个小时,这封捷报就会递到皇帝面前,这下怎么收场?
早上的庆功宴上,张翰默不作声,王坦之和马文才等人都十分得意,昨天的傲人战绩被他们拿出来翻来覆去的吹嘘了几十遍,说得自己犹如兵仙转世,战无不胜,宴后张翰在后堂的秘密会议上说出了自己在战俘营里的见闻,从张翰话音落地之后,连续十多分钟,大堂里都鸦雀无声,王坦之几度从椅子上站起来欲对张翰质问一二,但是最终都没有开口,最后还是马敏正打破了平静:“主管兵部的是王丞相,以王丞相的惠眼,定能察觉捷报中的端倪,我们先将实情禀报给王丞相,之后等王丞相回信再从长计议”,张翰并没有就这件事继续纠缠,而是指出了当前的战局态势:“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即便有很多疑点需要进一步彻查,但是昨天的战役还是打清了战场的态势,左右两翼的威胁均已被消除,明天我整军出城去会一会孙恩”,
马敏正焦虑的说道:“孙恩退兵的速度如此缓慢,前方必定有无数机关埋伏,张将军还是慎重一点吧”,
张翰:“我知道,但是眼见大军压境,昨日南北两线的外援又均已失守,孙恩还不快速退去,我想着其中必然有诈,所以明天务必要去查探查探虚实”,
马敏正:“张将军,你从未跟孙恩交手,不知此贼的凶悍狡诈,但前些时日我已有领教,现在我杭州城内的兵马不过两万,还有留下一半守城,能出动的兵马只有不到一万,反观匪军,据昨天王凝之的快报,孙恩在武夷山内还有至少七千守军昨日逃回两千,在加上之前在杭州肆虐的匪徒,起码有两万之数,现在王凝之已经无法从会稽方向施加压力,光凭我们一军之力,恐怕难以与之抗衡”,张翰闻言沉默不语,马文才起身拱手道:“张将军可是有别的顾虑?不妨说出来与我们听听,或许我们也能分担一二”,张翰点头道:“我现在有几个疑点想不通,第一是孙恩的匪军从一开始究竟有多少人?第二是他们是怎么用了仅仅三天的时间把杭州的五十万石粮食运回武夷山的,第三点,也是最可疑的一点,如今杭州城内的钱财已经被孙恩洗劫一空,按理来说他应该马上退回武夷山才是,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留在平原上跟我们相持”,王坦之不屑的说道:“难道他还妄图打赢我们,张翰你的部队虽然只有少部分来了杭州,但是我手下的三千铁骑可是我们王家的精锐,就凭他手下那帮乌合之众,若我不是想伤亡过大,一口气就能全歼他的四堂精锐”,王坦之这么说让马敏正和马文才觉得很没有面子,虽然他们清楚自己手下的兵马远不及王坦之带来的三千铁骑,但是王坦之这样的语气几乎就是在明说他们手下的兵马是废物一流,连几个土匪读打不过,而且在战役前期,他们并没有感觉孙恩方面的兵力比己方多,客观原因就是孙恩要在武夷山留下兵力防守,而自己是主场作战,不用分兵防守,但是实际上,孙恩的兵力究竟有多少,究竟是不是比官军多,至少现在还不得而知,最后马文才挺身而出,跟张翰站在了同一阵线,会议最后的结论是,明天张翰跟马文才一起出城去试探试探孙恩,但是介于王坦之和马敏正的意见,他们这次出去只能带走步兵三千,骑兵两百,如他们商议的一样,孙恩已经将杭州的钱粮劫走,再出去跟他作战毫无意义,在加上之前的一系列事情,虽然王坦之昨天吼得很凶,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虽然自己手下的三千铁骑比孙恩的主力四堂战斗力强,但是论统帅能力,他们别说孙恩,跟张翰都有很大的差距,要是出去跟孙恩再战,三千铁骑全送的话,自己身败名裂是小事,王家在这乱世损失三千精锐才是不能承受的代价,长江以南虽然是鱼米之乡,但是没有大的天然牧场,这就导致了东晋的战马无论是品种还是后天的训练,都跟北方的战马差距很大,自古就是如此,即便同样品种的战马,在北方的草原长大之后可以日行千里,在南方长大之后只能日行八百里或者更短,无论是速度和耐力,都远远跟不上北方的战马,在这个条件下,骑兵在南方就显得格外娇贵,需要百里挑一的重骑兵就更不必说了,在和平时期培养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需要花费的财力,物力即便是作为顶级门阀的王家都感到吃力,还有一个条件更要命,那就是时间,一匹马成年需要十年,培养一个合格的骑士需要二十年,像林青山这种以战车作为主力的军队在现在的世俗眼光中就是个怪胎,因为战车对骑兵唯一的优势是运载,在两个关键指标作战范围和速度上,战车要落后骑兵很多,速度就不用说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作战范围这个定义指的不是距离,而是作战单位能到达的区域,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就是人那里都能去,无论是高山还是大河,骑兵能在小路上以超越人类两倍的速度行进,灌木丛林也能来去自如,有些训练良好的战马还能涉水过河,但是战车就尴尬了,只能在修建好的道路上行驶,而且畜力马车对于道路的质量非常敏感,坡度和平整度可以直接影响战车的各项性能,所以使用战车有很多禁忌,如果统帅对所在战区的道路了解不够深入,撤退时,路上的一个大坑就能使整支战车部队全送,这个年代能供战车通行的道路少得可怜,基本上都是连接乡镇之间的大路,这种道路或许在几十公里的长度上都没有岔路,阴雨,泥泞,小桥,,太窄,太陡这都是战车最不想听到的噩耗,谢安他们一直都不明白林青山是如何把这么差的兵种玩的出神入化,近乎无敌,即便长期在他身边的张翰也一样没能领悟战车作战的精髓,
第二天,张翰和马文才出城,他们并没有直接奔着孙恩的防线去,而是从南面绕到了孙恩防线的后方,孙恩立马做出了反应,迅速调整了部署,派出两千多人的部队与他们对峙,虽然兵力占优,但是张翰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而是继续往孙恩的后方慢慢开进,试图寻找匪军防线的破绽,但是匪军的那两千多人一直跟着他们,张翰越看越觉得蹊跷,孙恩的部署太奇怪了,整个防区摆成了一条长达上百里,宽度却仅有十里的长条型,而且他也没有在平原上建立栅栏或者壕沟之类的防御工事,只是用机动兵力防守这个防区上的多个支点,这种防御方式跟林青山之前在西南战役中的穿插作战十分相似,这种防御方式的唯一优势就是可以用不占优势的兵力守住较大的防区,但是作为西南战役的主要策划人之一,他也十分清楚这个防御方式的软肋,可是问题也接踵而来,林青山出此险招的目的是把大批的战马,辎重,和粮草运往一百多里外的敌军后方,那么孙恩摆出这种阵型的目的又在哪里呢?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发现疑点了,那势必要弄个清楚,这或许也是孙恩的命门,张翰很快组织了第一次进攻,敌军严阵以待,平原上的移动防御双方都没有地利可以依仗,是一场硬实力的较量,双方摆开阵型之后,张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真的是土匪吗?张翰几乎认为对面就是换上了土匪衣服的林家军,张翰当场就打消了大战一场的念头,想归想,但是今天不切磋一下就走恐怕敌军也不会让他如愿,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下令进攻,第一轮交手之后,张翰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手下的部队只有不到两百人是自己带来的亲兵,他们顶着被安排在第二排的四个关键支点上,一开始的时候,匪军一顿操作猛如虎,各兵种和整个战阵进退有序,一轮齐射之后,前排的长枪兵顶着盾牌向前推进,长刀兵紧随其后,整个阵型错落有致,双方接近到大约四十米的时候,双方几乎同时变阵,而且变化都是一样的,第一排的长枪兵和盾牌继续前进,而后面的部队停下调整阵型,双方接近到二十米的时候,两方人马同时冲锋,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匪军后方的弓箭手三波抛物线式的箭雨压制,给张翰一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而后匪军竟然还打起人梯,用盾牌将弓箭手的高度抬升到两米高,两米的高度优势并不明显,但是弓箭手可以获得部分官军前面重盾之后的射界,可以点射官军的轻甲和没有盾牌保护的士兵,这一番操作令张翰目瞪口呆,这真的不是林家军?正当张翰暗道大事不妙之时,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自己带来的亲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有一大半都曾在林青山的手下服役,参加过东礁镇之后的全部大规模战役,万人级别的大会战都参加过十几次,面对这种“小场面”,怯场是不可能,然后原本不利的战局真的就被这些老兵一点点的扳回来了,在这些老兵的从容指挥下,在局部不断击退敌人的进攻,当中的弓箭手也凭借精湛的箭术压制了匪军托举起的弓箭支点,也有效的支援了局部的步兵对战,反观匪军一方,进攻受阻之后,阵型越来越乱,当张翰的部队开始局部反攻的时候,匪军的战阵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但是现在两个军阵有一半都纠缠在了一起,如果现在想要撤退,不但要放弃与对方纠缠在一起的部队,还要留出一部分兵力断后,也就是说两千人,只有五百人能囫囵离开,见到敌军的阵型大乱之后,张翰感到身心十分舒畅,打了胜仗是小事,关键是匪军的应变能力证明他们不但没有足够的作战经验,还没有一个身经百战的总指挥,军阵这种高科技不是一般的散兵游勇可以玩得转的,确认敌军跟林青山没有关系之后,张翰的胆气也提了上来,一条条急促的进攻号令从张翰口中传出,在这个时候,双方的执行力也出现了巨大的差距,一条命令从统帅口里传出来,怎样执行可是一门大学问,一句前进,可以选择强攻,也可以选择佯攻,“具体战术动作视情况而定”,这是林青山的名言,之前的军队对于士兵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令行禁止,只要严格执行统帅的命令就行了,但是到了林青山这里,林青山跟他们明说过“进攻,前进一步也是进攻”,虽然林青山这么说,但是实际上,所有士兵都在奋力作战,从来没有掉过链子,也许是受到身边人的感染,也许是感念林青山的恩德,直接原因是林青山从来没有发出过让他们任何一人送死的命令,也给了他们选择进退的权利,林青山不会在没有重盾的情况下让他们面对骑兵的冲击,没有重甲和盾牌,不会让他们强行冒着箭雨冲锋,平时的训练在加上战时的应变,吃过一些小亏之后,他们方知林青山的训练是多么重要,这些训练在战时救了他们无数次。现在匪军已有溃散之势,张翰当然不能放过这种绝佳战机,他立即派马文才带兵去截敌军的后路,但是此时局势再变,远处敌军救兵杀到,张翰无奈指挥部队缓缓退出战场,处于劣势的匪军虽然看见远处有救兵杀到,但是无奈没有战场的主动权,只能看着张翰的部队有序退去,张翰退兵之后,匪军也没有追击,这次的交手让张翰大概摸清了匪军的底细,他们有一个深不可测的统帅,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孙恩,匪军第一次摆出的战阵很有可能就是孙恩训练的成果,但是他们没有大规模的实战经验,这是硬伤,若是张翰手下的两千人马全在,张翰他有把握完胜敌军的这两千人另加刚才杀到的一千多援军,不过不得不说,孙恩手下的这几支劲旅确实可怕,如果他们真的能把平时训练的战术打满,张翰今天或许只能带着两百骑兵逃命,但是张翰料想,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发挥出平时的训练水平,平时训练练得再花哨,也最多只能得到五成的战斗力,剩下的五成只能从实战中获取,面对的敌人越强,提升越快,但是作为山贼的孙恩,恐怕不会有这么多机会,若是遇到张翰这种同样身经百战的统帅,孙恩讨不到半点好处,然后张翰可以凭借朝廷的后援,慢慢把孙恩耗死,这是山贼没有收入来源的根本原因造成的,武夷山的险峻虽然让他们免于朝廷的围剿,但是那里地无三尺平,几乎没有一寸利于耕种的土地,想要维持千人以上的兵力,必须外出掠夺,以劣势兵力主动进攻,还没有可靠的后方,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掉进万丈深渊,当掠夺也不足以支撑粮食供应的时候,只能走上一条路,那就是造反,另立王庭,靠税收维持军事实力,其实从本质上讲,税收跟抢劫没什么两样,只是一个多一个少,一个相对文静一个相对剧烈,但是这种情况在乱世和王朝后期或许会有变化,匪劫大户而济平民。官抢百姓而济大户,这种时候,实际上也没什么道理可讲了,唯有苍天日月,万古如一,
张翰率军回到杭州之后,马文才立即面见马敏正,将今天的所见所闻一 一告诉了马敏正,马文才说完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自己引以为傲的手下精锐亲兵,比起孙恩手下的精锐四堂实际上有很大的差距,如此看来,这一仗他们输得不冤,原本自己有守城的优势可以抵消手下兵马战斗力的差距,但是从他们大军出城的那一刻,胜负实际上就已经注定了,孙恩在前期看似大败,但是手下的精锐四堂基本上都没有半点损失,最后时刻己方竟然还分兵追击,这更是一个致命的失误,张翰回到杭州之后,对今天的战役只字不提,王坦之问起,他也只是答道:互有折损,我军小胜,此战张翰一方阵亡两百多人,重伤两百余人,轻伤近千人,匪军一方具体伤亡不详,但是张翰估计,敌军的阵亡数应该超过五百人,重伤不多,轻伤应有七百以上,仔细算算,确实只是小胜,战局打成这样张翰本身也有责任,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打一场硬仗,一直在想如何脱战,导致己方的军阵在前期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状态,若是一开始就起心歼灭敌军这两千多人,敌军的阵亡加重伤不会低于一千,张翰回到杭州也没有闲着,他将今天的对战复演了一番,决定明天再带五千人马出城去战孙恩,王坦之和马敏正也同意了他的决定,今天虽然只是小胜,但是面对的是孙恩的精锐,这一战跟之前的数次战役意义有很大的不同,张翰一向稳重,如果他提出可以主动进攻的意见,那必然有超过六成的把握,但是当夜,站在杭州西城墙上向外眺望,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到处都是灯火通明,一条条火龙四处奔窜,匪军的军事部署像是有重大调整,众人登上城头之后,看着城外的景象,心中生疑,匪军莫不是还有十万余人?,因为乍一看,平原上的火把至少有二十万具,众人虽然都清楚这是孙恩的疑兵之计,但是今晚匪军的声势太大,令几人的心不禁沉了几分,即便如此,张翰还是没有改变计划,准备明天出城作战,
第二天早晨,张翰带着五千余人出征,昨天交手之后,他也对孙恩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即便孙恩调集全部精锐来对战自己的五千人马,自己即便不能取胜,孙恩想占到便宜也不太可能,张翰如此自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孙恩的机动兵力不够,即便占了先机,也不可能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凭两条腿全歼张翰的五千人马,至于围困,那就更不可能了,除非张翰自己作死,非要进入一个老兵都能一眼看出的死战之地,正常情况下要围困张翰的五千人马,至少需要两万人,张翰经过两天的分析和侦查,推测孙恩现在顶破天也就一万五千人,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翰此次出来跟之前一样,只是出来寻找战机,并不是一定要杀敌建功,这可以封死几乎所有的阴谋诡计,这一点张翰之前在西南战场有过很深的体会,那时蛮族据守不战,任凭张翰如何引诱,挖空了心思设下圈套,哪怕只派十几个人就去敌军的寨门前围成一圈吃烧烤,距离敌军的寨门不过三四十步,近到扔一块石头都能造成杀伤,敌军也丝毫不为之所动,持续大约十天之后,张翰才把心思转到强攻上,面对一个佛系对手,真的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用硬实力去打,然后事情还是出乎了张翰的意料,一夜之后,敌军全无踪影,于是他派飞骑去前方侦查,自己带着大军缓慢前进,中午时分,探马回报:“孙恩已经撤军,现在后队都已经离开了杭州境内”,张翰听完之后没多想就下令撤军回城,孙恩这架势,貌似昨天吃了点亏,觉得在张翰手上占不到便宜,于是退兵避战,张翰将孙恩撤军的消息带回杭州城后,众人都傻眼了,没想到疑兵之计的后招竟然是撤军,孙恩撤出杭州境内象征着这次动乱的终结,之后不可避免的放出告示,昭告四方,这一次的动乱对于老百姓来说,只是一段时间之内有人来家里抢走了存粮,也不知道那些是官军还是匪军,来了一拨又一波,但是他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粮食,遇到村民反抗,他们也没有下杀手,甚至有相当部分当场退去,不愿与民争利,田地里的粮食也被兵荒马乱糟蹋了不少,但是大部分都还在,这次的秋收如果除开税负一项,还能勉强糊口,若是今年的税负免了,跟往年也就没有多大差距了,损失最大的依旧是那些大户,本以为把身家财产搬进杭州便可以万无一失,没想到被孙恩一锅端,粮食就不说了,每年都会长出来,存久了还会报废,但是那些钱财几乎是他们几辈人的积蓄,匪乱之后,想要重新经营起原来的土地,各个方面都需要开销,官府的打点还是大头,要是本钱不够,平时还有那么几个仇人,恐怕这些豪门大户不久之后就会消失,被新的门阀士族取代或者兼并,
当天杭州大庆,整个杭州歌舞升平,到处张红挂彩,夜里孙恩卷土重来,又是漫山遍野的火把,只是这次离杭州很远,众人在城墙上观望着远处的灯火,脸色都不太好看,孙恩这是在干嘛?示威吗?马文才向张翰问道:“张将军,你看孙恩又使出了同样的疑兵之计,在下百思不得其解,望将军解惑”,张翰凝重的说道:“孙恩的意图我不得而知,但是这个距离超过七十里,平原上视野太开阔,根本没办法出奇兵去截他们后路,即便趁夜长途奔袭百里之后能够截断敌军,但是我军届时必定体力不支,而敌军则以逸待劳,正面的主攻部队也一样,这时兵家大忌,而且孙恩也可以选择避战,就像今天一样,我们以正常的行军赶到,他们有超过两个时辰的时间选择撤军,除非有骑兵和战车,否则光靠人的脚力,根本就不可能取胜”,张翰的解答很全面,但是众人却以沉默回应,破局的关键就是高机动兵力,但是现在杭州城内只有王坦之带来的三千骑兵具备这个条件,但是事实情况是,在王坦之眼里,就算全歼孙恩的全部精锐,己方只损失五百骑兵,这笔买卖都是巨亏,除非有别的收益,比如孙恩抢走的数千万财物,但是这个只能想想,因为这钱钱财虽然很多,一千人用独轮车跑一回,怎么着也运完了,这一夜之后,类似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孙恩彻底退回了武夷山,杭州地区再度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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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圣旨传到会稽,这封圣旨主要讲的是杭州的战报,圣旨上的内容大概是大盗孙恩劫掠杭州,杭州军民在马太守的带领下有效抵抗了孙恩的劫掠并大胜匪军,歼灭匪军一万五千余人,俘虏一万余人,但是在战役中,由于马太守之子马文才的疏忽,导致杭州失守,最后在张翰,王坦之等援军的协助下不费吹灰之力收复杭州云云,整个故事听起来就是官府大胜,对于杭州城内的损失和官军的伤亡只字不提,马文才成了最大的背锅侠,但是由于他本身没有官职,失职之罪无从谈起,所以就罚了个他父亲马敏正管教不严和任人唯亲之罪,罚俸三年,官降一品,但是降官不降职,仍然担任着杭州太守和杭州兵马总管的职务,
孙恩在战役结束之后立马召开了一场会议商讨大局,这一仗非同小可,孙恩一直都在前线指挥部队,总揽大局,这也是匪军的主力应变能力超常发挥的根本原因之一,因为最高统帅的命令在几分钟之内就能传到普通士兵耳中,孙恩也能根据亲眼观察到的战况及时调整总体大局,但是这也导致,杭州其他三面的战况他所知不多,甚至都不知道有张翰这种老将来了杭州,马家是王家的附庸,所以杭州地区就算打翻了天,其他家族也不会援助一兵一卒,朝廷其他的精锐部队大多在边疆,所以最具威胁的援兵就是距离两县之遥的林家庄和杭州上方的陈郡谢家,林家庄那边一直有人盯着,陈郡谢家也就是谢安所在的门阀虽然势力庞大,但是军事实力一般,手下能够动用的人马远在天南地北,陈郡除去保境安民的人马恐怕派不出多少援军,建康和琅琊王家距离杭州太远,骑兵也要一天急行军才能赶到战场,而且孙恩还在路上设置了不少磕绊,可以说潜在的因素孙恩基本上都想到了,只有很少的情况出乎孙恩的意料,比如说在杭州城东一闪而逝的那只黄雀,还有前些天差点击溃他手下精锐玄武堂的部队统帅,现在战役结束各个堂口的堂主开始向孙恩汇报整个战争之间发生的全部情况,这段时间的信息量十分巨大,他们从早上一直说到下午,所有人才堪堪把他们知道的全部情况简明扼要的说完,孙恩边听边想,当他们话音落地,整个战役的轮廓已经清楚出现在孙恩的脑海中,众人说完之后脸色都不太好看,不是因为这次行动的巨大伤亡,而是那两件出乎孙恩意料的事情,后一件事情还可以理解,毕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对方是当世名将张翰,人数两千对三千差一半,武器装备也有微弱的差距,输了完全能够理解,但是之前发生在杭州城东的事情却让众人气愤不已,再次回想又觉得毛骨悚然,面对质问,当时负责在城东埋伏的青龙堂副堂主沉重的说道:“我们当时虽然有五百人,但是分散在十里长的道路上,搬了大半天的金银,弟兄们不但耗尽了体力,还脱下了铠甲扔下了兵器,他们冲出来的时候我们放哨的几个哨兵,手里连一张盾牌都没有,但是,这些的战斗力强的离谱,就算我们在全盛时期,我也没有半点胜算”,
一个刀疤脸冷笑着说道:“一帮废物,五百多人打他们几十个人,我们死了三百多个弟兄,对方连个受伤的人都没有,你还是青龙堂的副堂主,哼”,
那人即便受到嘲讽,但是并未理会,继续详述事情的后续:“他们的动作实在太麻溜了,他们至少在边上蹲了我们一个时辰,所有的事情早就谋划好了,我们把车装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发动了进攻,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那里的弟兄们就躺了大半,剩下的也都累得气喘吁吁,只能任他们宰割,这些人箭法太好了,每个人都能百步穿杨,无论是前面的阻击和后面的追击,我们都付出了很大的伤亡,我们骑马走小路想超近路截住他们,但是每次到关键时候,田野间竟然也有弓箭手阻击,追到最后,两百多人只剩下了五十多号人,我觉得追上去也只能是白白送死,所以只能放他们离去”,
那个副堂主说完之后,又有一人站起来说道:“大哥,对付准备如此周全,肯定是我们内部出了奸细”,
孙恩温和的回答道:“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出去执行这项人物的飞鹰堂弟兄们,上至堂主,下至普通弟兄,我只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埋伏在那里,若战事不顺,从东面佯攻杭州城以解其他方向之困,真实的目的,直到杭州城破之前就只有我跟沈副堂主知道,那天夜里埋伏就位之后沈副堂主才把计划告诉其他人,计划成功之后,沈副堂主点数,飞鹰堂的弟兄也没有少一个人,当时时间仓促,即便有人当场就把消息传了出去,但是杭州境内除了官军,我们的人马也只有飞鹰堂的弟兄部署在城东,几十个人不多,但是在哪个时候想要凑齐这几十号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再说以前,奸细只有可能是我和沈副堂主,现在我们两人都在这里,你若是有疑点或者证据,当着众兄弟的面,尽管质疑,我有问必答”,
“这。。。”,那人听完之后,沉吟了一声,不禁摇头叹息,按照孙恩这么说,内奸的事情基本上可以排除了,孙恩绝对不可能,如果是沈副堂主,抢了那么多钱之后,从此天高任鸟飞,还回武夷山干嘛?等着捞第二笔?难道是杭州东部的百姓?这就更扯了,放开武器方面的疑点不说,前期那么好的战机,一击得胜可以理解,但是后来的追击战,那两百骑兵属于孙恩手下最精锐的青龙堂,也是整个武夷山唯一的一支整建制骑兵部队,战斗力之强悍在武夷山首屈一指,但是结果又如何呢,硬生生被对方断后的二三十个弓箭手甩死了大半,对方的箭术,骑术,临时设置路障和陷阱的能力,包括沈副堂主说的超近路在田野间被伏击,设伏的人也是这二三十号人,前面的车队基本上头都没有回过一次,这种战斗力,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不光可以看出他们技术高超,而且战斗经验更是惊人,如果这样推算,那嫌疑人的圈子就缩小到那几个顶级的士族门阀头上了,再后来,那个车队直接浩浩荡荡的从官道进入陈郡地界,这不足以说明这支奇兵跟谢家有关系,但足以断定绝对是官道上的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么?远远没有,现在王谢两家处于联姻状态,如果这支骑兵的幕后主使能够把杭州的战局推断得如此精准,这意味着,如果当时这一支特种部队不是冲着这些钱来的,而是想要孙恩的命,趁着杭州大乱之际,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攻陷杭州之后,孙恩将一半的兵力派出了杭州城去建立粮道,还分了五百人回武夷山防守王凝之,杭州城内实际上只有三千多人而已,而且还分成了十几个小队去抄家,不,应该是拆家,以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偷掉四五个小队绝对不成问题,要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四堂的精锐人马,整个战场就靠他们撑着,要是被偷掉一千人,运粮回武夷山的战线一定会出现巨大的缺口,然后这种机会要是再被抓两次,杭州的粮食就不要想了,最多只能运走十万石,至于他们运粮的方式,更是整场战役中的点睛之笔,可是,风险与收益成正比,这次运粮运得究竟有多么艰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最后孙恩总结了这次杭州战役的得与失,抢来了杭州城内的全部粮食总计五十三万石,白银两千六百万两,黄金大约两百万两,各种财物不计其数,折算下来至少一千万两,杭州地区数百年的积蓄这次几乎被孙恩一波捞了个干净,林青山劫走的那一部分只占总数的一小部分,十分之一不到,大约两百万辆白银,七十万两黄金而已,,双方收获的黄金白银比例差距如此之大的原因也是答案,同等重量的黄金价值是白银的七倍,杭州城内的富豪选择匆忙逃亡,一个或者几个马车装不走全部的财物,肯定会优先携带黄金,其次白银,再其次才是各种档次的珍宝,乱世之中,黄金白银比古董字画,玉石翡翠什么的有用得多,尤其是在跑路的时候,带个奇珍异宝走在乡野村镇没人识货那才叫一个尴尬,所以当时,杭州城内超过八成的黄金都在那里,剩下的两成大多在太守府,民间的黄金相对于三百万两的总量,毛毛雨而已,
最后总结完伤亡之后,孙恩沉痛的说道:“每个阵亡的弟兄,给家里三百两银子抚恤,由各堂堂主亲自送到家属手里,若是这些钱有人敢动手脚,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孙恩说完之后,下面的人纷纷站起来劝说孙恩不可如此:“大哥,万万不可,每人三百两,总数接近四百万两,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多钱,以后扩军开销巨大,有了这些钱,我们才有造反的资本,现在大哥仁义之名遍传天下,只要振臂一呼,必定八方响应,万众归心,推翻朝廷指日可待。。。。”,“是啊,大哥,这三百多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还是先看看情况吧”。。。。孙恩重重的拍了一把桌子,语气强硬的说道:“这些钱是弟兄们用一腔热血换来的,每个人都功不可没,如果没有他们的牺牲,我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收获,四百万两银子,连此次收获的六分之一都不到,这次的收获平均到每个弟兄身上,至少有一千两,这都是他们应得的那一份,现在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尸骨未寒,你们便是这番丑态,若是弟兄们泉下有知,你们难道就不怕他们晚上来找你们索命吗?”,孙恩态度坚决,似乎毋庸置疑,但是胆大的青龙堂堂主周万龙还是凑上去小声说道:“大哥所言甚是,这三百两远不足以补偿弟兄们的战功,但是现在不比以前,此番杭州地区遭受了我们的沉重打击,那些豪门的钱财被我们洗劫一空,虽然有些会一蹶不振,但是杭州地区肯定会进入新的势力,有能力染指杭州这块肥肉的家族肯定都是排名前三十的大门阀,即便这些银子到了他们手上,可是没了男人的家庭如何能抵挡那些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巧取豪夺,依我看,先给他们十两银子度日,这样也不至于太招摇,剩下的部分我们每年给一点,该给他们的,一分不少,若是没有没有亲人或者找不到亲人继承的,我们替他们保管,用于推翻朝廷的军费,只有推翻了这腐朽不堪的王庭,这些弟兄们的亲人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我想这也是他们的心愿”,这位周堂主妙语连珠,说得头头是道,孙恩也改微微改变了之前的强硬态度:“你说的有道理,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举义之期遥遥不及,可恨我无力使他们现在就脱离苦海,哎。。。。照你说的办吧,但是被俘的兄弟必须营救,明日押解官军战俘下山,并携带一百万两白银做赎金,务必换回所有被俘的弟兄,另外,若官府用百姓充数,一并救回,所需银两只需回报数量即可,我即刻便差人送去”,
中午,杭州的最新消息传来,孙恩斥资数十万外加被俘的两千多官军,跟官府交换被俘的匪军和平民,林青山听到消息瞬间笑躺:“哎呀,孙恩这招太高了,以后马文才和他爹出门得带面具了”,三女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这他妈究竟谁是官军谁是匪军啊?匪军向官军交赎金换战俘,如果官府不想一个同级别的高招应对,以后脸就可以不要了,甚至朝廷可以直接封孙恩为杭州太守,相信杭州在孙恩的治下绝对会比现在要好很多,林小青和林小倩还好,毕竟这件事跟林家庄没有关系,她们也想不了那么远,但是赵幽兰就不一样了,孙恩这一手等于将整个朝廷和自誉为正统的士族门阀的顶尖家族按在地上洗刷了数十轮,想来现在朝廷上估计已经有很多人请旨去剿灭孙恩了,作为士族门阀的一分子,赵幽兰气的脸色发青,孙恩打了胜仗还要出来卖弄人品,顺带着再把官府洗刷一遍,但是怄着气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好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助林青山:“你觉得这事很好笑吗?”,
林青山:“当然好笑,有人送钱上门还要推三阻四,两边都是傻子,不好笑吗?”,
赵幽兰:“敢要吗?”,
林青山:“这有什么不敢要的,换做是我,孙恩想要个好名声是吧,几百万两卖给他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赵幽兰:“难道你就不怕出门戴面具吗?”,
林青山:“我想戴没人能拦着,我不想戴也没人能拦着”,
赵幽兰:“你那些黄金是不是趁乱从杭州抢来的”,
林青山:“没错,你不笨嘛,那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少的了我”,
赵幽兰:“杭州之役官军败得如此彻底,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林青山:“当然,要是没有这些准备,我怎么敢跟你打赌呢?”,
赵幽兰:“这么说你分到的赃款远不止那几箱黄金了?”,
林青山:“当然,白花花的二百万两银子啊”,此时,在场的除了赵世安,三女莫不动容,那些金银被林青山分成好几份存在不同的地方,光是放进金库里的就有五十万两白银和三十万两黄金,剩下的黄金不得已放进了宝库,林青山这也是无奈啊,数量太多了,林青山把金库放满都放不下,黄金这种重金属林青山又舍不得跟那些白银一样放进武器库那些保险级别不高的地方,所以她们也不知道上次夺得的总量有两百万辆,但是林青山也同样把话收了半句没有说全,那七十万两黄金的价值也有五百万两,这么多银子,说得林小青和林小倩听得两眼冒金星,林家庄现在的粮食供应问题算是解决了,但是钱财一直都是净支出,之前唯一的收入是兵器出售,但是自从卫国战争结束,朝廷也把订单停了,之后还有各个家族来的小订单,单笔数额不超过五十两,即便如此,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相比于各方面的开销,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她们一直为这件事情烦心不止,之前林青山靠发战争财积累了不少银子,但是总量也不过几万两而已,按照每年一千两以上的速度开销,林家庄的银子根本撑不了多久,但是林青山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一笔笔的开销由他亲自指点批示,她们也不敢提出意见,只能私下里替他打算精细些,省点是点,现在如果真的有了这么多钱,即便每年的开销增加到一万两,也够两百年了,她们知道这件事情的详细经过,知道林青山说这话的意思,赵幽兰被林青山的话堵得双颊通红,林青山究竟是个什么人?黑白两道通吃,赵幽兰:“为了几百万两银子,偷偷摸摸跟土匪一起合谋搞这些下作的手段谋算朝廷,全然置社稷安危和百姓的生计于不顾,难道你就这么看不上你这个朝廷四品塖县将军的身份吗?”,
林青山摇了摇头:“哎呀,一个四品少将军而已,哪有两百万两银子值钱啊?,一个官职虽说有每年几百两的俸禄,但是这么点钱哪够花啊”,
赵幽兰:“要是有人给你一千万两银子让你造反,你是不是也要成为一个乱臣贼子”,
林青山:“小青,你认为如何?”,“这。。。”,林小青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显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大事,林青山又转而问赵世安:“赵世安你认为如何?”,赵世安思忖了片刻,旋即答道:“卑职认为,林将军乃是天命之人,若为天下魁首,乃华夏之辛,是天下苍生三生修来的福泽,但是区区一千万两白银,还不足以让林将军动容,要知道,我们夺取这两百万两白银也不过用了七十余人,一战至终,我们无一伤亡,孙恩手下死伤超过三百人,而且一大半都是精锐”,林青山闻言不禁凝视了赵世安一眼,微微一笑:“你看看,当时我提赵世安为内卫统领,一个个的差点跳起来反对,连小青都吹了不少的耳旁风,你看看,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林家庄的二把手,除了赵世安,还有谁?我就问,还有谁?”,赵幽兰听到这里,后背直冒冷汗,刚才林青山这意思是想让她离开吗,赵世安这插嘴的一句话明显是在救她,林青山从孙恩手里阴过来的钱用得着她过问?随即赵幽兰也闭上了嘴,
下午,赵幽兰偷偷溜了出去找赵世安道谢,赵世安所属卫队的大本营并不在军营内,而是在军营旁边的一个山腰上,这里比河谷要高五六十米,河谷内的大部分地方都可以一览无余,在台阶下被守卫拦下,她想守卫表示求见赵世安,守卫考虑了一会儿,才替她把消息传上去,不一会儿,赵世安跟那个守卫一起下来了,见赵世安来到身前,赵幽兰微微躬身致谢:“多谢赵统领早上的相助”,赵世安:“你不必谢我,小青夫人不想林家庄内滋生内斗心机,但是这也并非主要原因,上次我们回来路过陈郡地界,我顺便把不便携带的银两扔在陈郡地界上,只想着扔在那里,谢家或许能捡到一些,当我们路过第二个陈郡关隘的时候,谢丞相就遣人送来了过关文书,但是我从来没有把陈郡丢金之事往外说过半句,心想这些不义之财谢丞相也看不上眼,这些银两总数也有大约七十万两,而林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不过一万两白银而已,所以我便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再把这些银两再取回来,可是我们刚刚回来不久,谢丞相就来信感谢林将军送他的大礼,那些银两竟是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便被谢丞相找到,我自问临时做下的伪装粗陋,只能骗骗来往的路人,但是没想到我们几乎前脚刚走,后脚就被找了出来,当时林将军听书信听到前半段的时候,痛心的叹道:谢丞相乃当世名臣,你怎能用这些世俗之物去玷污谢丞相和陈郡谢氏的名节,后面谢丞相又具体点明了财物的数量,并且还指名道姓的赏赐了我跟手下的弟兄每人一百两银子,林将军大惊问道,我才缓缓说出,当时带不走那么多金银是事实,但是我当机立断,料定他们回杭州报信加上整顿兵马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我们虽然走得慢,但是先行那么久再加上开始的一段时间之内,马匹的体力充沛,我计算着当地离陈郡也不过两百里,路上精细一点,可以进了陈郡之后再把多余的银两卸下,最次的结果也是流入陈郡民间,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林将军最后夸的也是这一句,早上我若不提醒你两句,你出去乱嚷嚷,一个虚名林将军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如此一来,谢丞相也成了分赃的人,当今世上,我敬佩的人不多,谢丞相是其中之一,这银两,管他来路如何,只要进了谢丞相的口袋,那肯定就是清清白白的正义之财,不容的半分质疑”,
赵幽兰:“多谢林统领将实情相告,小女子感激不尽”,
赵世安:“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赵幽兰:“请赵统领明言”,
赵世安:“上次谢道韫逃婚的风波闹得沸沸扬扬,林家庄也来了一份画像,事实上,以林将军的谋略,林家庄的大小事务根本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你如果有别的打算,还是趁早离去吧,今天早上,林将军话里的意思你听清楚了吗”,
赵幽兰:“听明白了”,
赵世安:“我看你似乎还没打算离开啊”,
赵幽兰:“我不会离开的”,
赵世安:“我不知道林将军为什么把你留到现在,或许是不想伤了林谢两家的和气,可是西南战役之时,那些监军钦差怎么死的,你应该也看见了,林将军会把你和他那个祝贤弟一起带过去,其中的深意,我们从军之人看得明白,但是你似乎还看不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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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前一天的消息实在太过劲爆,第二天杭州地区的消息流通速度十分惊人,几乎相当于十万火急的军情,中午发生的事傍晚就传到了林家庄,据说现场一度十分尴尬,官匪换战俘演的竟像是春秋时期的王侯之争一样,双方口中讲出来的都是道义,说得唾沫横飞,争得面红耳赤,苦劝对方收钱,理论了足有半个时辰,最后孙恩一方以匪盗之名落了下风,“万不得已”接受了官府送上的五万两赎金,虽然不在现场,但是听赵世安传达完消息之后,林青山又笑躺了,并且点评到:“哎呀,你看嘛,这年头做土匪才有前途,跟着孙大王混钱途无量啊”,这一次赵幽兰再也没有说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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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尼山从方位上看位于杭州的西南角,从大局上讲也属于杭州的地利,但是此次官军并没有在山上布防,土匪也没有上山来找麻烦,所以尼山只是荒废了一段时间而已,刚刚到书院,所有学子当然三五成群的仪器讨论杭州这次的战况,只是缺少了当事人和主角之一的马文才,他们的闲聊也只是谈谈各自的看法,林青山这个行伍中人来了之后众人不可避免的把林青山也扯了进来,来到人家的屋檐下,当然不可能揭人家的伤疤,所以林青山就把事情往对官府有利的一方说,从官报上的战损来看,此战匪军阵亡两万四千多人,被俘一万多人,官军一方阵亡七千多人,被俘两千多人,林青山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官军一方的阵亡数应该不假,但是被俘应该有一万五千人到七千人,匪军一方的阵亡数至少有一万两千人,林青山估计实际人数应该是一万七千人左右,被俘应该有五千人,要是照林青山这么一说倒是奇了,杭州被攻破数日,城中钱粮被掠夺一空,从实际战况上看匪军一方大胜,但是,战损为什么是反过来的呢?细细一想,林青山毕竟也是局外人,现在说的话也不过是凭空猜测,当不得真,晚上,山长还设家宴,宴请赵幽兰,然后导致林青山的晚饭没了着落,所以他们顺便也把林青山请了过来,小惠嫁出去之后,山长和师母也少了几分生气,多了几丝白发,饭局上众人也不可避免了提到了这次的战乱,山长和裴夫子这次在尼山上几乎看完了战役的全局,目睹了当夜杭州的陷落,山长绘声绘色的讲述了战役的全局,讲到杭州陷落那一段的时候,山长也感慨万千,次日杭州陷落之时他还曾下山去杭州劝说孙恩不要为难杭州的百姓,孙恩接见他时,刚好手下来来报城东的战败,据山长所说,当时孙恩脸色阴沉得可怕,并且做出了很多调整,原本孙恩就没打算把城里的百姓怎么样,所以山长的要求被孙恩悉数应下,但是后面的事情陆续发生,山长才知道自己多虑了,孙恩那么注重自己的名声,当然不会做出任何禽兽行径,最后裴夫子也问了相同的问题,林青山也做出了相同的回答,不同的是,山长和裴夫子等人对林青山的话深信不疑,裴夫子惊疑的问道:“为什么匪军大胜反而会折损这么多人马呢?”,林青山笑着说道:“因为匪军的目的是杭州的钱粮,所以杭州的钱粮被洗劫一空,因为官军的目的就是匪军本身,所以匪军才是死伤这么多人,如果孙恩从一开始就把目标对准官军,而不是杭州城里的钱粮,官军的损失绝对超过两万”,
裴夫子:“孙恩工于心计,为什么会犯这么大的失误?”,
林青山:“他没有啊,杭州的钱粮全部得手,粮草至少四十万石,黄金白银合计至少两千万两,这算什么失误”,
裴夫子:“可他损失了这么多人马,日后再有战事怎么办?”,
林青山:“孙恩的几万弟兄打起仗来固然给力,但是人非草木,孰能不吃饭啊,几万张嘴,吃起饭来同样很给力呀,你们想想,孙大王乃是贤明之主,事必躬亲,当他每次路过厨房,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该是多么的伤心啊,嘿嘿”,林青山最后的比喻实在是太妙了,以至于差点把前面的重点掩盖过去,山长和裴夫子,陈夫子三人闻言纷纷低头沉思,林青山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武夷山根本就养不了那么多人,除了外出掠夺,故意折损些人手估计也是孙恩计划的一部分,
想了半晌之后,山长轻笑着问到:“这么说来,杭州城东的那桩大劫案真的跟你有关系?”,
林青山不好意思的说道:“关系嘛,多少也是有点的,但是我们可只是一个帮手,主谋是谢丞相,若是没有他老人家神机妙算,我们哪能白捡这种便宜啊”,
山长和两位夫子闻言笑而不语,赵幽兰一脸气愤的盯着林青山,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得了便宜还要栽赃给一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谢安,可能是林青山在惦记被谢安捡走的那部分银两,想着让谢安帮着分担“一部分”责任,而且这漏洞百出的假话从他口里绘声绘色的说出来就跟真的一样,
山长继续问道:“那你且细细说说,你们如何分享收益啊”,
林青山:“具体的了多少我们不知道,毕竟我们只是派了几个人协同行动而已,主意是谢丞相提的,具体行动流传是我们一起商量的,派的人也是我们两家一家一半,收益三七分,我们林家庄分才分了二十万两银子,谢丞相一定克扣了不少,据说当时杭州的全部富商贵族全部涌向东城门,随之一同带走的金银何止千万,匪军替我们收拢之后我们直接把车开走就是了,随便拉个三四十车都有数百万,三成何止二十万两,你们说是不是”,
山长笑盈盈的说道:“金银到手之后必定要从陈郡出去,不可能直接回林家庄,谢丞相先筛一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林青山满脸赞同的拍着桌子说道:“对啊,要是我,我肯定要先筛一波啊,虽然约定在先,但是事情做得隐秘一点又有何妨,好好的先机怎能拱手送人”,众人说着又是一片欢声笑语,包括师母也是,赵幽兰独自在一边惊愕的看着平时庄重严肃的山长夫妇和两位夫子,他们为什么会相信林青山这种一眼便能看穿的谎言?他们为什么会被林青山带得这么腹黑,难道这真的是人心不古的表现?
晚宴过后林青山先行离开,赵幽兰帮师母收拾厨房时疑惑的问道:“林远山今天的话漏洞百出,你们为什么会信?”,师母语重心长的说道:“就是因为他的这种谎话根本骗不了任何人,所以只用挑出你认为有用的那部分相信就行了,但是,你必须要全部相信,他说什么你就要信什么,不然你日后会吃很多亏的”,赵幽兰不甘的问道:“为什么?”,
师母:“从上次听说谢道韫逃婚之后我就大概猜到你的身份了,但是林远山心机之深,平生仅见,你想取得他的信任只能先信任他,不然就趁早离去吧,不要浪费大好的年华了”,
赵幽兰:“为什么?”,
师母:“谁对谁错,不是凭几句话,几件事就能看得清的,但是在你看到事情的真相之前,一定要相信他”,
赵幽兰:“什么真相?”,
师母:“华夏大地上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想象的,比如秦国二世而亡,比如篡汉的王莽,比如汉光武帝刘秀,比如几十年前持续至今的五胡之乱”,
赵幽兰:“这些事情有关系吗?”,
师母:“有关系,从春秋盛世开始,华夏貌似在汉武帝时期达到了巅峰,东汉和晋朝初统天下之时,也不输于春秋战国,可是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能把几百年的积累败得一干二净,一次如此,可以说是意外,但是现在这种事情八百年之内已经发生了五次,周朝八百年内,华夏何时有过这种颓势”,师母说着,也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赵幽兰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现在听师母说起有点意外,但是这跟林青山有关系吗?,师母接下来的话刚好回答了赵幽兰的疑问:“实际上华夏自从战国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大势所倾已经说明了我们现在走的方向有问题了,林青山走的路在我们看来是一条旁门左道,可是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将林家庄建成了一个顶级的武勋门阀,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等你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会知道,大多数事情,除了结局,起因和经过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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