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从耳边响起,接着一股杂乱吵闹的声音由远及近,就像失真的电视声音一样,从茫然到真实,猝然冲进耳朵,在脑中轰隆隆直响。
这是怎么了?司晨茫然抬起头,朦胧的眼眸中,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女子站在前面的一张桌子后面向自己鞠躬,再看看旁边,四周坐满了人群,耳边还有分贝大的惊人的说话声夹杂着杂乱的掌声嗡嗡直响。
司晨怒气一下子翻滚上来,这什么破医院?重症病房还这么吵?还有这护士尼玛这么吵都不来阻止一下,站在上面鞠躬有个卵用!
他噌的一声站起来,用力拍了拍桌子,吼道:“艹,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还有那个护士!站在那干毛?还不把这些人赶出去?”
这话说的又急又快,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把杂乱的声音都震住了,一时间,原本乱糟糟的声音像是突然被送进真空中,悄然无息……
突然间,一股哄堂大笑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司晨挤挤眼睛,有睫毛夹在眼皮里了,他诧异的挤着眼睛看向四周,一群群穿着灰蓝相间衣服的小孩各个抱着肚子狂笑,后座一个小胖子笑得鼻涕都出来了,看见司晨挤着眼睛看向他,这下好了,笑的连气都喘不上来。
这尼玛什么地方?司晨迷糊着脑袋,怎么有这么多小屁孩,他迷茫的看向前面的护士喊道:“护士,这什么地方啊?”
这下子,笑声就像是海啸一样,彻底席卷了司晨的耳朵,司晨彻底迷茫了,这几个意思?谁来告诉我?他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前面桌子后面站着的护士。
“司晨!你胡说什么呢?”一声沉稳中含着怒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司晨挤着眼睛扭头看去,声音的主人个子不高,皮肤微黑,年纪差不多三十多岁,看面相,挺眼熟的啊,司晨努力睁大眼睛一看,结果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不是年轻时候的老爹么?他下意识的开口:“老爹,你怎么这么年轻了?”
司国军气的热血冲顶,他快步走过来,看着还在挤眼睛的儿子双手发抖,就想对着司晨脑门抽一巴掌,司晨赶紧双手抱住脑袋,缩着脖子,老爹的巴掌他小时候经常吃,一直到上大学,老爹才没有再抽过他巴掌。
不对啊,司晨突然间反应过来,老爹早就不打他了,而且自从自己病入膏肓之后,老爹一直很后悔小时候老打他,为此还自责的睡不着觉,这个剧情不对啊,司晨盯着老爹的巴掌,缩着脑袋赶紧又伸出来,就像一只企鹅伸脖子,姿势怪异又滑稽。
这下子好了,连刚才站在前面桌子后的“白大褂”都忍俊不止笑出声来,更别提其他人了,坐在司晨旁边的那个这个胖乎乎的小姑娘,都已经笑到桌子底下去了。
司国军看着自己的儿子,压抑着怒气,他提着儿子的耳朵把人从桌子间拽出来,然后抱歉的说道:“实在是对不起高老师,还有各位领导和各位同学们,是我教子不严,给大家填麻烦耽搁大家下课时间了”。
说完,司国军半提着司晨就往外走,司晨还在迷茫呢,他揉揉自己的屁股,有点尴尬的看了看那个“护士”,突的觉得这"护士”面孔很是熟悉,脑筋稍微一转,一张面孔就浮现在脑海里,他突然喊道:“高老师?高老师你怎么会在……”就像阳光刺穿迷雾,他完全愣住了,他急忙环视了一圈四周,灰蓝相间的衣服,七八岁的小孩,年轻的老爹,年轻的高老师……这,这……
记忆的片段突然从时光的深处翻涌而来,在他八岁那年小学三年级刚开学,乡中各大小学组织老师听课,选中了店子沟乡中心小学三年级一班高慧老师,因为前一天是司晨的生日九月四日,司晨吃了一肚子蛋糕拉稀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在课堂上睡着了,下课后被一起听课的老爹抓住狠狠的揍了一顿……
司晨手忙脚乱的挣开老爹扯着自己的大手,他凝望着老爹年青的面孔,突然间恍惚时空倒换,一下子喜从天将,眼泪如流水般淌出来,噗通跪下拉着老爹大手,嚎啕大哭!
司国军被司晨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惊着了,他看着拉着自己手跪在地上的儿子,手足无措!事实上,这会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司晨大声的号哭着,但脸上却露出绝望,惊喜,悲伤甚至是不敢相信的复杂表情,这表情太过复杂,尤其出现在一个刚满八岁的孩子脸上,更让人震撼!
司国军一把抱住儿子向外走去,他是个成年人,这个时候虽然惊撼,但还不足以愣在当场,他满怀心事的向四周的同僚点点头,匆匆的抱着儿子走了出去。
刚被父亲抱进家门,闻讯赶来的母亲就随后而至,看着儿子泪流满面,两人什么话也没有问,将儿子放在炕上,一个急匆匆的出了门,母亲则紧紧的把司晨抱在怀里。
这股情绪实在是难以发泄,人生的大起大落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司晨双眼贪婪的望着记忆中的小家,他紧紧的抱着年青的母亲,此刻,他无比感激上天的垂怜!
晚风悠悠,九月的黄土高原,盛夏的酷热才刚刚到来,傍晚的时候晚风吹过,给干燥的生灵带来了丝丝凉爽。
送走了老爹请来的大夫,母亲去厨房收拾碗筷,老爹则翘根烟去外面和一帮老师闲聊,司晨跳下炕,对着听见声音走出来的母亲道:“妈,我去外面走走。”
“去吧,慢点啊”老妈用抹布擦着手里的碗筷说道。
司晨点点头,他穿起地上的布鞋,一脚跨出门槛。
似乎是时光倒转,记忆重现,司晨一步踏出,就好像踏入了记忆中一样,红砖黑瓦的大教室,青砖校园,身后是一排低矮的窑洞,这是老师们的办公室兼住所。走几步,就是一个短短的石梯,不过四五级而已,连接着一条长长的石台,老师们的窑洞就在这条石台上,下了台阶,就到了青砖铺就的校园。
司晨摸着时光在黑瓦教室上留下的残破砖块,一时间居然有些痴了。
此时已是吃晚饭的时间,学生们早已回家了,在校园北侧角落,有一颗粗壮的槐树,一条小土路盘旋向上隐入一个小石门,一阵阵清脆的笑声从石门中传出,司晨知道,那里是个小操场,这些欢快的笑声,应该属于那些教师孩子的,平常的时候,每到傍晚,老师们的孩子就都聚在小操场上玩闹,这一个欢快的场景,一直持续到司晨四年级搬到县城。
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许多老师都端着饭菜蹲在自家门口边吃边聊,这会看见司晨走出来,一个个笑了起来,一个坐在小马扎上抽烟的中年老师笑着:“小橙子,今天哭的那么厉害,是不是怕被你爸揍才哭成那样的?”
司晨傻傻的看过去,噢,是教六年级自然的惠老师,他很有礼貌的说道:“惠老师好!”
惠老师哈哈笑道:“好小子,够机灵啊,你今天可把你爸吓了一跳啊”
司晨无奈苦笑,他小时候学习并不是很好,所以经常被父母揍,有时间考试成绩不好,他也会想些小主意逃避惩罚,不过那些都是小聪明罢了,每次都能被父母识破,然后会受到更重的惩罚。
不过这一次却真的把老爸老妈吓着了,这却是有个故事的,司晨这小子比较皮,一般挨几脚的也不哭,实在是从小挨揍挨惯了,真正痛哭流涕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是去年他七岁那年冬天,学校有一段土山塌方了,然后来了个施工队把那段土山修成了一阶一阶的防护坡,结果刚修好一段时间,司晨在防护坡的台阶上玩的时候,一不小心直接从十多米的最上方那个台子上掉下来。
好在司晨从坡上一路滚下来正好脑袋枕在聚在台子下玩的一个小姑娘腿上,有惊无险,只是磕破了点皮。
即便这样,司晨也是吓得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受着好几个老师的打趣,司晨低着头穿过校园,这种感觉,真好。
穿过校园在往外走一点,就是校门口,连接校门和马路的是一段长长的水泥坡道,沿着校门口这条马路,可以通向不远处的集镇,和校门平行的是一条小河,小河对岸是一条笔直的柏油马路,河上驾着一座小桥,没有桥栏,桥路两边只有一些低矮的杂草,小河中流水清澈,潺潺流动,河里蛙响蝉鸣,鸟飞蛐嘶。
真是一派乡间美景,司晨深吸一口气,嗯,连空气也是如此甜蜜,他站在校门口往远处望去,在晚夏的暮霭中,几头黄牛慢慢的走在路上,放牛人背着柴,伴随着哞哞的牛叫声,一晃一晃的往家里走去。
江山如此多娇,小镇优美如画,果然是失去在知道拥有的珍贵,司晨叹道。自从病入膏肓,他再也没有感受到如此真实的幸福。
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轻柔的洒在被子上,司晨母亲给司晨捏了捏被角,转过身打了个哈欠睡下。
司晨悄悄睁开眼,他一直没有睡着,唯恐这只是个梦,一旦睡着梦就会醒来。
他很清醒,也许是太过兴奋,也许是不可思议。
他拼命捋着自己的记忆,上天的厚爱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未来有那么多机遇,只要他能抓住一次,就足以改变自己命运!
让两鬓斑白的父亲不再为不能早退而发愁!
让体魄柔弱的母亲不再为自己的工作婚姻而发愁!
也让自己不会因那个该死的病魔,年纪轻轻!便默默死去!
那么多遗憾,那么多痛苦,前世是没能力,现在呢?
司晨捏紧拳头,这个世界,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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