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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5山谷,1954年3月2日,晚上11:13分

“Je jure devant Dieu que je n'oublierai jamais ce jour - là, si l'enfer existait, je pense qu'il serait là.(我向上帝发誓,那一天的景象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如果地狱存在,我想它就在那里。)”

天边先是一道闪电,然后便响起了“轰隆隆”的闷雷声,一场大雨恐怕不可避免。拨开眼前的灌木,视野便霎时间开阔起来,一座军营猛然出现在众人前方,几人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已经到了——这正是他们找的那座军事基地。

军营里寂静无声,没有一道人影的存在,但也没有尸体或交战的痕迹,只有几辆军车,几辆坦克,几栋营房散落各处——好似一座坟墓。一道闪电划过,他们也看到了那个诡异之物——就在不远处的军营正中央,一座简易教堂兀自立在那里,在这山谷之中有一座营地已然诡异,而在这军营里出现这样的一座教堂,不得不令人毛骨悚然。其余三人尚且惊骇万分,佤朗的内心更是翻江倒海,因为在他们面前的这座教堂,正是之前照片里的那一座!

“有人吗?”队长用法语大喊一声,接着又换成了越南语,但根本无人回应。四人心中本来稍微落地的石头顷刻间再次悬起,几乎是下意识地进入了战斗状态。四人围成一圈,将枪口对准了四面八方的所有方向,缓慢却仔细地搜查了军营里的所有营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除了见不到一道人影儿 。在这偌大的军营里,无论是宿舍、食堂,还是指挥所、车库,所有的设施都静静摆放在原地,却无一丝人的痕迹,就好像是在核爆实验中被预先设置的模型一般。小队一行人反复检查了整座军营,一无所获,看着教堂敞开的大门,小心翼翼走入其中,尽管不知是祸是福。

134.5山谷,1954年3月3日,0点

佤朗与德国人坐在教堂的椅子上,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奇怪的是,教堂里的灯居然正常亮着。由于夜晚的不确定性,队长下令在教堂等到天亮,再做行动。德国人与佤朗在教堂里待命,而柳寨金与队长在门口警戒。教堂布置十分简单,周围的墙壁只是用白油漆简单粉刷,没有任何装饰,壁画更是无稽之谈。在教堂的两侧,有一些方格窗户,佤朗看到成片树影映在窗面上,“那是魔鬼的利爪吗?”荒诞不经的想法在脑海里冒出。而在正前方,一扇花窗正对着月亮,月光透过斑驳的彩色玻璃,洒在正下方十字架的耶稣像肩膀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月光与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四周的树影勾勒出一幅奇异的构图:

至高的神子,在魔鬼的簇拥下受难......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德国人弗尔突然扭过头,面容严肃。“什么?你说这个教堂吗?”“不,我的意思是,门口放哨的俩人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两个可不是什么惜字如金的家伙。”“确实,要不过去...”

轰!一声巨响撕裂了沉寂,教堂的大门被人以一种极端暴力的方式砸开。佤朗与弗尔立刻一跃而起,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门口,接着便看到了柳寨金的身影。

柳寨金慢慢走入屋内,浑身是血,右手拿着他常用的那把苗刀,左手提着一个物件。他缓步走到灯下,接着,眼前的一幕让佤朗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柳寨金浑身浴血,而他左手提着的赫然是队长的头颅!

“你在干什么!”佤朗大喊。“阿拿。哈哈哈哈...”柳寨金盯着佤朗,突然笑了起来“我们都是罪人,不是吗?罪人!”他继续笑着,眼眶中流出了血,两行血泪。突然,柳寨金停止了狂笑,他猛地向佤朗和弗尔冲来,但弗尔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开枪。柳寨金的额头与心脏同时被打穿,他瞪大了眼,瞳孔逐渐扩散,然后便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佤朗的心仿佛被狠狠击中——他们已经相识近十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和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他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原地,看着血泊中的柳寨金,无法言明的无力与悲痛涌上心头。

“那是什么?”弗尔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佤朗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弗尔:“你为什么要开枪!”

但弗尔就像没听到一样,紧盯着门口,“那是什么?”

门外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门内灯火通明,教堂大门仿佛一道交界线,分隔地狱与天堂。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门口,不发出一点声音。

四周的广播突然响起诡异的声响,那声响与之前的一模一样。弗尔用听不懂的德语怒骂一声,立刻向着那黑影扣动扳机。但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佤朗眼睁睁看着那子弹穿过了黑影的胸膛,弹孔一瞬间便消失不见。黑影似乎被唤醒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尖啸声在二人的脑海中炸裂!眼前逐渐模糊,一些朦朦胧胧的影子突然浮现出来,那些影子逐渐清晰,化为一一张张有着扭曲面庞的恶鬼扑来——佤朗看到了,他看到那些都是曾被他杀死的人!就在那些身影的中央,是先前那个被小队杀死的年轻游击队员。

“快跑!”佤朗大喝一声,也不管弗尔,跌跌撞撞冲向房间尽头的耶稣像。只见庞大的雕像基座处,竟然藏着一座暗门!他感到背后传来一阵阴冷的气息,浑身坠入冰窟一般,也管不了那么多,稀里糊涂便冲入门中,门自动打开,又自动关闭,在关闭的一瞬,世界便安静下来,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也消散无形。

门内是一个小房间,四周墙壁都是由一种奇怪的金属构成,这些金属似乎是阻断某种不可言状的存在的关键所在。佤朗躺在地面,近乎虚脱一般,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你好啊,年轻人。”一阵声音传来。佤朗坐起身,发现在前方的小屏幕中出现了一位老人的身影,他坐在一张躺椅上,所处房间墙壁也是那种银白色的金属。他定睛一瞧,发现老人似乎正是之前照片上的那个德国人。“你是谁?”“我是谁不重要,但重要的是,我犯了个错误,小小的错误。”“什么?”“滋滋滋....”

画面中的老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乱糟糟的乱码。乱码渐渐消失,画面转为一个瘦削的白人研究员和他的助手,在他的四周,大量纳粹党卫军沉默不语地持枪护卫——他们似乎在某个贴满希特勒画像的地堡当中。接着,画面一转,那研究员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透明玻璃箱,里面有一团黑色的物质悬浮在半空,形状也在不停变化;最后的画面变得极度混乱,隐隐约约只能一群自由法国的军人冲入其中。

“如你所见,年轻人,我是德国人,被法国人俘虏以后一直在为法国军方工作——嗯,回形针计划。”老人又回到镜头前,无所谓地耸了耸肩。“1951年边界战役后法国为了挽回颓势,把我调过来,重启‘幽灵项目’——也就是纳米机器人军事化项目。”“什么?”佤朗惊呆了,半晌缓不过劲来。

“1940年,我第一次研制出了这小东西,初衷是用来进行人体内部手术。”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1943年以后,元首让我将这东西做成武器,对付俄国人。我用超微型反应炉解决了它的能源问题,但这东西共振发出的特殊波似乎能干扰人的脑电波,敌我不分地造成强烈的幻觉,所有被精心挑选出的士兵都以极其惨烈的方式自杀身亡,因此直到柏林陷落,它都没派上用场。被法国人俘虏后,我本已心灰意冷,但上帝是仁慈的,他让我发现了这孩子!”老人突然激动起来,拿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之前照片上的那个越南小女孩。

“她的脑电波频率天生与‘幽灵’的共振频率相同,达成了奇妙的和谐。就像是与恶魔签订契约的旅人,她天生就是完美的操作者!不过她的家人是被法属越南当局杀害的,为了保证她的忠诚,我对她实行了脑叶切除手术...工具不需要有思维,只需要接受指令。”“你!”佤朗感到怒火从脑海中迸发而出,“你这个畜生!”

但老人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自说自话:“我没想到的是,灵魂深处的仇恨没那么容易抹除。”画面一转,来到一幅清晰流畅的画面,是一段近期的录像,画面中显示的是一处实验设施,一群法军正在疯了一样地互相开火攻击,断肢与血液充斥着整片区域,最终他们全军覆没,只余满地尸骸——在遍地鲜血之中,一道黑影缓缓成型,体型与女孩相差无几。

“现在,这一切的元凶正在这个建筑的地下实验室,电梯里的材料是特殊合金,能够隔绝‘幽灵’,我把你送到那边,你干掉她,这些噩梦就可以结束,你我也就得救了。”不等佤朗说什么,屏幕便黑了下来。一阵晃动传来,房间便开始快速移动,并产生了些许失重感。大概持续了一分钟,电梯平稳地停了下来。

佤朗慢慢走出电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冲入鼻腔。黑暗中依稀能看到脚下的鲜血与尸体——营地空无一人的原因,恐怕正在于此。实验室摆放着大大小小的仪器,正中间昏黄的灯光下摆着一张病床。佤朗走近,看到床上正是那个小姑娘,她的头上有一圈开颅的痕迹,几根粗管插入头骨内。

佤朗举起枪,对准姑娘的头部,却迟迟无法扣动扳机。在他身后的通风管道内,黑色的颗粒渐渐飘出,凝聚成一道矮小的人形。佤朗回过身,扔下武器,坦然地看着“幽灵”。“你能帮帮我吗?我好难受。”佤朗的脑海里传来一阵童声。

“我该如何帮你?”

“我好难受,我想去见爸爸,妈妈,弟弟......你能送我一程吗?”

佤朗沉默了,他的心突然有些疼痛,自从家人被日寇杀害后,从没哭过的他竟然留下了泪水。他慢慢走到床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拔掉了两旁的维生装置。旁边的纸质心电图上的曲线逐渐失去波折,幽灵渐渐消散,化为类似于灰尘的颗粒掉落在地面上。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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