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冬雨，拉开了序幕。
裹挟着雾霾的冷空气，从遥远的北方而来，淹没了苏州的最后一度温暖。
风雨交加的夜晚，汪洋大海般的寂寞吞噬着我。我宛若一叶扁舟，迷离在狂风暴雨中，不知所向。
我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裹紧被子，辗转难眠。
毕业才过半年，生活这块磨刀石就已经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当年的意气风发成了笑话，现在的我只剩一地的颓废。
如今，我终于明白，我太普通了。
我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遭受着生活平平凡凡的折磨。
我突然迷茫了，失去了生活的方向，就像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突然坠入冰窟中……冰冷，窒息。
心中那团燃烧的腾腾火焰，终究是要熄灭了。
压抑中，我走到窗边，往嘴里塞了根香烟。
一口气抽了半根香烟，大脑缺氧的我有些迷离，心中陡然轻松了不少。
都说烟草公司的税收与军费齐平，像我这种老烟民，也算是为国家做了不少贡献吧。
我拉开窗帘，俯视窗外，一条空空荡荡的马路。风雨中，只剩路边昏黄的灯光。
在烟草的麻痹中，我暂时摆脱了疼痛现实的骚扰，享受到了一丝安宁。
我渐渐失神，放空自己，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直到香烟烫了手，续上一支，周围复始……
浓浓的烟雾有些辣眼睛，熏得我睁不开眼。
吱呀一声，我拉开窗户，冷空气瞬间倒灌进房间中，冲散了烟雾，也让我整个人清醒下来。
我关上窗户，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想写点什么却又不知写些什么。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提示音，“楚山，你在家吗？我想和你聊一聊。”
看着那熟悉的头像，我选择了无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复她。
我呆呆地坐在电脑前，随意地浏览新闻，以此来消磨时间。
“楚山，我已经在门口了，我们之间该聊一聊了。”微信提示音响起。
逃避不是方法，最起码不是这样的逃避。
我掐灭烟蒂，随手扔在一旁平日藏起来的玻璃烟灰缸里，然后替苏潇打开了门。我们还没分手，但已经到了分手的边缘。
我与苏潇在大学里相识，为了能与她长相厮守，我来到了苏州，与她在同一家医院实习。
半年前，我们向医院投去了简历。
只有两个名额的工作岗位，却有三十多人报名考试。
幸运的是，科室主任对我的印象非常好。不幸的是，我在笔试环节就被刷了下去。
招聘流程非常紧凑，上午笔试，下午面试。
早早得知被淘汰的我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医院，而是陪在苏潇身边，帮她复习面试的所有要点。
得知自己进了面试的苏潇，在我的面前高兴得手舞足蹈，完全没有在意我的失落。
“这么晚过来，在我这过夜吗？”我看着她，想象着她会像以前那样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科室在你这附近聚餐，我们好长时间没见了，正好过来看看。”苏潇皱了皱眉头，她嗅到了浓浓的烟味。
“主任身体还好吧，去年他喝酒喝出胰腺炎，现在应该戒酒了吧。”我转身坐到床上，将电脑桌前的椅子留给了苏潇。
“你知道我不喜欢抽烟的。”苏潇冷漠地说道，她脱下雨衣，挂在门后的挂钩上，而后斜靠在墙上。
“我只是偶尔抽抽，这可是中华烟，有一个老乡结婚随礼给的，四十多块钱一包呢。我要是不抽，不就是浪费了吗？”我笑着说道。
“我不喜欢烟味。”苏潇重复道。
“下次不抽了，保证不抽了。”我低下头，只想苏潇尽快地离开这里。
“我怎么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抽烟？”苏潇不悦地说道。
“我保证以后不抽不就行了。”我不明白，苏潇冒着风雨来我这就是跟我吵架的吗？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苏潇向我发出的信号，分手的信号。
她是在逼我和她分手。
好吧，这半年来我也累了，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说结束就结束呢？
“我爷爷身体不好，我打算回去看看。”我心里难过的厉害。
“还会回来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我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楚山，照顾好自己。”
“苏潇，我们这是分手了吗？”我颤声问道，不得不直视这个问题。
“如果在那边遇到一个合适的，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我绝望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痛苦的割裂感撕扯着我的身体。
我知道，一切都因为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我不会怪她，真正的男人不会将自己的无能怪罪到一个女人身上。
如果我在苏州有一套房，哪怕一室一厅，苏潇也不会决绝地离开我。
我没有挽留苏潇，我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这段感情，热热烈烈的开始，平平淡淡的结束。
过去的四年已经很圆满，我不敢再奢求什么。
订了一张明天上午回去的高铁后，我往嘴里塞了根烟，继续看着窗外孤独的雨景。
这或许是我这辈子在苏州的最后一个夜晚。
……
当第二天醒来时，我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的十二点，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点了一根香烟放入嘴中，早上订的高铁票已经过了时间，而剩下的高铁票都已售罄。
或许，这是命运的捉弄。
我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灯，开始思考。或许是分手已成事实，或许是天已经亮了，此时的我没有被绝望吞噬，而是稍微感到一丝轻松。
此时的我不禁开始思考起未来的生活，无论怎么说，总之是要活下去的。
医学专业有着很大的局限性，要想专业对口，大部分只能在医院里工作。只有一些幸运儿可以到类如卫健委这样的岗位去工作。
医院招聘往往有着很大的规律性，大多数都是集中在四五月份和11月份。
而现在是十二月份，就算我想在医院里找份工作，最快也得等明年的四五月份。
于是，剩下的几个月就成了我的空窗期。
这半年来，我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进行文学创作，将自己找不到工作怀才不遇的一腔愤恨全部码在电脑屏幕上，大有一种拉不出屎怪地球没有引力的愤青之感。
事实证明，我没有成为作家的天赋。
忙活了半年，头发掉了不少，稿费却少得可怜。如果不是父母每个月给我打笔生活费，我早就饿死在这狭小的单身公寓里。
我突然意识到，我需要找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哪怕是从事体力劳动。
与其回老家啃老，不如在苏州这种一线城市多赚点钱。
起床喝了碗麦片后，我在58同城上投了几份简历。
接下来，我像以往那样呆坐在电脑前，从自己有限的脑海里挤出一些文字精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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