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晴微沉默下来。
决定国考之前,她曾接到过一条短信。
许梓乾在分手一年后,第一次联系她。问她考不考研。
当初的一段时间,她日复一日沉浸在被人问准备考哪的研究生这个问题中。
原本她还仔细的回答,说自己从来没有读研的想法,想找工作。
到后来她想都不想直接,考啊,考清华。
一群本来就关系不太好的长辈都站学习制高点上教育她。
人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考研的学校要好好选,实在不行考本校也行。
她呵呵略过。
对于当初很突如其来的许梓乾的疑问,她认真地发了条回信。
不考,想考公,留在我们的小县城。
许梓乾给她回,我也想留下来,在看市里的厂子。
她好像被这条短信莫大的鼓舞了,本来是用来给自己一个安慰的将就选择,没打算特别认真却准备,却认认真真准备了三个月。
却是没想到考运如此差劲,当天竟然阳性了。考场上只记得咳咳咳,哪还记得什么数量关系。
分数光荣地创历史新低。
不过想来,这么一路,从小到大,哪次她考运可以了,就连高考不也是……
“啪——”
洗手的脸盆突然翻了地,谢威宇知道犯了错,湿手湿脸地跑到床边,翻滚到床上。
谢晴微累地想直接倒地上猝死。
炉子里的火焰烧的正旺,刚刚搪瓷盆在炉子上放着,一定是水很烫。
她手变得通红,竟也没察觉出来。
皱皱眉,看了谢威宇一眼,“我不打你。”
但是眼神顺势往下,看到被他蹭了泥和水渍的床单……
谢晴微毫不犹豫,拿起苍蝇拍朝谢威宇腿上拍过去。
拍了三下,谢威宇瞪个大眼瞪她。
有本事骂她几句?他没有。
再不拖地,可能彩砖地板就变成水泥地了。
谢晴微随意擦了擦手,去外面找拖布。
她家的半拉院子哪儿堆的都是泥灰。
有拖布的话,大概也是泥灰布。
得了,她回到屋子里,拿干净的扫帚和簸萁去扫水。
手机在充电线的坚持下电量不断增加。
她刚刚发的图片群里有人回应了。
一切处理完,她坐炉子旁边看手机。
唐琳在她刚发图片不久就回了消息。
唐琳:哇雪——
唐琳:??现在?
唐琳:有没有一种可能,惊蛰已经过了
谢晴微好久没回,陈妤便接了个话。
陈妤:对啊,我们家这边也下雪了
唐琳:天哪
唐琳:为啥咱学校不下,这么冷
陈妤:你见咱学校下过几次雪
唐琳:没几次
张晓不久后也发言。
一脸发了很多悲伤蛙表情包。
张晓:救命要体测
张晓:不带这么临时通知的
张晓:我疯了
谢晴微笑了笑,火速回了这条。
谢晴微:怎么现在才疯?我早疯了
不过……体测?
她又加了条。
谢晴微:大四测不测
几乎是话音刚落,另一个软件的班级群发来了通知。
大四体测通知,所有大四学生4月必须到校。
谢晴微:……
最怕体测的还有唐琳。
她也加了串感叹号,顺便感慨了一下。
唐琳:@谢晴微别非了朋友,禁言!
谢晴微:得嘞
谢晴微小朋友最擅长毒奶,这个大家是已经习惯的。日常小毒一下可以接受,一到重大决策,她一般会被几位联合禁言。
关掉手机,谢威宇刚刚躺床上,兴许下午累了,抱着枕头就那么睡过去了。
从县里的小楼房冷不丁出来,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谢晴微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这几年的毛病给她惯的。
这小子倒是不挑。脑袋瓜里简单得很,除了吃就是睡。
现在电压不错,她再次尝试去连接电脑充电器,终于成功充上了。
坐在电脑前,马不停蹄敲键盘。
晚间,她掀掉了那个已经成花的手机膜,内屏果然不出所料,也裂了一大块。
先用着,毕业之后,她换个新手机。
于是这个旧手机就不珍惜了,谢晴微随意给它套了个原始的硅胶壳,孔位都对不准。
原本的壳是不久前刚买的,还挺新,谢晴微打算带回学校转卖掉。
所以她要抓紧,攒新手机的钱。
这件事很难很难,但是也要尝试。
一阵振动声,是电话。谢晴微还在敲键盘,没多注意接了电话。
“我。”
就一个字,她啪的一下挂掉。
什么鬼。
跟着电话的短信又来了,像分手那次一样。
来电话,他说话,她秒挂,他发短信。
这次短信内容是,“又不接是吧”
谢晴微回,“嗯”
隔了一大段时间。
来了条微信,许梓乾的。
谢晴微看了一眼,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冲出院子,已经深夜,爸妈吃过饭很早便休息,工人们也都散尽,她家敞亮地显露在月光下,山巅前。
大雪也停了。
地上没有任何痕迹。
夜空之中,各路星辰都闪亮登场。
天气转晴了。
拿着的手机屏还亮着,微信界面上许梓乾新的一句话。
“我在山顶,真没情分了你就别来。”
可以。这人现在已经会威胁她了。
谢晴微外套都没穿,今天的军大衣里面就穿了件针织线衣,有月光在,也不需要灯照亮,院墙大开,也不需要拿钥匙。
她就关好屋子的门。开着的电脑也没管,直接抄小路上山。
刚下过雪的余凉仍在。
走这一路,她身体产生的热量远远跟不上消耗,没走几步手就开始发抖。
但顽强的意志在支撑着。
她和许梓乾就不知道是谁在耗谁。
反正都挺疯的。
*
初中同学,高中校友,大学恋人,她这辈子没可能再忘掉这个人。
远远的,还没上山,她就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好像站在月亮之下,站在光里。
她踏上去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呼出来的都变成冷气了。
很快,这一路她走的很快。
坚持着看了看手机,距离许梓乾发那条消息,不过过去了二十分钟。
许梓乾第三次转身,想看一看上山的路上有没有人。
便看到他一直等着的那个人,单薄又破碎地站在他眼前。
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许梓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接住她的。
大概踉踉跄跄,踩碎了很多山上的枯树枝,反正脚上不太舒服,脸色估计也不太好看。
但是万幸啊,抓到了。
谢晴微没倒下去,她睁开眼睛,长睫毛上还挂着冰霜,“来了,想说什么。”
她浑身上下都是反骨,也不让他抱,也不让他脱衣服,手抓着他的拉链,像是来诀别的。
许梓乾没顺她的意,强制抱紧,在她耳后,想把自己身上的热量带给她。
谢晴微没力气挣脱,不回抱,就那么站的笔直,让他弯腰抱着。
许梓乾说,“以前是我欠你,后来你找回来了。你说的没错,我们已经清了。”
“是不是在你眼里,这样就可以相别两宽,各自安好。”
她不说话。
许梓乾沉声道,“谢晴微。”
“分手之前你跟我说过句话,现在敢不敢实现它?”
她说话,“不敢。”
许梓乾眼眶已经红了。
“我敢。”
谢晴微满身的僵硬还没回暖,许梓乾已经横抱起她,走向了松林深处。
越过松林的一片土地上,正对着月亮有一团篝火。
一切像回到了那年,阴暗又热血的十九岁。
那年的夏天,他曾在这个地方与她重逢。
开始一整个夏天的热恋。
现在不一样的是,他们深处不正常的倒春寒,篝火前不只有漫天星辰。
还有一个帐篷。
许梓乾直接闷声把人抱进帐篷里,拉链拉紧,顿时那股寒气没了,山风稍歇。
但他更能感受到谢晴微的颤抖。
所以他拉拉链,脱衣服的动作,也是抖的。
“好了。”谢晴微眼眶通红,抓紧他那个脱衣服的手,想制止那个动作。“可以了。”
许梓乾没听她的,脱了羽绒服,铺地上,他带来的毯子也加铺到羽绒服上面,压着她倒下。
谢晴微感受得到,浑身在飞速的回暖。
就这样,许梓乾没任何多余的动作,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半晌,两个人都不抖了。
“你记不记得,上次来这说了什么?”
谢晴微无声地流眼泪,不记得几个字终是说不出口。
只能换了个说头,“你太疯了。”
她闻声就来,送上门来,也是个疯子。
许梓乾笑了声,“我本就这样。中间还听了你的话当了几天乖小子,也就你觉得我还有正路走。”
谢晴微笑不出来。
身体暖了,许梓乾就要开始发疯了。
“再问一遍啊,记不记得上次来这,都说了什么?”
谢晴微闭上眼,“许梓乾,你……别管我了。”
他没喝酒,今天也没抽烟,月色醉人,疯了一场。
冷不冷,冷啊,那个话比一下午的白雪冷多了。
但是也热,肩头一阵阵逐渐滚烫的泪水,一点点清晰地告诉他,今天他做了个不会后悔的决定。
他就是要在这个人的未来里占一席之地。
这个勇气如果他的谢晴微没有,他就逼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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