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

宋闻君不敢相信,但却又无比真实。她只觉得头疼欲裂。

“君君,我只能将这些告诉你。明明说好了要保护你一辈子,但到这里我就陪不了你了。”

宋闻君四处探寻声音来源,却只有一片漆黑。

“大师兄,你不要走好不好……”宋闻君忽然开始哭,她看不到东西,只能跌跌撞撞地跑,“大师兄,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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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醒了!”

睁开眼,是易容后的陈韫。和林叙白的脸极其相像。

宋闻君恍惚地爬起来,她脑海里尽是刚才的画面。而陈韫现在在她眼里,极其可怖。她想去寻那玉镯,却发现它已经碎成几块了。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拾起那些碎片,不可置信的将它们捏在手里。

“为什么……为什么碎了……师兄……”她低声呢喃着,手被碎片刺出了血。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陈韫不知所措,但还是伸手想要让她把那些碎片放下。

她几乎将那碎片扎进了自己的手心,泪眼婆娑地对上陈韫的目光。

“镯子碎了,这是我师兄给我的镯子。”她哽咽地说着,“连它都碎了。”

陈韫不语,走出了房门。过来一会,他端来了一些东西。

陈韫半跪着,展开宋闻君的手,轻轻将碎片拔出。清洗完血迹后,开始为她绑绷带。全程他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做着。

“多谢。”宋闻君半晌,只说出这句话。她对陈韫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她知道他的自私与对自己利用,另一方面,他有着和大师兄一样的眼睛。

“师父,为什么要做神仙呢?”陈韫并未抬头。

宋闻君脑海里还是陈韫嘲笑她仙途坦荡的画面。

她思忖了良久。“最开始是因为不想和一个人分开。后来他告诉我,成神是一个人的修行。神要爱人,所有的良善之人。他告诉我,神性和人性是不一样的。人的身上有兽性,神不能有。”

“这样的神为什么还要做?”

“为了保护不能保护自己的人,为了救赎不被救赎的人。所以慈悲,所以爱而无欲。”宋闻君已经决定这一次不再和陈韫纠缠。幸好她还未陷得太深。

她最初的理想不就是成一个有用的神吗。她想要的是救人而不是杀人,她想要的是修行而不是沉水,她想要的是爱而不是可怖的恨与怨。

“这就是神吗?”陈韫笑着,不知是嘲讽还是觉得有趣,“如若神女都是师父这样的,那一定再无烧杀抢掠,家破人亡了。”

宋闻君不知怎么回答他。神是不可能帮尽天下所有人的。所以她只能摸了摸陈韫的头。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使命。神协调万物与人的关系,但它并不统治人。真正统治自己的只有自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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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闻君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她每天除了给上官绫熬药之外,还会给陈韫教一些符咒和清心经。虽然她知道陈韫上一次是怎样利用她的,但她总怀抱着一种希冀。

她比谁都希望陈韫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陈韫是她见过最有意思的人,温柔却又有强大的野心,爱和恨都浓烈到极致。

但她一定会和他渐行渐远的。

有时他们会一起下山除妖,这是陈韫最开心的时候。宋闻君也知道,人间才是他的家。

途径一个村子时,宋闻君和他吃了碗馄饨,又因为奔波劳累,便在此停留了一夜。

“姑娘让让啊,让让。”一个满脸油光的大叔端着一盆颜色怪异的水从宋闻君身旁走过。那水的颜色又绿又红,还带着点紫,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你们这水是做什么的,颜色怎么这样怪?”陈韫对这样的事分外敏感。

“客官别见怪,这玩意……”大叔张望了一下四周,特意贴在陈韫耳边说道,“这玩意是用来洗掉不干净的东西的。”

说完那大叔就抱着盆走了。

“就三个人还要避着我讲?”宋闻君蹙眉,有些不悦。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怪?”陈韫转身,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宋闻君拿出一个符咒在手中撵开,闪出妖冶的红光。“这村子里有邪祟之物,怨气极重。”

“我们从正午到现在,没看见几户人家开门,不是吗?”陈韫垂眸,他想到了什么,“他们应该是在躲什么。”

“无妨,静观其变吧。”宋闻君深深叹了一口气。

——

——

快入夜时,宋闻君在村子周边游走。

“姐姐,你的东西掉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她转头,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扎着两个小辫子,煞是可爱。坐在一口枯井上,手里拿着她的符咒。

宋闻君是喜欢这样的小孩子的,于是上前弯腰,对她说:“谢谢你呀。”

女童摇头,把符咒抱在胸口。“不能直接给你的。”

宋闻君皱眉,她不知道这小女孩什么意思。“可是你留着它也没用呀小朋友。”

小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拿出一把梳子说道:“你给我梳一个好看的头发,我就还给你。”

宋闻君忍俊不禁。爽快地拿起梳子就给她梳头。

“你叫什么名字呀?”宋闻君语气轻柔。

“招娣。”小女孩摆弄着自己的手,然后向远处一指,“那就是我的家,我姓李。”

宋闻君点了点头,女孩的头发特别的黑,煞是好看。

“姐姐你别走好吗,再陪我玩玩。”女孩嘟着嘴,有些不悦。

“不可以哦,太晚了,你应该回家了。”宋闻君摸了摸她的脸,有些冷,“你看,在这里坐着都着凉了。”

小女孩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又低着头说:“太晚了就要回家了吗?”

宋闻君笑着说:“不然你爹娘该担心了。”

——

——

宋闻君刚想睡下,外面就传来了吵闹声。敲锣打鼓似在送行一般。

她走出房门,刚好撞见陈韫。

“师父,听他们说有一户人家的小孩莫名犯起了痨病,咳出血来了,后来旁边几家也是这样。”陈韫隐隐有些不安,“看来我们的预感没有错。”

宋闻君带上配剑,跑到客栈门口。全村的人几乎都堵在那里。

“这可怎么办呀……”“也不知怎么搞的,今年怎么没用啊?”“谁知道呢,这家伙来的凶啊……”扫一眼大部分是一群男子,每个人都端着那颜色怪异的水。

“大家不要慌,我是太初谷的道士,此番专门和我的弟子一起除妖净邪。请问是哪里起了邪祟?”宋闻君见众人惶恐不安,便在人群中大声喊道。

几个男子目光相对,似乎在交流些什么。

“大师啊,我们这自古以来这个时候就闹邪祟。之前也来过一个道士,教给我们一种秘方,说是能驱邪。后来确实再也没见过了。”一个人神色惊恐,“今天不知怎么的,那东西又过来了,还附在孩子身上……”

宋闻君思忖了一会,想到自己对村子不熟悉,一个个排查不现实。如果是专门附身在孩子身上的话,那把孩子都接到这里来,或许就能引出邪祟。

“你让大家把所有的孩子都往这里送,尽快!”

——

——

宋闻君在等待之时。忽然接到太初谷传来的信件。她有些诧异地看完了内容。

陈韫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好看。“师父,你怎么了。”

“左绪安要我赴宴。”

陈韫的脸色也一瞬间变得难看。“他?他能有什么好心思。”

宋闻君摇头。她也一直不知道左绪安到底打什么主意。

“只能去,我怕他又打绫儿的主意。看起来他又有新的计划了。”

在两人说着的时候,村子里的孩子都被送来了。

“这就是所有的孩子?”让宋闻君惊讶的是,这么多孩子里,没有一个女孩。

“是的大师,所有的。”一个大爷说道。

宋闻君皱眉,她不敢相信。“可是我今天在村口还看见一个女孩子,十岁左右,应当是姓李。”

村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可能,这就两户人家的孩子姓李,都是男孩,你看看。”他拎着两个孩子说。

宋闻君忽然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今天那个女孩走进来,但是脸上和身上都有被烫伤的痕迹。

“姐姐,我爹爹阿娘不在家里。”她脸上的伤口在流脓,可怖得很。

宋闻君也倒吸一口凉气。“告诉姐姐,你爹爹阿娘在哪里?”她弯下腰,还是面带微笑。

其他人都见鬼一样看着宋闻君。在他们眼里,宋闻君一直在自说自话。

“那里。”女孩指向一对夫妻,正是方才那两户姓李人家中的一户。

宋闻君看向了他们,那夫妻忽然警觉起来。

“你……你到底会不会驱邪啊,干嘛……这么盯着我们?”妻子有些生气地对她喊道。

“你有一个女儿。”宋闻君声音还是很轻柔。

两个人都面若土灰。

“你这小妮子,胡说八道!”那丈夫突然指着宋闻君鼻子骂道,“我看就是你把那玩意引进来的。”

陈韫拔出长剑,挡在宋闻君面前。

“我师父在问你们话。”陈韫本就不怒自威,再加上他拔剑速度之快,让那村民瞬间熄火。

“没有就是没有,我就只有儿子。”那丈夫将自己儿子抱起来,有些心虚地说。

“姐姐,我好痛,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回家……”那女孩眼泪和血水混合在一起。

人群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就是这道士引过来的,那东西就在她旁边,她们还一直说话呢!”“别愣着,往她那浇!”

旁边的人马上围过来,最初有些迟疑,到最后还是跟着这声音往宋闻君这边浇那奇奇怪怪的水。

她看到那水接触到女孩时,皮肤就开始融化。她听到女孩在哭。

“姐姐,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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